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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三章: 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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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飞机上的呕吐让我并没有太多的逞强能力。我对他微微鞠躬:“谢谢。”
他的目光扫过我,嘴角微微一扬。
刚刚从我身边一拥而过的人群,居然就在我们身后不到二十米处爆发出激烈的尖叫,欢呼。幼稚到我几乎不屑。
我回头,镁光灯闪耀处隐约可见一对壁人。当时,我的内心并没有起伏。对于赚取巨额报酬的星星们也完全不仇富。
而当我看见冉染在人群中挥舞着迎接牌快乐地蹦达的时候,我甚至为她的举动觉得开心。因为,她今天晚上一定会被我以寝规伺候。至于怎么样才放过她,还得看她的认罪情况。
可如果我在那一刻知道真相的话,我一定会笑到脑抽筋:“好一对鄙人。”
回去的的士上,精神一度亢奋的老板在副驾驶位上睡得安然。司机见江平一脸冷俊模样不好搭讪,便和我说话:“第一次来h城?”
“管得着么?”他友好的问候突然激起我的反感。谁稀罕来h城?我心里恨恨地想。
司机自讨没趣,只得安心开车。
一转头,正好对上一双冷冽的眼。他靠在车窗边,上下打量着我,仿佛在看一只实验中的小白鼠。
想起他的专业,我毛骨悚然:“你想看穿我?”
他微微摇头,收回眼神:“你当学心理的是神仙?”
“那你为什么看我?”
“我……”他忽然一笑,“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
我几乎崩溃。想到我的整个硕士生涯可能和这样一群人在一起,我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不要妄想逃跑。”他说,“你手边的车门是锁的。”
我崩溃了。
我只能不说话。他靠在座位上也闭上眼休息。直到他的呼吸开始均匀起来,我才敢微微地侧头观察他。
这是一个完美的侧面。车窗外打入的光线在他笔挺的鼻梁下投下一道阴影,微薄的嘴唇轻轻抿着,仿佛紧锁着不可开启的秘密。他竟然是单眼皮男生,如今阖上了眼眸,总算没有了先前的凛冽。
“看够了?”他不动声色地笑。
这也能发现。我彻底囧了。
“你读的什么书?”我尴尬地转移话题。
“随便看看。”低头一看,竟是本《数独》。
H大安排的宿舍在锦湖边,环湖望去是成荫的杨柳。深秋时节,微微泛起的秋色映入房间。
一直到晚饭过后,冉染也没再出现。为熟悉校园,我信步走了出去。H大的设计类似迷宫,每幢楼都隐没在丛林间。夜色初降,校园里的行人也放慢了脚步。走着走着,我居然有些分不清来路。
有时,迷失只是自己的选择。
校园里的宣传窗贴满了各式宣传海报,经过几天的风吹雨打,海报边缘微微卷起。对我而言,这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我从来没有来过的校园。不远处的两层教学楼上,传来星星点点的琴声。断断续续,一听便是新手。可是,琴声很执着,总是弹不好的切换,一遍一遍地练习。于是,就这样一遍一遍嵌入我的心,让思绪陷入某个似远而非的空间。
我坐在小树林凸起的岩石上,安静地听。直到夜幕完全降临。
“我可能永远学不好。”
“不可能。”
“如果我放弃呢?”
“我不放弃。”
……
那些深而远的记忆,只允许在夜色和琴声下才可能暴露。远处,是一闪一闪手电筒的光,像极了某个夜晚的萤火虫。
心中涌起的情绪,让我很迷茫。
我到底在想念谁?还是,我根本就是有怀旧偏执。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我谁也不想念。不想念他的手握住我的手,不想念他的脸碰到我脸,不想念他胸膛里慢慢融化的温度。
越来越近的电筒灯光打扰了我。我低下头。我不知道,当手电筒的光打在我头上的那一瞬,他有没有看见我的眼里瞬间下落的情绪。
“原来你在这里。”他在离开我不到十米处冷静地说。
“你怎么来?”电筒的光线还是刺激了我的瞳孔,我用手挡住。
“刚刚离开的时候忘记告诉你,今天晚上有讨论。”他将电筒的光线调暗。
“几点的讨论?”
“七点。”
“现在是几点?”
“八点。”他居然气定神闲地说“八点”……
“八点?”我跳起来。
我在这里竟然坐了两个小时。
“对不起。我们现在就过去。”
“现在过去,恐怕来不及。”他说,“走过去,至少半小时。”
我皱起了眉头。“是开题讨论么?那该是两边的领导都在。”
“是的。”他看着我说。
“怎么办。”我急得跺脚。
如果我没有看错,他在夜色里不动声色地笑了。转过身,他走到大路上随手挡住了一位骑自行车的同学,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对方向我看来,微笑点头居然将自行车让了出来。
“走吧。”他喊我。
坐在后座,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你对他说了什么?”我问。
他沉默了一阵,不回答。
“在你没有熟悉地形前,最好不要到处乱跑。”他警告我。
“明明是你忘记通知我。”
“我以为你会休息。”他说。
“我很讨厌你凡事对别人的揣度。”
“是合理预期。”
“合理么?”
