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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往事(2) ...
在过往十来年的认知中,邬霜觉得福利院就是“孤儿之家”,是所有被家人抛弃、被病痛缠绕的孩子聚集地。
这里可能没有人情和温暖,只有简单的生存成长。不管怎么,这个收容所也是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的庇佑所。
但在进入彗星福利院的第二天,邬霜之前所有的认知都被一一,推塌,瓦解,崩坏。
胖婶儿在头天晚上吃醉了酒,不知道倒在什么地方就睡着了,邬霜也因此没拿到她所需的生活用品。
阴雨夜格外潮湿寒冷,她只好拿出唯一的厚外套,当做被子应付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福利院楼顶的广播就响了,相当于整个院里孩子的巨型闹钟。
广播的音质特别差,像被异物蒙蔽遮盖住的耳膜,传来的声音沙沉又听不清具体内容。
邬霜伴随着“娃哈哈,娃哈哈,我们的生活多愉快……”这几句洗脑的歌词,猛地从上铺坐起来。吹了一夜冷风的她,此刻头昏又脑胀,胸口的恶心感一阵阵传来。
她将厚外套折好放在床头的角落里,顺着床杆往下滑到半路。距离地面还有七十公分的距离时,不知道什么东西抵住了她的脚心。
温温热热,又柔柔软软的。
邬霜扭头看下去,那个没眼球的双辫姑娘,抬手捧住了她的脚。
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邬霜依旧被她这张残缺的脸吓得一抖,并且还条件反射般踢了她两脚。双辫姑娘跌倒在地,坐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邬霜赶紧跳到地面上,蹲着给那瞎姑娘道歉。连着说了好几句抱歉之后,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邬霜这才意识到,对方不仅没了眼珠子,还听不见声音,是个又瞎又聋的可怜人。
邬霜也实在没办法,铆足了劲将人拖回床上,开始低头找她昨天脱下的布鞋。
在屋里巡视一圈,她发现自己的鞋跑到了对床那个叫夏兰的女孩脚上。
夏兰是整个寝室里面,身体和智力最健全的孩子,陈老师似乎也比较喜欢和器重她。
毕竟除去那患有唐氏综合征的痴儿之外,就剩下个那个失去眼珠的瞎姑娘、失去两腿只能爬行的“美人鱼”、被野狗咬掉半张脸的丑姑娘、还有俩低智又患有暴力症的孩子,在寝室门口打架打到后半夜……
所以胖婶儿才会用怪胎这个词形容她们。
邬霜并不是那种软趴趴的性子,她默不作声地走到对面床边。夏兰眯着眼睛假寐着,察觉到邬霜的动静,眼皮还跟着小幅度跳了跳。
邬霜直接拽起她左脚,强行脱下一只鞋子来。
夏兰直接一个翻身坐起来,一脚踹到了邬霜的额头上。
邬霜冷眼盯着对方狂躁的面孔。无所谓,反正只想拿回她的布鞋而已。
她将抢回的那只鞋踏上后,又把视线挪到夏兰的另一只腿上。夏兰直接缩进床铺的角落里面,磕磕巴巴道:“你要做什么?”
邬霜冷冷道:“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做什么?”
夏兰抬起胸脯来:“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邬霜反问。
“就是我的!”夏兰斩钉截铁道。
邬霜跟她无话可说了,索性扑倒在她的床上,伸手去够她脚上的鞋。
这是谁的鞋邬霜会不清楚吗?这是她唯一的鞋。
还是临行前居委会主席阿姨送她的,虽然只是一双——她小女儿穿不下的旧鞋。
夏兰跟发了疯似的在床上乱扭着,邬霜也并没有因此而收手,两人很快便厮打在一起了。
最后胖婶儿赶过来的时候,夏兰咬坏了邬霜的下巴和左耳垂,手腕和小臂上也有清晰的牙印。
邬霜平静将抢回的布鞋重新穿上,听着夏兰倒在床上哎哟哟的喊,只因她方才对方的后腰和十二肋骨的位置下了死力拧掐和捶打。
胖婶儿还处于酒后的兴奋状态,上前对着她们两人就是几耳光。
胖婶儿人胖手掌又厚实,接连两巴掌挥过来之后。
邬霜就被扇倒在地上,懵了几秒钟之后,灼热的疼痛感随之而来。
夏兰被打怕了,跪在床上求饶:“婶儿!婶儿,我错了,我错了……”
邬霜还没抬起脑袋,就听见胖婶儿嚷道:“大清早的就打架,成心不让我清净是不是?瞧瞧你俩那贱相啊,母狗玩意儿欠操啊是不是?……”
夏兰哭哭啼啼的:“我错了,婶儿!我以后肯定听话,绝不敢打架了……”
胖婶儿揉了揉眼屎,厉声警告邬霜道:“新来的啊,我不管你什么货色啊!给老娘安生一点啊,不然有的是方法收拾你!”
邬霜扶着床杆从地面上爬起来,胖婶儿满脸横肉,咧着张大嘴儿,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听到没?哑巴了?贱人!”
