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天下第一》木杨心

85、山庙

　　妖域现在的落址是在季徵当年身陨的地方，已经暴露，季徵杀退过一群闯进来的仙侍，这几日，秦禾遇也零落扫尾，他本就有出去转移落址的想法。季徵便提出一道出去看看，两人相携而行，重新走上了七十年前没走完的那条路。

　　那座小镇子坐落在东洲偏僻之壤，七十年前还是由一群青狐女妖占据幻化的村镇，现在却成了一处有着真正活人烟火气息的地方了。

　　只是季徵走在路上总是被人围观，秦禾遇满脸不开心，做了一顶面帏硬是要他带上，季徵哭笑不得：“这是女人家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秦禾遇小气道：“可是仙长被人看了一眼，我就损失了一点。仙长明明是我的，凭什么旁人都来缠着你看？”

　　季徵哄他：“好好好……其实也就是好奇凭空出现了两个人，他们围了过来，而且也不光盯着我一个人看，也有姑娘在看你……”

　　秦禾遇立马转晴：“仙长不想让那些姑娘看我？”

　　季徵最终还是妥协了，不光是考虑秦禾遇，还考虑自己多年前名声极盛，人间四处流传着画像，怕被发现出现风波，于是谨慎起见两人都施法幻了面相，走在人群中不过只是气质出众的平常人长相而已，你擦肩而过后便立马忘记他们长成什么样子了。

　　此次出来一是给妖域找好落址，二就是去探探九悬宫的虚实，所以全程由秦禾遇带路，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走，别问，问就是如果季徵带路，两个人折腾半年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座城市。

　　很快，季徵就发现人间相比于七十年前真的是太热闹了：四处车水马龙，庙宇林立，他所见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安定幸福的笑容。

　　尤其是一天来到一座“大成仙帝庙”的时候，这种感观便更为强烈，那是边陲城市中心修建给晏春林的一座金庙，这不是多么富庶的城，可庙的气势却不输给大城市，通体黄金宝石，凛凛闪光。

　　那天下着雨，雾蒙蒙的，秦禾遇撑把伞和季徵站在庙前，因为脸上幻术，众人自动忽视了他们，即便是雨天，过来求庙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的，叩首跪拜，排队抽签，满脸憧憬地低声说出自己的祈求，俨然在他们心里：晏春林不仅是个修仙者，已经等同于天上神仙了。

　　可天上的神仙看不着摸不着，存不存在还是两说，大成仙帝却是真真存在的。

　　这么偏远的城市尚且如此，季徵不敢去想，九洲那么多城市，那么多人，他们是怎样看待晏春林的，是否也怀着同样的忠实热情。

　　秦禾遇在他身后跟他撑伞，身量较季徵高上一些，是稍低头就可以亲吻上的完美差距。他轻轻低头侧到季徵耳畔，声音润润，像春天里不安分的毛虫爬着一样：“仙长喜欢？那我也给你建一个，不要人间俗气的金子，专用凤凰秘地的灵宝好不好？保管比这个好。”

　　对方吐出的起呵在耳边，使得那里又热又痒，季徵微侧躲开了一切，道：“你哪里看出来我喜欢这些？被人拜着，怪不自在的。”

　　秦禾遇又侧身和他贴在一起，可能是觉得仙长的耳垂乖巧洁白如玉，爬上粉色，一吹还会微动直直让人想亲一口，于是他便这么做了，末了还道：“不喜欢也好，我也舍不得仙长做成像，让旁人看……仙长，我不好看吗？你看那庙比看我还认真。”

　　季徵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秦禾遇唇上，制止了他更过分的举动，对方却大胆在他手上舔了一下，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变得乖觉后退，直让季徵又气又笑，想着，要是教训他这一点，他肯定认错然后不改，索性不如不训。

　　季徵道：“我只是想，小春他……做的很好，起码这样的景象我是做不到的，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也不及他。”

　　秦禾遇道：“仙长是担心，如果我们出手，乱了因果，现在的人就不如这样幸福了是吗？”

　　季徵点了点头，毕竟兴，百姓苦；乱，百姓苦。无论如何，变动更换，最不利的便是百姓。而如今他却要在这些宁静安定的百姓心上插一把刀，心里便极不是滋味。

　　秦禾遇拉起他的手，道：“仙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们越走越偏，中间还遇见了几股巡逻的仙家侍卫，走了很久，从青石板的路变幻成了山间泥泞的土路，雨夜越来越大，但是秦禾遇撑伞将季徵护得很好，片衫未湿。季徵想问去哪里，但话头在喉咙里转了转，不知为什么，没有问出来。

　　直到路的尽头，那里有一座破烂的山庙，庙上屋顶不全，待靠近了，季徵才发现竟是连风雨都抵挡不住。庙里蜷缩着十几个人，都挤在一起对抗寒风，季徵凝手掐了个诀，让风雨转向，庙内才有了几分暖意。

