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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追忆 ...

  •   小芝病了,普通感冒却因为高烧不退住进医院。她想见彭澄,拜托黑娜来求我。

      “去吧。”我对彭澄说。

      “你不介意?”

      “实话说,我很介意。”

      “是真的?”他忽然很开心,望着我笑。

      “好吧,我一点也不介意。”我不愿意让他看见我的恋恋不舍。我已经厌倦了多出一人的关系。

      “好吧,我不去。”他说。

      听见他说不去,内心又产生愧疚。

      “给你一天时间,你要不回来,我就跑到医院砸烂所有的病号床。”

      “我相信,你做得出来。”他哈哈大笑。

      彭澄去医院的那天我正在家里整理书籍,我将父亲书房里的书分门别类拿到阳台上晒太阳。一本一本地翻开旧纸页,让久不见阳光的它们重见天日。

      我找出家里的鸡毛掸子,褐色的芦花鸡毛掸在父亲厚厚的专业书上,尘埃漫天。我忍不住打喷嚏。

      所有的书都躺得很舒服,我躺在藤椅里,随手拿起泛黄的书签看太阳的色彩。

      我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来,看见一位漂亮的妇人站在门口。她身材娇小,气质优雅。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很熟悉。

      “南音?”我惊讶地望着她。

      漂亮妇人微微一笑:“我姓姜,叫姜南,南音是我的笔名。”

      她就是著名旅美华裔作家南音。我认得她。

      初中一年级,我和方芸就背着父亲偷偷看过她的小说,第一本便是《不可追忆的时光》。小说用怀旧的笔调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知青故事。扉页上有一张作者的自画像,深远的眼神,安然的姿态,非常小资产阶级。

      我还记得故事最终女知青以爱之名,恋恋不舍离开他窘迫的丈夫和三岁的儿子,远嫁他乡。故事写得很感人。女知青的爱情获得读者的认可,并幸福地和她那青梅竹马并且等了她二十年的书画家生活在一起。我和方芸还讨论过她和她三岁的儿子,为这段纠结的爱情默默流泪。

      “请问这里是程炳文校长家么?”

      “是的。他不在家。”我请她进来。这是个漂亮的女人,从容淡定。

      “你一定是程希。”

      被大作家知道名字,我有点受宠若惊。

      “我是彭澄的母亲。”她微笑地看我。

      难怪,我总觉得彭澄的眼睛像一个人。“原来您没有死。”我下意识地说。

      她略显尴尬:“在他眼里,我是无情的母亲。”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她握起我的手。

      我说不出话来,气氛有些尴尬。我只能跑去倒水。

      “我看过您的小说《不可追忆的时光》,写得很好。”我试图打破尴尬。

      “是么?”她颇感意外。“现实比小说残酷。”她显得惆怅,“程希,希望你能体谅我的不得已。”

      我不说话,等着她告诉我什么不得已。

      “彭澄从q大退学,你该知道。”

      我点点头。

      “他退学,是因为他不能接受我的引见。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恨我,所以憎恨与我有关的一切。”

      原来,现实果真比小说更残酷。其实,他们都有选择爱与恨的权力。

      “所以,他也排斥小芝。”

      原来,她认识小芝。

      “你是为了小芝。”我猜测她的来意。

      “是的。小芝是因为彭澄才转学过来。所以,我请求你离开彭澄,小芝才能活下去。”她恳切地说。

      谁失去爱活不下去?我冷笑。

      “如果您因为这个,我只能说抱歉。”我站起来。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伤心。”她很抱歉。

      “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力。”

      “对不起,父母也有父母的苦衷。”她无奈地说。

      “我知道,您是说我的名声败坏配不上他。”我有些激动。

      “这不是我的原意。”

      “请你,离开吧。”我已经打开了门。

      “程小姐,小芝得了白血病。”

      “她会死?”听见这个消息,我还是很诧异。

      “如果……她会。小芝的父亲安排她去美国,可她不去。”

      为什么,总是要有人拿出血淋淋的生命与我交换。

      “我希望彭澄能陪她去,在美国他也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我看见身为母亲哀求的眼神。

      “这是彭澄的选择,我做不了主。”

      “程小姐,我相信你是善良的孩子。”她再次握着我的手。

      “可是,伯母,我会让您失望。”

      “你不会。”她笃定地离去。

      第二天彭澄还是来看我。他面色憔悴却强打精神。

      “今天想去哪里?”他问我。

      “彩虹桥,好不好。”我们第一次约定的地方。

      “小芝好么?”我问。

      “好。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看向远方。

      彩虹桥,每个来过这里的人都不会忘记,橘红色的桥架和桥下踏着波浪的雾霭。

      “彩虹桥见。”我笑着看他。他也微笑不语。

      “为什么是我。”我问他。

      “什么?”

