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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彩虹 ...

  •   “敢不敢?”他看看桥面,大声问我。

      我看了一眼浪花四溅的桥面,带着赴死的心情,对他绝然地点头:“敢!”

      他的眼眸一闪,凝视着我不动。隆隆的水声扑面而来,如果水柱冲散了石拱桥,葬身在如此清澈的水里,也不算坏。可他无缘无故地陪我送死,却是什么道理。

      我拉住他要往前走的步子:“别去。”

      他以为我反悔:“怕?我们就在远处看看。”

      “你别去。”雾气如雨落下。

      他似不料到我会这样说,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一起去。”

      石桥门口,水花四溅,高空落下的水带来强烈的气压,吹得我的发肆虐地飞。他竟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两个透明雨披,双手捋顺我的发,想先给我套上。无奈风太大,吹得雨披直打他的脸。他却一直耐心微笑。

      “走。”他套上雨披复又握紧我的手。

      越往里走风雨越大,吹得我几乎跌倒。他一个用力挽住我,隔着雨披透过来的温暖,在此时显得很不一样。

      “男人为什么喜欢一个女人?”“可能这一秒,也可能下一秒。”

      突然想起从前他说的话,我抬头看他。烟雨蒙蒙中他脸上的线条却柔和起来。

      如果,时间只留下这一瞬;如果,此时便是世界末日;如果,全世界只剩下我和他。我会不会爱上他?突然闪出的念头,吓了我一跳。

      我再偷偷看他,不料他却转过身正光明正大地看我,目光温柔得不似他。不知他是否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快看。”他突然手一指,目光从我的脸离开。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我看见了天底下最美丽的彩虹。与刚刚远远观赏的彩虹不同,现在的我们仿佛就站在彩虹之下,伸手可及。

      “上帝以彩虹为证,许下诺言。”我轻声说,瞬间淹没在隆隆的水声里。

      “什么?”他大声问。

      “没什么。”我放大音量,对着他笑。上帝并不曾抛弃我,他依旧还是爱我的。

      他微微笑,并不再问,随我一起仰望天空的绚丽。

      突然的一声巨响伴随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好不容易站稳的我又一个踉跄。心下一阵慌乱,坏了,莫不是石拱桥真的断了。

      真是害怕起来。只觉身子一紧,他不由分说紧紧护住我,用手捂住贴入他怀里的脸。

      “别怕。”他的声音透过风雨声传入耳际。

      他用手轻轻捋我耳际的发,呼吸中夹杂着水气:“看那边。”

      转过脸看见距离我们最近的第九个闸口正在开启,巨龙正滂沱而下,刚刚强大的冲击正来自水闸开启的那一瞬。眼看着恢宏的水柱从天而降,达到泄洪极限的吞吐量竟显得人是如此渺小。

      或许这样的场景,一生也只能一次。

      “程希。”他在我耳边,“即便死,至少还有你。”

      虽是如雷轰鸣,可是我的心是清明。我看着他,想起那一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雨水混杂着泪水落下。我落泪,肆无忌惮,反正没人知道,是多好的事。

      是的,至少还有他。死也不是孤独的。

      他的呼吸炙热难档,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

      他托起我的脸,手心炙热,我的目光正好对上他的。他的呼吸随着胸膛的起伏,即便是沥了火,也瞬间消散在风里。

      一时间,我的心如同轰轰的水声一样大乱起来。那一刻的我理不清情绪。一切,都乱了套。我闻到他呼出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江水潮湿,迷乱之中一丝冷冽。他的唇还未落下,便已灼伤我的唇。我闭上了眼,一滴泪划落耳际。

      即便是白驹过隙,时光流转。我始终认为,那是我的初吻。轰轰烈烈,事关生死。

      他的唇终未落下。

      那个隔着空气的吻最终随着他手的落下而落幕。他将我重新拥入怀里,紧至颤抖却不言一语。

      返回时月上树梢。湿漉漉的我们路过薄雾升起的杉树林。透明雨披在走出石拱桥的最后几步被我脱下,恶狠狠扔下万丈水渊。漂亮的雨披瞬间隐没入洪流,如同一场爱情的殉葬礼。

      微微的轻风吹起,树影绰绰,宛若仙境。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他骑着车,向后伸出手想摸我的头,我左躲右闪,呵呵地笑。

      水电站的极限泄洪,仿佛也将悲伤倾倒出大半。

      方芸和林书一起来看我。看见我一头的短发,方芸惊叹:“头发有什么错。你要真有本事,就该去向他问清楚。”

      “很多事本来就是不了了之。”

      “你真的打算死不瞑目?”

