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雪》林斯如

51、值得

　　隔天。

　　待吃过午餐之后，邬霜便领着涣涣去了趟附近的生活超市，打算购买些下午游玩的工具和零食。

　　两人进入超市后直奔儿童玩具区，望着花花绿绿的玩具墙，邬霜作为成年人也忍不住感叹一声。

　　这里的玩具种类颇多，大多数以动画角色为原型，甚至有些都叫不上名字来，涣涣扶着小推车眼睛都看直了。

　　“待会我们要去湿地公园，涣涣知不知道那边可以玩什么呀？”邬霜半佝着腰询问小姑娘。

　　涣涣哪里清楚这些，只好茫然地摇摇头。

　　“嗯，……那边有小河小溪，还有花草树木，涣涣可以在沙滩上面玩沙，还可以用沙堆砌成房子和城堡哦。”

　　涣涣笑着看向邬霜，非常满意地点着头。

　　邬霜见她还比较感兴趣，顺手取下袋沙滩玩具包，透明的小书包里面装着小水桶、铲子、卡车、碉堡模具等。

　　“那我们先买袋这个？”

　　涣涣笑着接过玩具包，然后放进了购物车里。

　　两人一边研究着其他玩具，一边继续往前面走。邬霜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对了，沙滩上面还会有贝壳和螺哦，我们可以捡些漂亮的装起来。”

　　涣涣不由得停下脚步，随即抬手兴高采烈地鼓了鼓掌。

　　邬霜又顺势问：“涣涣想去吗？”

　　涣涣还是笑盈盈的，激动地点着下巴，就是不愿开口说话。

　　罢了，也不急这一时。邬霜只能默默地叹口气，然后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

　　接下来，两人又买了套垂钓类玩具，甚至还配了支像模像样的小鱼竿，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结账离去。

　　邬霜想着湿地公园附近水汽大，待日落后温度也会大幅度降低，所以便领着涣涣回家换套厚衣服。

　　小姑娘的衣服其实不多，多数都是蒋主任替她准备的，邬霜前两天又给她添了几件。

　　帮涣涣换上厚毛衣的时候，邬霜心里就悄悄想着，没想到当初范铜竟一语成真，如今她当真揽下了这个摊子。

　　其实涣涣特别的乖巧懂事，但邬霜早已适应独居生活，现在多个孩子始终不方便，所以她也有些矛盾和犹豫。

　　停职的时间暂时未知，怕就怕，这孩子将永远成为她的担子。但这是万万不行的……毕竟她还是要想法查清真相，而非现在这般安稳地带孩子。

　　给涣涣换上厚毛衣和厚外套后，邬霜也从衣柜里翻出件羽绒服，就这方才所穿的内搭直接套上。

　　准备好之后，两人各自提着所需的物件，去玄关处换鞋准备出门了。

　　邬霜蹲在地面整理拖鞋：“涣涣，你先把门打开吧。”

　　涣涣提着粉色小沙桶将门打开，下一秒就愣在门口没了动静，左肩上扛着的小鱼竿，犹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莫名其妙地来回晃动着。

　　“走吧。”邬霜站起身来。

　　一个转身，在看清楚门口的人影后，她便露出了与涣涣相同的反应，一大一小就僵硬地看着门口。

　　逢凛顺势打了个响指，楼梯间的灯光亮了起来，他看着两人近乎复制粘贴的表情，忍不住开口打趣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像被鬼撵了似的。”

　　邬霜手动合了合下巴，然后捏了捏涣涣的肩，“涣涣，跟叔叔打个招呼。”

　　涣涣自然不会开口说话，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邬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如此出言只为防止尴尬。

　　逢凛倒是不在意这些，转而将目光挪到邬霜身上，“你们这是准备出去？”

　　“对啊。”邬霜不自觉地晃了晃手中那袋零食，“天气还不错，准备带她去趟湿地公园。”

　　逢凛若有所思地点点下巴。

　　“你刚刚下班吗？”邬霜抬腕看了眼时间。

　　“嗯，早班。”逢凛轻描淡写道，“刚刚才换班。”

　　邬霜将手搭在门把手上：“那行，你就先休息吧？我们就先出门了。”

　　逢凛闻言给两人让出了出门的位置，双手抱臂，气定神闲地见邬霜将隔壁的门关上。

　　“昨天我提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他问。

　　邬霜没想过他还会提起这茬，“就不麻烦逢医生，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逢凛仿佛没将她这句话听进去一样，又将主意打在了一脸无辜的涣涣身上。

　　“哎，小家伙。”他抬手触了触她的鱼竿，“叔叔钓鱼的技术可厉害了，你这个阿姨可不会玩这些。”

　　涣涣停在原地等他的后话。

　　“要不要叔叔陪你们一块去？”逢凛一步步设下圈套，“肯定能用你这小鱼竿，钓满满一大桶的鱼回来。”

　　邬霜不免嗤之以鼻，她倒想知道这玩具鱼竿，又该怎么钓上一桶鱼来。即便真能钓上来，生态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也得报警请他去喝上几壶茶了。

　　这话她可不信。
　　倒是这几岁大的孩子，露出了深信不疑的表情，还抬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邬霜。

　　邬霜：“……”

　　“怎么样？”逢凛继续道，“就顺便捎上我呗，还能教你们钓鱼。”

　　邬霜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涣涣见邬霜不为所动的模样，只好伸出手来拽拽她衣角，显然对逢凛的建议深深心动了。

　　“涣涣，你同意了吗？带这个叔叔一起去？”邬霜没好气道。

　　涣涣笑着颔首，发出“嗯嗯”的兴奋之声。

　　邬霜见状也再难反驳，只轻轻丢下一句话，“那就走吧。”

