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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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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让涣涣在沙滩上放肆了将近一个小时,邬霜终究还是没忍住将她唤了回来,主要是靠近湖口的位置风浪太大,吹得她连太阳穴都生疼生疼的。
再这样放任她玩下去,几人指定会被冻感冒。
涣涣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提着小沙桶跑回了邬霜身边,剩下的铲子和碉堡模型之类的,还是由逢凛收拾好带了回来。
“玩儿得这么高兴呀?”
邬霜腾出手擦擦她脸蛋沾上的沙土,而后又将整理好的防潮垫放进了随行的整理袋中。
涣涣兴致勃勃地点点脑袋,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仿佛闪着光。
见邬霜终于手里得闲,她又默默靠了过去,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袖,脸上顿时多了些害羞之意。
“怎么啦?”邬霜弯下腰询问,“是不是饿了?”
涣涣赶紧摇摇脑袋。
邬霜又注意到她的右手微微握拳,似乎在拳心中间藏了什么东西。
“这里是什么?”邬霜用手指戳戳她呢拳头。
涣涣非常腼腆地笑了笑,接着将手中的东西,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邬霜。
邬霜抬起手心一瞧:是枚洁白无瑕的贝壳,饱满的壳身犹如开屏的孔雀尾巴,在历经亿万次冲刷洗涤之后,回归到最朴实无华的平整。
“哇,这个贝壳好漂亮呀。”邬霜由衷地夸奖着涣涣,“涣涣要把它送给阿姨吗?”
涣涣害羞地拨了拨头发,迅速点了点脑袋,压根不敢看她。
“谢谢涣涣。”邬霜抬手摸摸她的头顶,“阿姨很喜欢这个礼物。”
这时逢凛也拿着玩具走了过来,配上他这张脸和表情,总给人一种莫名的滑稽之感。
“这小家伙对你倒是温柔得很。”逢凛评价道。
邬霜又想起方才涣涣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顿时也有些心疼他的遭遇:“你这么大一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呢?”
“是是是。”
“都是我的错。”
逢凛颇为无奈地回答道,顺势接过她手中的整理袋。
邬霜抬起眼瞥他一眼,怎么听出了股宠溺的味道?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说逢凛就是妥妥的女儿奴?
“接下来去哪儿?”逢凛又问。
“嗯,这边风太大了。”邬霜往四周看了看,恰好能望见公园里的回廊长亭,“我们去那里边逛一逛吧?”
“你决定就行。”逢凛的话里没太多情绪。
“那我们就先过去吧。”邬霜将那枚贝壳放进衣袋中,然后牵起涣涣的小手来,领着两人往公园中心走去。
长亭那一片算是湿地公园的中心点,既修建了大片古色古香的亭楼方便游客歇脚,甚至还有成片的步行广场。一到周末,前来散步、遛狗、滑板的人流量格外大。
邬霜领着涣涣在附近小逛了片刻,绕到莲花池旁边的小摊位时,涣涣顿时被这一排排的新奇物件吸引住了。
为首的小摊主要经营绘画类小游戏,可以给卡通图片上色,可以租借画板进行写生,甚至还可以涂石膏娃娃。
涣涣望着那满桌的白色石膏娃娃,有些走不动道。
“你想玩这个吗?”邬霜大概猜了出来。
涣涣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往她身后躲了躲并不表态。
“哎呀,小朋友可真有眼光啊!”
“我们家的石膏娃娃种类最全。”
“你来选选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小摊的老板娘细心招待道。
“想玩就玩,别不好意思。”邬霜摇了摇她的手。
逢凛见状则轻轻推着她的肩,将这小姑娘推到了摆石膏娃娃的小桌面前。
邬霜又道:“选选看,你想要给哪个娃娃涂色?”
涣涣又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眼神扫过满桌的石膏娃娃,从中选出了两个她最心仪的。
一个是戴蝴蝶结穿公主裙的小熊,她伸手摸了摸小熊的鼻尖。
一个是戴棒球帽穿运动服的小熊,她又不舍地摸了摸它的胳膊。
邬霜也随着她的动作注意到这两只小熊,它们的建模还算不错,形态、动作、表情什么的都不错,更像是同一批生产的情侣小熊。
“喜欢它们俩吗?”邬霜也摸了摸小熊帽子。
涣涣还是不愿意说话,目光紧紧锁定着小熊。
“那行。”邬霜打算替她做决定,“老板娘,麻烦给我们腾张小桌,我们就涂这两只小熊了。”
“哎!好嘞!”老板娘爽快地接话。
邬霜又问:“两只多少钱?”
“一只二十五元。”老板娘将两只小熊举在手上,“两只总共收您五十元。”
“付款码在什么地方?”邬霜往她的摊位上寻了一圈。
“有呢,在我包里,您先稍等。”老板娘举着两只小熊没有空手,只好将目光放在了逢凛身上,随即朗声商量着:“哎,孩子爸爸,麻烦您先拿着它们,我给你们找付款码和小桌。”
孩子……
爸爸。
邬霜的脑袋里顿时轰隆一声,被这个称呼惊得头皮发麻。老板娘究竟从什么地方判断出他们是一家人了?
一男一女带个孩子,就肯定是父母和女儿吗?
就不能叔叔和阿姨?舅舅和舅妈?
等等,她又在胡说什么?是她也糊涂了吗?