      “为什么你要来招惹我。”

      “因为,有个姑娘叫程希,长得可爱又美丽。”他说起一句歌词来解围。

      “如果不是你来招惹我,我们再也见不到。”

      “不会的,我一定能从人群里认出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不,你是我的程希。”

      气氛有些伤感。仿佛在为离别做出铺垫。

      “你今天很伤感,是不是在想着离开我?”我问他。

      “没有的事。”

      “可是,我要离开你了。”我说。

      他目不转睛地看我。

      “你要去读书了。我们会有很久见不到。”我故意转移开话题。

      他略微蜷下身子,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会常常回来看你。”

      又是一句一样的话啊。我会常常回来看你。

      “如果,你要离开,能不能不告诉我。”我低头看着一片雾霭漠过我们的脚。

      “为什么。”

      “这样,我就会有期待,期待明天醒来还能见到你。”其实,我很害怕离别。

      “傻瓜。”

      谁不是呢,在爱里盲目成傻瓜。

      我们在彩虹桥上肩并肩,和恋人一样傻傻看着落日。直到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彭澄,你终于是得手了!”其中一个混混熟络地过来拍打他的肩。

      彭澄拉起我的手想走。

      “你的话还算不算,你不至于输不起吧。”他们在背后得意地笑。

      “输不起什么?”我问他。

      他不想说话,只想带着我走。

      这群混混挡住我们:“彭澄,你小子太不仗义。当初我们就打赌你追不上这烈货。今天你得手了,总该兑现诺言,请大家伙看电影呐。”

      原来如此。什么从万千人群里一眼认出我来,都是鬼话。我们的相识,是一场赌注而已。

      我挣脱出他的手,他紧紧跟着我。“你让我解释,好不好。”

      “你们都是骗子。”我恶狠狠地说,不看他。

      他挡住我:“你那么在乎一个开始?难道你不在乎现在的感受么?你问问你的心,是不是只看见欺骗。你是不是要看我的心,如果你要看,我就掏出来给你。”

      “我不要看你的心。我为什么看你的心。你的心是你的,我的心也只是我的。你从一开始就骗我,我怎么知道现在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觉得我好占便宜?”

      他扇了我一记耳光。

      我也不清楚我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原因。我其实了解这个连我的初吻都不愿剥夺的人,怎么会只想占我的便宜?

      我倔强起眼神看他:“你再也别来。回到那个可怜虫身边。”

      “对不起。”他伸手想来摸我的脸。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打过之后再来摸我的脸。我推开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痛不痛?”他焦灼地看着我。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十几岁的我,也许只是单纯地想把他让给生命垂危的病人。

      经过很多年,我依然会佩服自己当初的理智与勇气。但是,直至如今我才了解,其实,我只是接受不了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生死之上。真不是我有多伟大。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一切而和彭澄在一起,彭澄也可以狠心地和我假装很幸福。可是,他会爱我多久?一生,一年,还是一天?当哪一天,爱不再有的时候,他会不会怨恨我。怨恨那个给他带来罪恶感的人,就是身边这个他曾经最爱的人。

      到那个时候,无论小芝是生是死,她永远得逞了。

      她将永远横亘在我们之间,阴魂不散。她将看着我们的爱情因为她的插足而被撕裂,被仇恨代替。

      在一场爱与恨的战役里,没有永远的胜者。胜利的,永远都是时间。

      小芝的病在我逃避彭澄的日子里变得严重。黑娜说,她瘦得没有力气下地走路,只能天天靠着药物勉强支撑。

      我不知是用什么心态给她熬的粥。洗净梗米,浸泡半个小时,冷水下锅,武火炖煮,文火搅拌直至呈酥稠状,颗颗饱满,入口即化。

      去到小芝病房的早晨,医院的走道上微微透进清晨蓝紫的空气。还没有进门,从门里飞出来一个铝饭盒,落点就在我脚下。

      “都拿走!”是小芝的声音。我抬头看着她,她正拿起另外一只碗要往窗外扔。看见我来,她放下碗筷,躺回床上不看我。

      “真看不出来,精神不错。”我说。

      “你是来向我炫耀的么?”她怒目相向。

      “坦白说,我也不了解我在想什么。”我放下饭盒。

      “这是什么?”她问我。

      “粥。”我说。

      “粥?”她不可思议地看我。

      “白粥,没下毒。”我正色看她,“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来告诉你,只有填饱了胃,才有力气争。”

      “什么意思?”她狐疑地看着我。

      “很简单,你要是就这样死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个体格健全的人抢?你有这个能力么?”

      “你觉得你配和我争么?”她生气。

      “配不配,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不算,只有彭澄说了算。”我笑。

      她怔了怔,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我打开饭盒,纯白的粥,不带任何调料,只有原味,没有杂质,就像那天小芝的脸。

      我转身出门。她坐起来:“谢谢你。”她在背后说。

      “养足精神和我抢吧。”我转过身对她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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