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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五章:散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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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的种种在眼前一点点翻过,有儿时纯真的笑脸,再见到时,管辰抑扬顿挫的点我的名。再到后来的等待与放弃,感觉一切似乎都在昨天,却隔得那么遥远。如果说,管辰让我想要爱,那么彭澄让我知道了爱的感觉,而江平,让我知道了怎么去爱。
我略带疲惫的回到学校,宿舍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学们,还有冬日的阳光都让我觉得,我该从此勇敢再勇敢一点。很多事,不是逃避就有用的。
我在电话亭给江平打了电话:“是我。”
“恩。”江平并没有意外的声音。
“苗林失恋了,所以我回去陪了她几天,走得有点急,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说。
“在哪里?”江平问,我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出汗。
“北门电话亭。”
“等我。”他平淡平静地挂了电话。
江平的语气里听不出悲喜,略微一个恍惚的时间,他已出现在我面前。骑着单车的他,冷峻清扬,仿佛又回到了初认识他的时候,漠不关心,面无表情。
我的心不禁打了哆嗦。
“上来。”他说。
“去哪?”我问。
他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江平带着我经过两个街区,越骑行,人越多。到最后,我们看见了交通管制。前面,就是红馆了。
红馆,是h城最大的举办露天演唱会的地方。
“z乐队!”我喊道,跳下了车。
“是世纪末演唱会。”江平淡淡地说,他拉起了我的手,然后看着我。这是今天见面以来他第一次看着我:“傻瓜,今天是世纪末的最后一天。”
我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而z乐队,带着我多少青春的记忆。
演唱会的歌单很怀旧。
“庸人自扰。”看见歌单里的歌,我轻声地说。
江平微微一笑,虽不易察觉,但是却还是能被捕捉到。
“谢谢你。这个乐队,我很喜欢。”我说。
“我知道。”江平说。
他说,他知道?他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提起过。
落座,等待,歌唱,欢呼。演唱会气氛热烈,江平却像有心事。我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上,说:“江平,对不起,我不该走得那么急。我应该和你商量的。”
他侧过脸,脸颊摩挲着我的发:“程希,你想做的就是正确的。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一直到那首歌响起。台上的歌手翻唱起小虎队的《庸人自扰》。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彭澄,这个曾经阳光过我的男孩,现在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里呢?他和小芝幸福么?
我无声无息地落泪。这一刻,我的哭泣,不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青春是用来回忆的。
还记得那一年,有个叫彭澄的男孩,对我说:“等我回来再握你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承诺还是很美。
凌晨,全场起立,一波接一波的人浪传递过来。江平吻了我,轻轻的,无视人浪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听见周边的人,起起落落,看着我们欢呼。
世纪末的最后一秒,我和江平在一起。我和他在一起,经过了一个世纪。
演唱会结束了。江平问,“想不想走一走?”
我点头同意。江平挽起我的手,对我说:“有时候,我也很矛盾。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什么?”我不解地问。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他问。
我以为江平会说起他幼小无猜的童年。
可是江平却是这样开头的:“出国期间,我遇见一个人。他告诉我,他叫tomas,他的中文名字叫……彭澄……”江平看了我一眼。
很多事,却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很狗血。我哭笑不得。
“所以说,你照顾我,完全是受人之托?”我问。
“一开始是的。”他平静地回答。
“那我感受到的,都是假的?”我质问他。
“真的。”他说。
我终于明白,江平为什么能走进我。他是有捷径的。
“让我爱上你,也是彭澄希望的?”
“我想,是的。”江平回答起来很艰难。
我笑着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告诉我,我就能好好爱你。”
江平微微扬起唇,想笑却也很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彭澄,托了什么?”我问。
“他托了你的幸福。”江平说。
“你却愿意接受!”我冷冷地笑。能将我的终生托付出去,彭澄,你还是那个敢爱敢放的家伙!
“如果,命运真的选择了我,坦然接受又何妨。”江平说道。
其实,江平的很多举动都带着彭澄的痕迹。那张偷拍的照片,桥上的蝴蝶烟火,还有对我和方芸的了解,是我迟钝还不自知。
几天后,我收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封信。是方芸给我的。她说,她已经走了,去美国,江平介绍的。她不希望再见到我,因为,我带给她的是伤痛伤痛伤痛。但是,信的结尾,她却说,程希啊,你这个混蛋的丫头,好好活着,让她能好好恨着我,她才安心。
我跑去问江平,为什么安排程希出国却不告诉我。
他平静又平静地说:“病人的隐私,我不能泄露。”
好有职业操守的医生!
