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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堂鸟 ...

  •   蒋官扶着蒋西流往回走,蒋西流原本想挥开对方的手,但一想到身后那群人说不定正瞧着,就忍着蒋官跟狗腿子一样的做法,似乎是察觉到他有一瞬的犹豫,蒋西流感觉到手臂被温软的手掌更用力地握紧了些,像是生怕他溜走似的。

      他隐隐约约听见蒋南飞说了声:“那我先去休息了。”身后众人的视线消失,吵闹的声音也隔绝不清,必然是已经脱离了监视范围。

      进入一个拐角,左上是楼梯,往上走是蒋家人的寝室,右边是一条深黑的走廊,直走通向院子以及宾客的房间,其实在这里他们就应该分道扬镳了,蒋官和那些人一同住在上面,不受宠的蒋西流则在院子里的木屋住了数个寒冬。

      “行了,少装模作样了,我还轮不到你来可怜。”蒋西流不耐烦地狠狠推开蒋官,终于解除了禁锢。

      走廊里只有莹白色的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蒋西流不是修炼者,在这种自然的环境下看不清周围很正常,而蒋官修为高深,对于他们这种修炼者来说,漆黑的环境也能如行走在白日下感知清晰。

      他听到一声骨肉结结实实撞到墙壁的声音,不禁脸皮一抽,心想该不是自己力气太大把人撞水泥上了吧。

      “那什么,你滚回去睡觉去,别瞎来掺和我的事,爸妈不愿意看见你跟我混在一起。”

      心中虽有些愧疚,但这种愧疚远远比不上蒋西流对蒋官的嫉妒和怨恨,因此他此刻对蒋官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善,只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好好回去休息养伤安静个几日。

      “哥。”蒋官压低清冷的声音道:“我摔了。”

      蒋西流冷笑:“多大个人了还摔了……”

      此话一出他显然觉得不对劲了,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于是蒋西流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他沉着脸:“元婴高手起不来?”

      “撞到头了。”

      撞到头确实不是小事,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这样。但蒋西流没有修炼过,也就不知道修炼者究竟是怎样一种神奇的物种,他还真以为蒋官脑子撞坏了。

      一想到蒋官出什么事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自个儿,蒋西流颇为不耐地叹口气,随后在黑暗中努力分辨蒋官的位置,还没等他伸出手,蒋官便说:“哥,我在这。”

      根据声源,蒋西流冷着脸朝那方向伸出手,胳膊肘还没打直呢手心都已经被握住了。

      那头没借他多大力,轻飘飘就站起来了,像是一点事儿没有似的,蒋西流隐约觉得自己被骗了,可对方丝毫不容他多想,修长的骨节穿插进他的指缝,转移走了他所有注意力。

      “你干嘛?”

      “牵得更稳。”

      蒋西流当即就有点匪夷所思,他打小还从没听谁说过十指相扣牵得更稳。

      正蹙眉怀疑蒋官是不是哪儿学坏了,又听蒋官说道:“哥,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牵过我们了。”

      “多大人了牵什么牵,害不害臊。”

      说完,蒋西流陷入了沉默,一声不吭地牵着蒋官往前走。

      没错,在很多年以前,他跟这两个弟弟的关系并没有僵到这种地步。他会像平常人家的哥哥一样带着他们出去玩,虽然每次回来晚了都会挨批打手心,但他那时年幼浑然不觉是蒋家长辈偏心,而是真的以为自己做哥哥的没有起好带头作用。

      所以他不断反省自己,对蒋南飞和蒋官越来越好,不敢让他们碰着不敢让他们磕着,凡事亲力亲为处处忍让,几乎是百依百顺,到了后期甚至是小心甚微的程度,生怕当哥的哪一点做的不好又要让爸妈失望。

      可不论他做得再漂亮,照顾得再仔细,哥哥当得有多称职,饶是两个弟弟对他依赖有加没说过他半句不是,父母永远不喜欢他,他也总是会被以各种理由当着许多下人的面脱裤子打屁股。

      随着年纪的增长,这样的惩罚还在继续,他逐渐丰满的自尊心却已经不允许他再忍受,他开始生出了一种名为怨的情绪。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和那两个弟弟只差了两岁,却当了他们一整个童年的爹。