邬霜往后退了步,“知道了。”
胖婶儿的脾气跟她的体格一样大,嗓门和力气更甚,解决好她们这头的事情,又将注意力转到那床的“美人鱼”身上。
“哎哟,你这死瘸子啊!又他妈给我屙床上了啊!?”
胖婶儿又骂骂咧咧走过去,暴躁地扯下“美人鱼”身上的底裤,寝室里顿时散出浓烈的臭味来。
“你要死就赶紧去死!整天往这上面拉,嫌老娘太闲了是吧?”
“那车怎么就把腿碾了?活该把你一并压碎了,省得你一天天乱屙!”
“我让你屙!让你屙!”
邬霜见胖婶儿将那条粘屎的底裤捂在“美人鱼”的脸上,盖住她的嘴又打又骂。
“美人鱼”的下-体就这样暴露在空中,因为恐惧而无法控制生理反应,又尿了一大泡在床板上。
邬霜没察觉到自己在暗暗发抖。
但她知道夏兰为何会这么快就认错了。
也知道福利院与学校的不同了。
在别人的眼中,他们不过就是生活在下水道里,可以任人践踏的可怜寄生虫罢了。
他们的生死并不重要。
-
福利院没有早晚饭,仅仅只有中午那顿。
邬霜每每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她就会一边猛灌水管里的凉水,一边感叹着那位大善人捐的钱都去哪儿了?
为什么会拮据得连他们这群小孩都养活不了。
这天她又和夏兰打了一架。
打架的原因也特别简单,因为夏兰又抢了她的布鞋,还悄悄扯开她的厚棉衣,顺走了里面的棉花。
陈老师罚她们两人中午不许吃饭。
午饭铃一响,放饭的时间到了,所有孩子像流浪小狗一般,摇头摆尾地跑进了食堂里。
所谓的食堂也非常简陋,台上摆着两张旧木桌子,大铁桶里面分别装着菜和饭。
左边那桶是数得清几粒米的清粥,右边那桶是红薯闷马铃薯,微微撒了几颗盐。
即便如此,孩子们依旧捧着碗筷,席地而坐,也吃得格外香。
邬霜和夏兰则饥肠辘辘地倚在门口,守着他们吃饭,在心里后悔上午为什么要打架。
福利院前几天刚捡了个男孩过来,年龄特别小,最多两三岁的模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胖婶儿对他倒是格外有耐心,甚至拿起小汤匙给那孩子喂饭。
但人的耐心始终是有限的,那孩子又哭又闹不肯吃饭,胖婶儿老规矩两巴掌伺候过去,又舀了一大块马铃薯塞进他嘴里。
陈老师给所有孩子打完饭之后,抬头就瞥见了门口的邬霜和夏兰。
她冲着门外挥了挥手:“夏兰过来。”
夏兰赶紧跑过去,哈巴狗儿似的点点头,听着对方对她接下来的安排。
“夏兰,想不想吃饭?”
“想!”
“那你去打扫一下院长办公室,那里有饭菜给你吃。”
“可不可以……打扫你跟婶儿的房间,我不想去院长那里。”
陈老师剜她一眼:“你还挑上了啊?赶紧去。院长刚从外地回来,办公室里面那么多灰,让人怎么住?”
夏兰吞吞吐吐:“可是……”
“别可是啊,赶紧去啊。院长给你留了点番茄炒蛋,打扫干净就能吃了啊!”
“那好吧,我去了。”
邬霜见夏兰从自己跟前经过,又听见屋里的胖婶儿笑着说:“你这能忽悠啊!还番茄炒蛋呢,操什么还说不准呢。”
陈老师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哎,夏兰这孩子聪明,可千万别弄成上回那样了啊。”
“咱们哪能管别人的命啊。”胖婶儿又给那小孩儿喂了口米汤,“被院长听见你说这种话,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了?”
陈老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得也是啊,我们又不是菩萨。”
守在门口的邬霜听着两人对话,心里疑惑着为什么单单让夏兰吃饭?
“陈老师,那我呢?”邬霜忐忑地问。
陈老师还没回答她,胖婶儿就接了一句:“你还想吃饭呢?滚回去把小痣的裤子洗了。”
邬霜:“……”
胖婶儿:“还不去?找打是不是?”
邬霜听到这话赶紧往外边跑,不为别的,只因这段时间她也被胖婶儿打怕了。
她边跑边想,难道是夏兰跟院长的关系好吗?
那她下次也得争取去打扫办公室,她打扫得指定比夏兰干净啊。
只可惜她来福利院大半个月,还没机会正面接触到院长呢。
-
邬霜这天饿得头晕目眩的,正午过后,她便早早地爬回床铺躺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迷迷糊糊之间,夏兰好像回寝室了。只不过她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胖婶儿扛回来的。
胖婶儿将人往床上一扔,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邬霜听见关门的动静之后,才将蒙在脸上的被子扯下来,她偏着脑袋往对床的下铺看,几个痴傻的小孩将夏兰团团围住。
她掀开被子坐直身子,才看见夏兰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小脸来。
邬霜也懒得去理会,想着要饿一整天,还不是都要怪她。于是她又躺回了床上,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偌大的寝室只照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昏暗的灯光将床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
邬霜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直叫唤,胃里不断泛出又腥又咸的酸水来。
她下床去厕所那边的水管接了点水喝,冰冻的水刺得她的牙龈止不住打颤。简单抹了把脸后,她才折回寝室里面。
夏兰还躺在床上,被子将她整个身子挡得严丝合缝的。邬霜在心底嘀咕着“吃得饱睡得香”,又隐约听到对方发出的哼唧声。
邬霜莫名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她慢慢靠近喊了声:“喂!?”
