《别人都说我们在一起》庾楼月

15、十五

　　十五
　　时间忘了我们的承诺，也忘了带我们离开，所以后来的后来，我们只有让年华成为华丽的陪祭。
　　………………………………………………
　　“若悠，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经纪人坐在一旁，若悠埋头苦吃，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抬起头来，只看到米粥里不断起着小涟漪，一小圈一小圈的波浪在小碗里浮荡。

　　“没事，就是胃痛得难受。”
　　若悠并没有抬头，闷着头含含糊糊地说出一句。

　　经纪人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联想到昨日郑基浩居然反常地送她回家，不禁做起了联想。
　　“你和郑先生吵架了？”经纪人小心翼翼地问。
　　若悠早就见惯李哥对郑基浩的诚惶诚恐，只当是没听见。
　　“郑先生忙点也正常，你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每次你有事，郑先生都帮你解围。你昨天一声不响地从摄影棚走了，我们都急疯了。最后是郑先生的助理才打来电话，说是郑先生送你回家了。”李哥边说边从一旁翻开报纸，“你看，为了你，郑先生明知道楼下有记者还是送你上楼。他那么低调的人，上了娱乐版……”

　　若悠随手接过报纸，眼睛盯着新闻下那一张小小照片，两人看着窗外的幸福表情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她像是要说出什么来，可渐渐手里就失了力气，将报纸放在一旁。

　　“今天早上郑先生的私人医生才走，你给郑先生去个电话，他肯定很担心你。”

　　是啊，是应该给他一个电话，昨天那样的狼狈的自己，他又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救命索，拯救了自己。

　　郑基浩看到若悠的来电有点惊讶，她一向不主动给自己电话的。2年多，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人们只以为两人低调。即使两人都有对方的私人号码也并不主动联系，必须事务都是通过私人助理通知。她对于他，像是一面反思自我的镜子，他只想让她过上更舒适的生活以便偿还自己心中的愧疚。他并不好奇她的过去，就像她也懂事地站在自己身边。昨天是郑基浩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于若悠，稍显惊讶以后便是第一次将这个女子的形象具体化。

　　“昨天，谢谢你。”听筒里的声音还是没什么力气，倒是比昨天好一些。
　　“嗯，你昨天说过了。公司总部在那边，凑巧看到而已。”他淡淡地响应，想起昨天脸色惨白的若悠，即使顶着浓妆也能察觉到的虚弱。
　　“我，那个新闻，对不起，为了我。”若悠想起他一向低调，连财经新闻都不愿上，何况是被娱乐杂志添油加醋的八卦。
　　“嗯，反正最近也应该有几条新闻了。你没事了吧？”
　　若悠一惊，他一向疏离，这样的简单的关怀也是从来没有的。
　　“没事，我昨天失态了。谢谢你的关心。”
　　“虽然报纸上的是做戏，但是我们是朋友这件事是我认可的。我已经让人通知广告宣传延期了，好好休息吧。”
　　于若悠听着郑基浩挂断电话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郑基浩第一次定义两人的关系，不止作为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于若悠本是打算将与尹乐阳与华商晨的重逢当做是一场梦来忘记，可是华商晨显然并不想这么容易放掉她。
　　在于若悠准备为新专辑写词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她没有细想便接起了电话。
　　“昨天真是好久不见的重逢。”
　　温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于若悠措手不及，离上次亲耳听到这个声音已经三年了，奇异的是自己居然还是能轻易分辨声音的主人。
　　“有什么事情吗？”若悠声音一冷，端起了盔甲。
　　“只是想和你聚聚。”
　　华商晨礼貌有礼，温婉得像是在念着台词。

　　于若悠听到这类说辞，只觉得心冷，三年前自己那样的惊恐，像是走到了世界末日。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于若悠实在不想竖起所有的刺来应对华商晨，她已经全然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既然三年前有必要，那现在应该也有。”华商晨语气突转，声音沉了下来。
　　于若悠背心发凉，这样的女人无论出现在自己生活里几次都是一场灾难。

　　当若悠赶到两人相约的咖啡馆时，华商晨已经坐在角落里等着。和三年前两人的初见一样，华商晨即使穿着遮掩自己华丽外貌的普通套头帽外套，依然光鲜耀眼。自己当初是怎样有勇气坐在她的对面，而自己又是怎样全身无力地走出咖啡厅。一切的记忆都像是放电影一样闪过脑海。

　　华商晨抬起头看到若悠，挥手招呼她过去，真像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般热络。

　　“什么事？”若悠并不废话，只想知道她的用意。
　　“三年，你变了不少。”
　　若悠当然记得三年前的自己，满脸惊恐，全身失去力气般瘫坐在沙发上，眼看着华商晨的脸上浮出满意的笑意。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找我干嘛？”若悠每次想到那一天都像是在心里最深的伤口上扯开一条口子，疼痛不止。
　　“有了郑基浩当靠山，你口气倒是硬了不少。”华商晨看着并不买账的若悠也不再伪装，口气嘲讽地予以回击。“如果我是一个记者，昨天我一定可以写出今天的头条新闻。”
　　“今天的头条新闻是你们。”若悠想起所有报纸上几乎都贴着两人的合照，大家都说佳偶天成，而自己像是永远站在二人之外的观众。
　　“呵…这个倒是。尹乐阳是难忘旧情吧，跟着你跑了那么远，不过你还算聪明，知道叫了郑基浩。不然等记者来了，这新闻可比三年前大多了。”华商晨语带惋惜，若悠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我没违背承诺，其他的不是我能控制的范围。”若悠想起昨天自己死命地奔跑，也只是让自己离最爱的人越来越远。
　　“很好，我只是来提醒你，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你还是早点和你的郑基浩订婚，对我们都好。不然，你也知道，最近很多人找我专访，我有时候也会说错话。”
　　华商晨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那样决断，那样平静。

　　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自己在这摊浑水里被浸泡了多久，面对华商晨，于若悠还是觉得自叹不如。她如何可以那么笑颜如花地向别人说出足以将对方推向地狱的话。
　　“嗯，三年前用这招，今天还用，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于若悠顺了顺气息，拿出勇气，“你以为我还会和三年前一样任你摆布吗？你也说了，我现在有郑基浩当靠山，所以，以后这种事少找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他面前说错话。”

　　于若悠看着坐在对面的华商晨一向波澜不惊的脸露出恨意，这才觉得吐了一口气。若悠没再多做停留，掏出钱包丢了几张在桌上，“三年前你付账的，今天我来付。你也知道我现在最多的就是钱。”
　　于若悠站起来，挺直了腰，像是在昭示自己最后的自尊。她听到背后杯盘破碎的声音，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华商晨发泄怒气的结果。于若悠明明该高兴的，自己三年前受的委屈那么干脆地还到了华商晨的身上，可是刚一走出咖啡馆，她就觉得全身无力，扶着墙慢慢走向后巷，脚一软就顺着墙壁蹲了下来。于若悠无数次地做着同一个噩梦，华商晨坐在桌子对面，温婉如兰，对自己说：不如你们分手吧。而今天，这个梦像是又被活生生地拖到了现实里。于若悠蹲坐在角落里，眼泪就不听话地往下掉，她听到自己的喉咙里依然抽泣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在心里无数次地叫着：乐阳，乐阳，救救我。今天终于没再忍住，她的声腔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调——阳…我。当于若悠察觉自己喊出的是什么后，又突然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更多的声响。

　　而此刻，坐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的尹乐阳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心里一阵抽痛，像自己又一次失去了什么。

　　我们以为只是回忆的一切，其实都会卷土重来，无人能够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