　　他们两人在来之前已经施术隐身，是以庙中人只当是风雨小了。

　　几个瘦弱的女子站出来，从石头垒的破落神像后面拿出几把藏好的甘草，点起火堆，众人聚在一起，这才感觉活了过来。也正是借着火，季徵发现面前的人无不憔悴嶙峋，身上气息交杂错乱，面色蜡黄。

　　而这些人，不是妇孺，便是孩子。

　　季徵正准备问秦禾遇，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群烤火的人便说起话来了。

　　一妇人道：“还好还好，雨小了，我以为自己熬不过今晚了呢！”

　　另一人叹着，声音沧桑：“是啊是啊，这几日大雨因为又饿又冻死的人真是太多了，不知道哪天，就轮到我们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起来，像是哭又绝望悲凉着：“我的温儿，就是死在这样的一个雨天里。”

　　旁的妇人都三三两两安慰她起来，但每一个人，面上都带着死气，和城中那些带着希望欢欣的人，好像不是在一个世界一样。

　　那位温家妇人还在小声哭着：“我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然后大门被推开，风雨都落了进来，来者竟然是那些巡逻的仙家侍卫。

　　领头一人道：“好啊，原来你们还没死绝啊！”说罢他们都抽出腰间的佩刀来，而那些妇人见状一个个惊惧惶然，连忙把身边的孩子抱在怀里护在身后。

　　那温家妇人哭着哀求道：“大人们啊，我们一个村的人，就剩这三个孩子了，他们只是孩子啊，有的还不会说话，你们饶了我们吧。”

　　这么一说，季徵才定神去注意那几个孩子：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还在襁褓里，几个月左右，这个年龄的小孩不懂世事，只会凭本能喊叫苦闹，可是季徵在这里待了几刻钟的时间，却从未听见一句哭喊！他再认真看去，果然，这些孩子面色蜡黄，因为饥饿寒冷生命都已危在旦夕了！

　　那领头人理也不理，直接提刀向着温家妇人怀中的小孩劈去，妇人绝望地转身将孩子抱在怀里，为母则刚，看样子她竟是起了以身相护的打算。血肉之躯怎能和仙家宝器相抗衡？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铮铮”两声，想象而来的疼痛没有出现，温家妇人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真的，还活着。

　　她再转身看时，只见挡在自己身前的是一气质绝佳、身影挺拔，但面容却极为普通的修士。而地上掉落着被砍成两段的仙兵，刚才那位领头仙侍已经失了武器。

　　季徵忍着怒气问：“不过是一个幼童，你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仙侍没了武器，勃然大怒，后退两步跳脚道：“什么幼童？你这被猪油蒙了心的散修，你难道看不出那是人妖结合的混种吗？”

　　晏春林上台后，人妖的关系便势如水火，而且向着人族强盛的趋向一边倒，为了稳定统治，转移矛盾，晏春林曾下“屠妖令”，即凡是妖者，该死；凡是庇护妖、与妖有关系的，该死。

　　可这世间总有人妖冲破重重束缚的爱恋，于是他们便也被打上了“该死”的标签，若是这样，也勉勉强强有理有据，不过还有一些强横大妖喜掳人间女子与其欢好，吸其血气。

　　这里原是温家庄，四十年前来了一淫/性妖族，它杀了全庄的男子，将女子掳来做了炉鼎，那些无辜女子不幸有孕，有的因为母性即便父亲如此也还是百般疼爱自己的孩子。

　　可没想到他们日盼夜盼，终于一日一女子冒着生命危险逃亡传信，仙侍发现了这里，可她们的救赎却没有来！那些人杀了妖，也要杀她们！她们在妖的手里受苦受难，回到同类的身边也没求得一个心安！

　　她们苦苦哀求无果，于是在一晚商量着便一齐带着孩子逃了。也有那些厌恶孩子的女人没有跟着，逃亡路上也死了人也死了大半，所以一个村庄的女性就剩这么多了！

　　温家女子哭嚎着：“我知道你们容不下他，我也恨他，这不是我愿意要的孩子，可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我没有办法不管……我没有办法不管啊……我的大儿子，我的温儿已经活活冻死了，你们给我留一个吧，求求你们了……”

　　她自然以为天下修士是一家，以为救她命的季徵不过是不清楚实情，一旦清楚了也会动手杀她的孩子。

　　像七兰、念甘华，虽然也是人妖结合而生，但是父母一方或者双方灵力强盛，是以也让他们继承了来自血脉的传承，日后成长的妖力无边。

　　可是这些小孩儿，他们的母亲就是凡人，父亲不过是一低等妖物，是以他们继承的只是些杂乱的人间血脉罢了，季徵一眼扫过去，连个能开灵根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