“我发现对于你,还不能完全做到。”
我很生气。我第一次期待项目早日结束,就可以摆脱这类心理袭击者。对,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冷酷的心理袭击者。
“你一定在心理评价我。”他的声音从风中吹来。
“不要自以为对别人很了解。这样做让人觉得你很幼稚。”
“别紧张,我只是把你当作一个经典的自我防御案例。”他耸耸。
那一刻,我又产生了久违的揣自行车的冲动。心忽然微微酸痛。
我们理所当然的一起出现,却应起不小的轰动。这是一间不大的圆形会议室,我们的确来得晚了,领导已经不在。
“江大,你居然就这样消失两个小时。”一个活泼的小男生跳起来。
“对不起。”江平抱歉地说,“天有些黑。”
“月黑风高好做事。”小男生笑起来。
“这位是?”我打断小男生的话。
“我叫马黔。”
“对不起,是哪两个字?”
“司马的马,黔首的黔。”
“什么?”
“就是贵州的简称。”小朋友挠首地笑。
“就是黔驴技穷的黔吧?”我问道。
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这位是c大经济系的程希师姐,也是c大经济学会会长。”江平轻咳两声,低下头来掩饰笑意。
“骨灰级师姐,久仰久仰。”小马同学不甘示弱。
“骨灰级?”我扬了扬眉毛。
“哈,是呀。我才大二,你都研二了,难道不是骨灰级?”这年头,男人也流行以小卖小了?
“麻烦你把定语去掉。”
“不行,我就喜欢。骨灰级师姐!”小家伙得逞了,反而笑得愈发开心。
讨论还算顺利,江平率领的心理学会人员精干,就马黔一个干事。另外是两个女孩周菀和罗丹各自都帮助江平打理学会会刊和外联。大约是学会的骨干,今天特别留下来等我。相互熟悉之后,回到宿舍倦意终于席上来。
而这时,冉染终于出现了。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宿舍门口。
“拜托,怎么反倒觉得是你从两千公里外飞来似的。”
冉染拖着行李箱、洗漱用品外带一箱子书和乱糟糟的玩偶闯进我的房间。
“我不管,反正我要搬来和你睡。我看上你的上铺了。”
“不行,上铺我要放箱子。”
“不嘛,不嘛。”又来了个撒娇的,我投降了。
因为太累,我打算明天再收拾她今天的忘恩负义。俗话说,君子报酬十年不晚。我不是君子,所以,我最多给她十二个小时的宽限期。
“程希。”黑暗里,冉染在上铺喊我。
嗯,我轻轻地回答。
“好像做梦一样,我们又在一起。”
“我也觉得。”
“感觉就像一个循回。我是上铺,你还是我的下铺,感觉还在c大,还能吃到门口的冷淡杯。”
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循环往复,螺旋式前进。
“讨厌,我想念c大小菜场和担担面。”我说。
“程希。”她又喊我。
“说话,不要暗夜催魂。”我在黑暗里微笑。
“我怕你消失嘛。”
“好吧,我发誓,我一直在。”
上铺的她微微侧身,床边微微一动:“我今天看见辰墨了,虽然他依旧带着墨镜。”
“你是不是想我现在就收拾你?”
“好嘛好嘛,我错了。我不该见才忘友。”
“我看是见色忘友吧?”
“好吧,我承认,他真的很……”
“很什么?”
“很……特别,很……神秘。”
“这些不过是用来欺骗幼稚女生的手段。他也不过是个平凡人,两只眼一张嘴。如果不来点噱头,怎么引起关注?”
“我就不信你要见到他,还能这样嘴硬。”
“我才没兴趣。”
冉染探下头来:“程希,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从大一到现在整整五年,你从来没有对任何异性表现出丝毫的兴趣,你还对往事放不下呢?”
其实,冉染说错了,还应该加上高中三年。八年,我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异性。
我陷入沉思。
“我想我放下了。”
“不,你没有。明显的曾经沧海。”
八年,说长很长,说短也不过一瞬。八年里,我都忘记了,我有没有过期待,有没有过失望。有没有过想念,有没有过怨恨。只有一页一页的书本、习题、论文和密密麻麻的数字。从厚厚的书堆里再探起头来,窗边的风景已经变了。
原来,竟是过了八年。我的青春,就这样悄悄流失。如今我再也不是当年十五岁相信勾勾指头就约定的年纪。
现在,要是谁再拿这样幼稚的手段来耍我,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