这样一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倒是身后的逢凛站姿依旧规规矩矩,面色从容坦荡,让人瞧不出半点窘迫和不妥来。
“好,我来。”
他甚至将手中整理袋和玩具搁在地面,异常自然地从老板娘手里接过石膏小熊。
邬霜默默沉下眉,扫下付款码,将钱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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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摊旁临时支起一张不到七十公分的小木桌,老板娘又在旁边摆了三张塑料小凳子,转头又去给他们准备水彩颜料和画笔了。
这个高度的座位于涣涣而言刚刚合适,邬霜也能稍微将就一下,倒是委屈了逢凛这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邬霜好笑地看着他:“你要在这里待着不舒服,就去长亭那边坐着等我们。”
“还行。”逢凛挪了挪腿。
邬霜笑意更甚:“你确定还行?”
“行不行我会不清楚?”他轻描淡写道。
邬霜倒是无所谓:“行吧,我就是担心你的膝盖搭过来,把人家的桌子都给掀咯!”
逢凛的表情愈发生无可恋:“……”
这边老板娘拿着调色盘和颜料走了过来,画笔就泡在半截矿泉水瓶子里。她将东西往桌上一摆,又从怀里翻出涂色卡来:“这是其他客人的成品图,你们可以参考一下,当然也可以自由发挥。”
逢凛自若地接过色卡:“谢谢。”
“客气了。”老板娘笑盈盈地看着三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妹子呀,你这老公找得真好呀!其他男客人都是把孩子撂这儿,自个儿躲清净跑去打牌抽烟了……”
邬霜正欲出言解释:“我们不是……”
话却被逢凛率先接了过去:“平时工作忙,得闲陪陪孩子,简直求之不得。”
邬霜:“……”
您又是在扮演哪门子的“慈父”戏码?
逢凛扬了扬嘴角,笑得一脸得逞的模样。待老板娘离开后,他又将色卡递到了涣涣面前:“自己选选看,想涂成什么模样?”
涣涣立刻从小凳上站了起来,仔细端详着卡片上小熊的配色。
邬霜瞥了眼两只小熊:“涣涣想先涂哪一只?”
小姑娘直接将熊妈妈石膏娃娃挪了过来,答案显而易见。
“那熊爸爸呢?”邬霜眼神温柔。
涣涣又将熊爸爸挪到了逢凛的面前。
坐姿奇怪又别扭的逢凛明显一怔,随口道:“我不涂,你俩一人一只。”
涣涣似乎特别不满意他的举动,又将那只石膏娃娃往他面前挪挪。
逢凛明知顾问:“做什么啊?”
涣涣瞪着他,气得发出两个音来:“你……涂。”
逢凛这下满意了,自顾自地挑出一支画笔来,故意逗她:“会说话呀,看来不是小哑巴。”
邬霜就在旁边默默看着两个冤家斗嘴,看来逢凛跟着他们走一趟,也并不是毫无用处啊。他那张贱嗖嗖的嘴,居然能气得涣涣都出言反驳。
原以为他俩斗嘴自己就能躲个清闲,谁知下一秒涣涣就选了支画笔塞她手里,邬霜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了她的意图:涣涣邀请她一起给熊妈妈上色。
邬霜也没拒绝了,开始跟涣涣研究熊妈妈的配色,小桌对面的逢凛却早已提前下笔了。
确定好熊妈妈头顶蝴蝶结的颜色后,邬霜便领着涣涣开始给熊头上色。颜料的初始颜色比较有限,她三下两下在调色盘中调出了最经典的灰棕色。
三人就这样迎着落日,开启给石膏娃娃上色的繁琐工作。
但是小孩子的耐心始终是有限的,仅仅才给熊猫猫的头部上完颜色,涣涣就彻彻底底坐不住了。她在得到邬霜的同意之后,就跑到隔壁小摊旁看人玩套圈。
就只留下了邬霜和逢凛两人,一言不发地继续着上色工作。
逢凛总会不自觉地抬眼看着她,那张秀气的脸上刻满了认真,微微敛着眼睑,视线专注地落在石膏娃娃上。她的坐姿异常的板正,即便身着臃肿的白色羽绒服,似乎也能看出她挺直的纤细腰身,仿佛沐浴在阳光中遗世独立的白天鹅。
邬霜很快便确认了他的视线:“看我做什么?”
“画得还挺像那么回事。”逢凛岔开了话题:“之前学过画画吗?”
“没有。”她手中的画笔朝着同个方向挥动着,隔了好半晌才道:“小时候没有那种条件。”
如果有条件的话,她会祈祷不再挨饿。
而不是去学画画。
逢凛微微愣了几秒:“只要你愿意,随时开始都不迟。”
“算了吧,我现在哪有那闲工夫。”邬霜又换了支刷头较细的笔勾勒细节,语气轻松得像在与人分享家长里短,“我现在的状态算是半个停职,但并不代表我后面不回警局了。”
“等后面再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工作和生活又会恢复到往常的紧张而忙碌的模样。等往后我再回想起来啊,今日与逢医生在公园里涂石膏娃娃,肯定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
这可是属于她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为什么这么说?”逢凛笔尖动作一顿,“涂石膏娃娃,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
“也不是。”邬霜停下了笔,思索片刻又言,“于旁人而言,可能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小事,但我似乎不配享受生活中的这种平淡。”
她一直都渴望平淡简单的生活。
但她的遭遇似乎总多了些戏剧性,以至于最容易实现的梦想,反而永远都离她远远的。
逢凛捻了捻左手指间,总觉得她脸上的笑意有种偏离真心的距离感。她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恰恰说明她越在意。
她很向往自由而平淡的生活。
“你不妨换个思维……”
逢凛后面半截话还未说出口,就看见小摊老板娘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老板娘急得大喊:“你们夫妻俩玩嗨了,连孩子都顾不上!”
邬霜蓦地反应了过来,赶紧转身看了过去。
一眼便瞧见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涣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