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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一章:枯草 ...

  •   那三个字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很突兀。我背对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送你。”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来接我的资料。这下换我不好意思。低下头,只是跟着他走。

      走出实验楼,迎面的风吹得我的头发肆意地飞。他靠近我,侧过身为我挡着风。风卷起落在地上的叶子。不知为何,我没有再对着这些落叶伤怀。

      他的呼吸,透过风传过来,是淡淡的松木气息。

      我抬头看他的侧面,他的轮廓,他的眼神,还有唇角完美的弧线。他似乎知道我在看他,嘴角微微一弯也转过来看我。

      “我们这样对视,会很像情侣。”他直言不讳地说。

      只觉耳根忽然发烫。这样走了几步,我觉得好笑。像情侣也不是情侣。我这是怎么了,会怕成这样子。

      想到这里,我复又抬头看他。

      “像就像,又不是真的。怕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最终,忍不住摇了摇,在瑟瑟的寒风中微笑起来。

      风忽然大起来。大到我也忍不住看着他笑。

      江平停下脚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辰墨。这次,他没戴墨镜,站在车旁看着我们。

      下意识我向江平身边靠了靠。眼眸中某种情绪一闪而过。

      “程希,我来接你。”他还是走上前来,对着我笑。

      “不用,我自己走。”我将脸侧向一边。

      一时间大家都无话。

      “你好。”江平从资料中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我叫江平。”

      “你好,辰墨。”他顿了顿,也伸出手来。

      江平一怔,随即微笑:“原来是金牌音乐人辰墨,久仰。”

      此情此景,让我忽然想起八年前那个朝霞漫天的傍晚。仿佛一个轮回,又回到原点。可惜,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气氛有点诡异。一时间几乎又冷场。

      “走吧。”最终江平对我说,“既然是约会,早点出发。”

      我看向他,眼神里多少有些求助。他给我一个微笑。

      “去吧。”他复又对我说,“h城你才来,有辰先生接送,我们h大也放心。”

      他居然对我调侃起来。

      我对他鼓鼓脸笑:“好,江平同志,麻烦将资料再带回实验室,晚上我回来看。”

      “遵命。”他微笑,然后潇洒转身。

      一路上,我和辰墨都没说话。车沿着陌生的道路一路奔驰。绿灯将歇,他稳稳停下,右手搭着窗格。

      他不看我,只是注视着斑马线上来往的行人。许久,他问我:“恨我?”

      听见这句话,自己也吃了一惊。原来,是恨。

      我只能自嘲地笑笑。

      “辰先生,我不恨你,没有爱也没有恨。”

      “没有爱也没有恨。”他重复道,仿佛咀嚼一块槟榔,最后他微微一笑后轻轻摇头。

      “没关系,就当我们是今天才认识。” 他转过来看我。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他在撒谎,我却总是能在他的眼神里读到真诚。

      时间在我们面前,流淌成河。逆流而上的年代,模糊到不真实。

      眼前的他怎么可能还是八年前的管辰,而我也早不是八年前的程希。

      “程小姐,你可以称呼我辰墨。”他伸出手来,对我温暖地笑。

      “成交。”我斩钉截铁握住他的手,微笑。

      车驶出繁华的城市,转入林荫道。午后的阳光在枝叶之上闪烁,微风吹来,黄叶落地。

      “我们去哪里?”我问。这条路不是去冉染的住处。

      “卖了你换点钱。”辰墨微微扬起嘴角。

      我瞪了他一眼,缩回座椅看风景。几个转弯后,车未停稳,冉染就从里面跑出来。

      “终于来了。”她跑来开车门。

      “才几天没见,小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算算,有几个秋?”

      我看了她一眼,活泼快乐的样子,说明她很幸福。

      “快来。”冉染拉着我进屋。

      这是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门面很小,隐藏在南山路一侧。不看指示,很容易忽略。

      秦宇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见我们进来,站起来爽朗地笑。

      “没想到,没想到。”他重复了两遍。

      “没想到什么?”冉染跳到他身边。

      “宝贝,飞鸟和游鱼会同时出现,你说稀奇不稀奇?”秦宇捏捏冉染的鼻子。

      原来是说我和辰墨。

      我选择不回复此无聊话题。对着他微笑:“看在冉染的面上,您好,秦先生。”

      “很荣幸还有薄面可倚。”他继续看着我们笑。

      “还缺什么?”站在一旁的辰墨忽然开口。

      “完全不用你们操心,我都准备得很妥帖。”冉染笑着打包票。

      夜幕降临。窗外的树梢上升起一轮满月。月光很亮,照进房间。

      冉染提议点蜡烛。变着花样拿出三只错落的霍尔曼雕花高杯烛台。

      “很漂亮。”我看着烛台说。

      点上香薰蜡烛后,烛光和烛台相互辉映。干净的颜色,烛光透过剔透的水晶罩折射出来,将我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程希,我期待今天很久了。”冉染高兴极了。

      有冉染的地方,就不会寂寞。

      “可今天只有四个人。”我对着她说。

      “没关系。”冉染开心地笑。

      大学四年,宿舍的传统生日节目。先用扑克牌玩接龙游戏,第一个接上的人,要满足同花色玩家提出的恶作剧游戏,否则自罚一杯。

      只有大冒险,没有真心话。

      听完游戏规则,秦宇靠进沙发上哈哈笑,辰墨低下头,抿嘴笑着喝了一口铁观音。看来大家都默许同意。

      第一轮,第一张梅花k就被秦宇收了。而其余三人中,只有我有梅花。

      冉染开心极了,跳起来喊:“程希,程希,你说怎么办?”