　　逢凛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追问着：“这么说，邬警官你也同意了？”

　　邬霜下楼梯前侧头睨他一眼，轻飘飘回了句：“爱去不去，反正是你俩的约定。”

　　“好嘞。”逢凛语气带着笑意，低声提醒着涣涣，“小家伙，跟紧她的步伐，速速下楼。”

　　三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公寓楼下，一辆辆私家车将院内塞得水泄不通，只留下让人侧身而过的狭窄距离。

　　“开我车去吧？”逢凛忽地停了下来。

　　见邬霜牵着涣涣回过身来，他又继续解释道：“待会时间晚了，湿地公园那边也不好叫车。”

　　邬霜转念一想，深表同意，反正都已经麻烦他了，所以又领着涣涣上了逢凛的车。

　　昨天从医院回来，她们也是搭的逢凛的顺风车，所以对于这种环境和相处模式并不陌生。两人自觉地打开后排车门，将玩具和零食就放在余下空位，迅速落座。

　　逢凛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接着自顾自地启动车辆，调整导航路线之时，他的微信弹出了两条新的消息。

　　是同科室的杜医生。

　　杜医生：［哎呀，逢医生，周三下午的班简直不要太爽啊！几乎都没什么病人来问诊。］

　　杜医生：［你连上大夜班和早班，就换了今天下午，我都替你有些不值得哟。坏笑//］

　　逢凛将手搭在手机键盘上，快速回了两字：

　　逢凛：［值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机放回原处，拨开左转转向灯，柔声提醒后排的两人：“准备出发了，把安全带系好。”

　　-

　　因为恰好赶上了工作日，所以沙滩上并没有太多人，只有少数前来旅游打卡的游客。

　　起先，涣涣兴致勃勃地拿着小鱼竿和水桶，非得缠着逢凛去水边钓鱼。

　　邬霜则留在原地的防水垫上，一脸好笑地盯着被拐走的逢凛，看他究竟怎么用玩具鱼竿打发这小姑娘。

　　只见两人在潮湿的沙面上停留了许久，逢凛甚至像模像样地教她挂饵、甩钩，只可惜动作再怎么专业，也没办法钓上一条鱼来。

　　就这样试了好几次，涣涣也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叔叔的钓鱼技术烂透了！！压根不可能有小鱼上钩的！！

　　再一次空竿之后，涣涣气得直接将鱼竿往地下一扔，甚至还气鼓鼓地伸手推了逢凛一把。

　　逢凛被这小家伙的举动逗笑了，接着又捡起鱼竿去哄这小祖宗。

　　邬霜就盘着腿坐在防潮垫上，湖面的风一阵阵徐向岸边，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撒在地面，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只见这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竟被这小小姑娘给拿捏了，追着哄人的模样简直妥妥的女儿奴。

　　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她不由得弯起嘴角。

　　半个小时后，涣涣气喘吁吁地跑回了邬霜的身边，身后的逢凛则提着沙桶和鱼竿，满脸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

　　邬霜将她的水杯打开，递了过去：“累了吧？先喝点水。”

　　涣涣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地喝起来，邬霜又抽了张湿纸巾给她擦脸，随口问了句：“怎么样？钓鱼好玩吗？”

　　涣涣将杯盖合上放回袋子里，转过身瞪着后面的逢凛，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以此表明不满的情绪。

　　“小没良心的。”逢凛故意拧着眉看她，“我教你的钓鱼方法又没问题，是你这鱼竿不行……”

　　涣涣气得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小鱼竿，自己将它搂回来，可不许说我霜霜阿姨选的鱼竿不行！

　　邬霜见状忍俊不禁。

　　她又将剩下的玩沙工具拿了出来，“好了，涣涣不生气。你要不要再去玩会儿沙，阿姨刚刚看见旁边有好多贝壳呢。”

　　涣涣闻言顿时又来了兴致，接过邬霜给她准备的工具，俨然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提着小桶又往旁边的空沙地去了。

　　逢凛看了眼小姑娘，步履散漫地来到邬霜身边，顺势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邬霜脸上还挂着几分笑意，从袋里翻出瓶矿泉水来，顺手递到了男人的跟前。

　　逢凛拍了拍手背的沙土，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才道：“谢谢。”

　　“哪有。”邬霜又笑了笑，“是我该谢谢你。”

　　逢凛偏头望着她，眉眼情绪柔和。

　　“我可没精力陪她疯。”邬霜又补了句。

　　只是她才刚刚一回头，便又发现男人的眼底，夹杂着疲困的倦态，给人一种缺觉、没有休息好的感觉。

　　“今天医院很忙吗？”她随口一问。
　　“还好。”逢凛又喝了口水。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邬霜诚恳地感谢着。愿意抽出宝贵的休息时间，陪她做这种难见回报的事，何况他也没有这种义务和责任。

　　逢凛微微屈起膝盖来：“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什么事？”邬霜不解。

　　“能不能少说点谢谢。”逢凛的语气难得正经，“你总这样，显得我们特别不熟的样子。”

　　“难道我们有很熟吗？”邬霜故意道。
　　逢凛：“……”

　　“开个玩笑。”她又笑了笑，望着微风拂过的湖面：“何况刚刚是你先说谢谢的。”

　　“行。”
　　“以后我少说，你也少说，行吗？”
　　逢凛捏捏僵硬的后颈。

　　“尽量吧。”
　　邬霜没把答案说死，因为她已经习惯用平静又客气的态度待人接物了。这种习惯，恐怕一时之间还改变不了。

　　“慢慢来吧。”逢凛也看向了湖面。
　　这话乍一听是对她说的，其实也是劝诫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