      “我瞑目了。”至少我亲眼看见他们在一起。

      “不恨他?”

      “恨吧。”我承认我更恨自己没骨气。

      方芸叹了口气,我也跟着叹气。

      六月的一天。黑娜也跑来我家,惊奇完我的头发后感慨人生无聊。中考后等待放榜的滋味不好受。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娱乐消遣不过是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外加压压马路。我突然厌倦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

      “我们玩点新奇的。”我提议。

      “什么。”黑娜立刻从沙发里跳起来。

      “搓麻将如何?”我就是想玩点出格的。

      “好是好,可是我们都不会。”她又显得有些沮丧。的确如此,至少我和黑娜是不会的。

      “有个人一定会。”她复又有了期盼。

      不用说,一定是他。

      “还是不要,他要高考。”我反对。

      “他考不考我们做不了主,但告不告诉他,我们做得了主!”黑娜站起来,出门去告诉他我们这个异想天开的举动。

      于是,整整一个月,我们沉浸在一片稀里哗啦的麻将声中。父亲不在家,餐桌竟有一半时间成为赌桌。彭澄隔天中午便来我家报到,他偶尔会说:“堕落啊,你们。”

      “就是要怎么堕落怎么玩。”我哈哈大笑,笑到眼角带泪。

      佳庆也会偶尔在周末陪彭澄一起来。黑娜和我就会变着法儿整他们。我们将大瓶雪碧全部倒进水池,冰上没有煮沸的自来水,在蝉声肆虐的午后等着两个冤大头的出现。

      “来了啊。”黑娜开门的时候,摆出一副青楼女子样,让门口的佳庆一个哆嗦。

      “唉呦,怎么才来啊。想死我啦。”我摆出一副老鸨模样迎出去。“爷,今儿的姑娘可都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爷可要赏口饭吃呀。”

      彭澄低下头,轻咳两声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看老鸨您也还风韵犹存,我就勉为其难,今儿就你吧。”

      我打开他的手:“小女子卖艺不卖身啊。”

      黑娜端出雪碧瓶里的冰镇自来水说:“爷,渴了吧。我们万花楼有个规矩,上赌桌得先喝下这瓶琼浆玉液,不然就是没诚意。”

      彭澄看了我一眼,摇头,和佳庆配合的打开瓶盖,哥俩可劲儿的喝完,逗得我和黑娜笑得肚子抽筋。

      我们哪里是打麻将。起初我们不会,彭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介绍了牌面和规则。好不容易学会了,却遇见两个完全没有赌品的。我和彭澄坐对家,黑娜和佳庆坐对家。牌要是好,我和黑娜拿着牌趴在桌子上笑得花枝乱颤。牌要是不好,我们就嚷嚷着共产“财神”。不然,就从对家手里瞎摸一张牌,摸到合意为止。

      佳庆要爆头,黑娜马上自摸。彭澄要杠开,黑娜马上给我做了冲。

      他们见我们高兴,常常靠在椅背上微笑地看着我们闹,完了来一句:“还来不来。”

      “来!”我和黑娜异口同声。

      某天,彭澄带来一盘谭咏麟磁带。黑娜高兴得不得了:“我们档次提高啦,可以听着音乐打麻将啊。真是高雅。”

      佳庆正在喝冰镇自来水,喷出一口,马上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

      磁带转过了面,谭咏麟用不甚清晰的国语唱着:

      忘不了你眼中那闪烁的泪光好像知道我说谎
      我茫然走错了地方却已不敢回头望
      舍不得杏花春雨中的你盈盈的笑语
      雨打风飘年华流走惘然睡梦中

      走过了一生有多少珍重时光与你爱的人分享
      我总是选错了方向伤心却又不能忘
      放不开魂牵梦系爱的你无处说凄凉
      回首灯火已阑珊处是否还有你

      说起来人生的仆仆的风尘不能够留一点回忆
      难舍又难分已无法追寻烟消云散的往昔
      说起来爱情的悲欢离合有个你我永远我不提
      相偎又相依要留在心底陪我一路到天涯

      “好听,什么名字?”听完第一句我就说。我听歌一向庸俗,凭着第一句取歌。就像对人,凭着第一面取人。

      彭澄从对面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随手扔出一张八万:“《难舍难分》,第二次告诉你了。”

      我就是这样没记性,也许某一次的好听也是随口而已。很多年后,当某人在ktv突然唱起这首歌,我还是伤感。原来,多年以前的歌词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我们却不自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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