      “第一个不能太狠。”我笑着看秦宇。

      秦宇拿着扑克,也笑。

      “秦宇,你完蛋了。”冉染指着大笑,“程希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秦宇选择大冒险。一个服务生端着小点过来,是个清秀腼腆的男孩。

      “亲他一下。”我将手指放在唇上,对秦宇说。

      冉染呛到水,辰墨忍不住看着我笑,秦宇嘴角抽动,指着我说:“算你狠。”

      他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男孩,不等对方反应,狠狠亲下去。

      男孩涨红了脸,低头,扔小点,飞奔。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我们笑到肚子抽筋。

      第二轮,冉染中招。她被安排绕着会所学青蛙跳一圈。

      而我中招的那次,秦宇开心到爆。

      “程希,你终于有今天。”他笑得就像孩子。

      “我选大冒险。”我酒量不好,从来只能冒险。

      “不后悔?”他问。

      “当然。”我扬扬眉。

      他随手拿出电话簿。上面有记者、经纪人、歌手、演员,甚至还有画家、模特,形形色色。大多也是片面之缘分。

      “告诉我第几页第几行,打电话给他。”

      “打电话?”我不解。

      秦宇点点头:“就说我爱你吧。”

      他扬起眉头挑衅地笑。冉染笑得像只小猫,满沙发打滚。辰墨靠着椅背,摇头。这样的情景,在从前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那么多人,我却偏偏抽到了他。

      我端起酒杯,自罚一杯。

      “你怎么喝了?”冉染跳起来,“不就是一个电话。”

      “我认输。”我淡淡地笑。

      还有选择喝酒的,比如当秦宇第三次被安排去亲同一个男生。我第二次被安排给向陌生人表白。辰墨被安排上吧台跳脱衣舞。

      花样百出,酒过三巡,我和冉染微微有些醉意。

      冉染红扑扑着脸抱住我,不停说话。秦宇走来,被她一脚踹开。

      冉染指着他说:“秦宇,今天我高兴,高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这样过生日。”

      秦宇揉着她的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于是,聚会最终变成了闺蜜的谈话。我们蜷缩在沙发上,望着月亮说话。话题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到倒霉男孩。

      没有想到,貌似平静无奇的本科四年,聊起来却是另一番味道。很多事,加上了回忆的调料,就变得珍贵。

      最后,我们跑到会所外的草地上躺着看月亮。

      初冬有些冷,我们却因为喝了酒微微发着热。

      “冉染,把电源关掉。”我指着月亮,“太亮。”

      冉染笑,月光下,笑眼盈盈。

      “遵命。”她伸出手来,去捉月亮,最终将手挡在我的眼睛上。“亲爱的,关掉了。”

      真是好,有人为我关了月光。我笑。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为我关掉月光,那个人,就是冉染。

      我大笑,笑到泪也出来。

      “刚刚你抽到了谁?”冉染憨憨地问。

      我沉默一阵,还是说:“是辰墨。”

      “原来如此。”冉染笑,“这叫不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因为酒,我恼地去打她。累了,我们就仰卧着不说话。我忽然想念她。

      “从前,我也有个好朋友。叫方芸。”

      “比我们还要好?”冉染撅起嘴。

      我侧过身看她:“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次听你说。”冉染在清风里闭上了眼。

      “她不理我了。”我说。

      “小时候,都这样。不理这个,不理那个。一会儿就好了。”冉染露出憨憨的笑,最后,还笑得出了声音。

      “方芸和你很不一样。”初冬枯草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现在在哪里?”冉染问。

      “我也不知道。我想她。”我说。

      在那样的月色下,我忽然很想念她,我的方芸。

      “想她就去找她。”说完这句,冉染和我微笑满足地睡去。

      隐隐有琴声传来。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车尔尼练习曲。弹得不好,那么纯粹的指法都弹得断断续续。

      这首曲子,我是闭着眼都会弹的。

      “都弹成这样了,还出来混呢?”我笑。

      “这个切换很不好。太涩。”我继续评论。

      要是管辰在,一定会很严肃地打我的手,然后说:“怎么回事,程希。再弹不好,不要对别人说认识我。”

      我笑到出了声。

      “快别弹,管辰会生气。”我说。

      琴声停下。我翻了身,草又柔软又舒适。

      一觉睡过去。

      梦里的琴声慢而疏,但是我知道,那是《谷中百合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一章: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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