      凡事都有对比,若是父母三碗水端平,蒋西流或许怨恨不上自己这两个弟弟,毕竟曾经也算是自己真心实意地爱过疼惜过,顶多对苛刻冷漠的父母逐渐疏远。

      可不止是父母,整个蒋家都将偏爱做到了极致。孩子们步入青春期开始正式修炼,蒋南飞和蒋官都有自己的修炼老师一对一指导,蒋西流却连功法谱都没见过,长辈跟他说,他天资愚钝,用不上那玩意儿,以后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别惹是生非,蒋家说不定还会养他一辈子。

      对于自尊心比一般人还要强的蒋西流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他用帮蒋官吹头发的条件哄骗弟弟将自己的心法透露给他,弟弟生性单纯对他毫无防备,便把蒋家至纯单传的心法给他读了两个通宵,结果第三天蒋官的老师要教授新课发现蒋官没带教材,最终这一行为败露,他被闻声而来的父母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奄奄一息。

      有一日,妈妈带着蒋官来他的小木屋看他,他很是惊喜,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给妈妈倒水。

      可妈妈只是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进都不曾跨进来,而蒋官则扒着门框露出半张脸,用那只黑色纯净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笑登时就凝固了,因为即便他倒了水,妈妈也不一定会坐进来喝一口,看这样子,她很快就会带着弟弟离开。

      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妈妈似乎不喜欢房间里的血腥味,所以眉头一直皱着,她的手挡在鼻尖处,语气冷淡地对他说:“西流,你跟你两个弟弟不一样,你经脉俱毁,天生不能修练,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不是爸妈偏心不给你请老师,你这个毛病治不好,以后别再打修炼的主意了,一不小心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

      这样的恐吓,足以吓退惜命的蒋西流。

      妈妈都已经这么说了,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向现实低头,选择当一个普通人。

      但他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偏生自己经脉俱毁,两个弟弟却能正常修炼。

      可惜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黑色的长廊再过去一些便有月光渗透进来,露天横梁上蔓延紫色的小花,白天能见到。靠近他木屋的地方种着腊梅,腊梅通常十一月份便开了,坚持得久些能开到初春三月份,即便此刻见不到,可香味已经扑鼻而来。

      院子里不似宅内灯多,比一般的地方要黑些,蒋西流喜欢晚上出去鬼混,走夜路回来时,每当闻到这股香味便知道木屋就在附近。

      他不怎么开灯,或许是不想让那些人太注意到自己,因为往往注意到的时候会伴随着家法伺候。

      曾经他渴望获得父母的关心和认可,现在可能还有一点期待,但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一瘸一拐地牵着蒋官往回走,他走到屋前便放开了手:“你要是头晕就先坐会儿,我要去洗澡换衣服了,休息够了你就滚回去睡觉吧,我不希望明天还有人来找我麻烦。”

      蒋官点了点头,坐在木屋里的藤椅上,静默地扫视着屋内的情景。修炼者都有夜视的能力,蒋西流可能看不见蒋官在做什么,可蒋官却知道现在蒋西流在床边的柜子里随手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往浴室走。

      走到浴室,蒋西流想了想还是把灯打开了,脱去一件件衣服,身上交错的伤痕便狰狞地呈现在他的眼中。

      刘瑾易那家伙下手其实留了力道,专挑他疼又不至于弄死他的地方打,原本突然遭受暴力产生淤青的位置,刘瑾易又一脚精准无误下来,伤上加伤差点没让蒋西流痛得晕厥过去,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似乎是发现浴室里长久没动静,门外的蒋官敲门问了声:“哥,没事吧?”

      蒋西流这才呲牙咧嘴地收回视线,瘸着脚打开了花洒:“没死。”

      淅淅沥沥的水声落在耳边,很快就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沿着门缝传出,蒋官脚尖微移,不动声色地坐回原来的位置,目光移向门外暮色下的花园。

      花园最中间的位置有一棵擎天榕树,树下有一株花叫天堂鸟,蜂蝶酷爱它的香味却不敢靠近,因为天堂鸟对于蜂蝶来说是剧毒,可经过加工之后却能变成非常好闻的沐浴露。

      蒋西流从小到大一直用着这款沐浴露,不知是钟情它的味道,还是习惯了这个牌子,总之从这些微末的细节中,蒋官猜着自己的这位哥哥,其实十分专一念旧。

      浴室中,水停了。

      蒋西流穿好衣服开门走出,突觉外头冷气袭来,他哆哆嗦嗦地心想衣服该拿厚点,结果一件羊绒外套从天而降披到了他的身上,他这时才想起来,常年无人造访的木屋,此刻蒋官就在这里,一直没有离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天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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