“她去美国是接受治疗么?”我问。
“是,也不是。”江平说。
“那她还会回来么?”我问。
“不知道。”江平说。
“她什么时候走的?”我再问。
“三天前。”江平安静地回答。
“你是不是要做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医生!”我激动地对着他喊。
“从你认识我的那天起,你就该知道我的个性。”江平回答我。
“我们是不是都看错了对方!”我歇斯底里地喊。
“就当你看错了吧。”江平看了我一眼,背对着我坐下。他的背影就像雕塑,不再说话。
我很生气,伸手推倒了书架上所有的书。
“江平,算你狠!”
我以为,这次争吵虽然很难解,但还不至于动摇我们之间的感情。
项目完成的时候,我也刚好提交了毕业论文。来回c城h城,终于毕业了。C大为我申请了留校任教的机会并直博。而江平,却在提交了毕业论文后不辞而别。
他只留下一句话:“程希,功成身退,重新开始吧。”
方芸走后的几年后,我才知道,她去了神学院,过着平静的生活,比谁都乐观。
江平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就像彭澄一样,消散在了风里。
再要走的人,居然会是冉染。他对我说,“程希,我一定要去。”
“南斯拉夫那地方,枪林弹雨,你去做什么!”我实在不解。
“我听说秦宇在那里。”秦宇在管辰离开后,无所事事,游历欧洲后,留在了兵荒马乱的中东。他的脑子一向来进水。
“他犯病,你也跟着犯病啊!”我瞪着面前冉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冉染么?”
“程希,我还是你认识的冉染,我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去做。”冉染认真地说,“并不是秦宇多么值得我去爱。只是,我现在还是爱他的。我尊重我内心的感觉。所以,我是为了自己去追,哪怕有一天头破血流。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了。我会放手的,会比谁都放得干净。”
我叹了口气:“也许你是对的。”
新闻系出身的冉染,就这样为了爱情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奔赴了战场。人生的战场,又何止这一处?
青春就像一场华丽的筵席,散场的时候也轰轰烈烈。
最后一个走的是苗林。
那时的我已经回到c城。她终于肯对我说出了真相:“我要结婚了。”
“师姐,你做事能不能给我点心理准备。上个月你才失恋!”我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是疯了。要疯就疯得彻底一些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和谁结婚?上次陪了你三天,我连你和谁失恋都不知道!”我说道。
苗林拥抱了我:“程希,安心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嫁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我笑着故作轻松。
苗林的婚礼,我做的伴娘。新郎,竟然是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麻绳海龟。苗林就是知道我的性格,所以到结婚那一天也没告诉我。
我是给新娘送捧花的时候,直接撞在了海龟的肚子上的。
“怎么是你!”我承认那一刻我惊慌失措了。
海龟憨厚地笑笑,“程希,你是小苗的好朋友,以后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
“shut up!”英文成功让海龟闭嘴了。
婚礼结束后,苗林非喝酒。
“你怎么不回去洞房花烛?”我喝得醉醺醺。
“程希,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特看不起我。”苗林也醉了,“谁心里没有个白马王子,谁不爱青年才俊?可是,我问你,程希,你耗得起么?你算算你现在的年纪,二十七了吧你是不是觉得还有大把的青春啊?可是,程希,我没有了。我高复了一年,考上大学,读完本科读硕士,读完硕士念博士。到今年,我三十了。三十岁的博士,事业上倒算是刚起步。可是,三十岁的女人呢?”苗林哭了。
“苗林,我没有。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我也哭了。
“程希,我告诉你。我恋爱过。真正爱过两个人。一个是在本科,因为我坚持硕博连读,人家等不了了。还有一次。我爱上了我的老板。”苗林擦干了泪,“他是有家室的人,我们都爱不起。”
“所以,你才这么快结婚?”
“不全是。我算想明白了,婚姻,就是找个人,每天能一起吃个饭,睡个觉,冬天冷了有人给你暖被窝,夏天热了,有人替你扇扇子。生个女儿,像谁都好,就别像我读博士。再带着老公出门,对全天下宣布,我苗林是有主的!”
“生个女儿的话,还是像你会比较好一点,要不生个龙凤胎,随便给我一个,我来养,这样我连婚都不用结了。”我讪讪地说。
“生十个也不给你,有本事自己生!”
幸好那天的花球是空心的,不然苗林一定被我砸成脑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