夏兰没有回应她,异常痛苦地呻-吟着,气息微弱得像即将断气的小猫。
“喂?夏兰?你不舒服吗?”邬霜担心起来,然后蹲在了她的床铺面前。
只见夏兰在冬日里竟满头大汗,小脸又红又肿,额头上新添一处撞伤,两颊的巴掌印格外明显,嘴唇和下巴也被什么东西咬破了。
“夏兰?”邬霜抬手去摸她的额头。
夏兰半梦半醒地抖了下。
“喂,你醒醒啊!你在发烧啊!”邬霜拍拍她的脸。
邬霜猜测着夏兰是不是烧糊涂了,赶紧取下她床头的手帕跑到外面去,用冷水将其全部浸湿之后又跑回来。
“你别哭了啊。”邬霜准备掀开她的被子,“我帮你擦擦身子,你烧得太厉害了!”
话毕,邬霜将捂在她身上的被子扯下,眼前的那一幕让人久久不能平息。
夏兰竟浑身赤-裸的躺在那里。
她瘦弱的身子上面布满了又红又紫的伤痕,脖子、锁骨、胸口,一直到腰腹间,宛如被虫子啃噬撕咬过一般。伤口深处还在渗血,浅的地方已经结痂。娇嫩的下|体渗出了不少血液,黏着、粘着她的大腿全都是。
夏兰不停地颤抖着,看得邬霜心头一麻。
“夏兰,夏兰,你醒醒!醒醒!”邬霜着急唤醒她,声音染上了哭腔。
“你醒醒!别睡了……”
“夏兰!别睡了。”
屋里其他的小孩子也被邬霜的动静吸引过来,看着夏兰浑身是血的模样忍不住也大叫起来。
邬霜看着这一幕也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将夏兰的被子合上,冲出去找胖婶儿陈老师她们。
三楼没有。
二楼也没有。
整个福利院都找不到她们的影子,只剩下一群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吵闹声仿佛要将整栋楼摧毁一样。
-
夏兰死了。
唯一能跟邬霜说上几句话的人死了。
跟着夏兰一并消失于福利院的,还有前面刚刚才捡回来的小男孩。
那晚邬霜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帮助他们的人,她只有一遍遍用清水给夏兰擦拭着身子。但是她的体温始终退不下去,反而越烧越糊涂,到了后半夜竟迷迷糊糊说起胡话来。
她拉着邬霜的手,唤了千百遍“妈妈,妈妈,别走。”
直到第二天广播声再次响起,夏兰才彻彻底底的没了动静。她的整具身体都变得冰冷僵硬,阖上的眼皮也再没有睁开过。
胖婶儿和陈老师都很惊讶,不过她们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夏兰从寝室抱走了。
夏兰离开后的那个星期,邬霜晚上总会做很多梦。
梦里的夏兰还是会来抢她的鞋,两人也会边啃红薯边傻笑,就像接连不断的阴雨天气后,出现了一个久违的大晴天。
再后来,她也跟着病倒了。也正是因为这场病,她见到了跟夏兰有着莫大联系的院长。
院长是来给她送退烧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做梦。
胖婶儿的语气很是客气:“您怎么还亲自上来了?”
男人的声音像噪耳的鹅:“听说烧了三天了?你赶紧给她喂点药下去,再死一个,我拿什么跟外面交代?”
胖婶儿连连交代:“好好好,我这就去。”
“算了,我自己去瞧瞧,她住哪儿?”
“这边,靠墙那个铺儿。”
深深浅浅的脚步声越逼越近,邬霜感觉到有人停到她床边,两双目光直言不讳地盯着她。
胖婶儿掀开她脸上的被子:“就是她,也没多严重,中午还吃了饭呢。”
紧接着,邬霜察觉到有只老手在抚摸她的脸。指腹粗粝,从耳后慢慢摸到了她的唇角。
邬霜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眼,一张布满褶子的胖脸呈现在她眼前。
是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头发斑白而稀疏,露出程亮的脑门来。八字眉又黑又粗,眼皮肿而塌,直接挡去了他露骨的眼神。
“她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月之前,和平街居委会送来的。”
“长得挺水灵啊。”
“……”
邬霜听着两人的对话,意识全无,很快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
后面再次跟院长碰面,是冬至那天中午。
胖婶儿当天的心情应该还算不错,竟大发善心地给孩子们包了饺子,是白菜馅儿和酸菜馅儿的。陈老师让邬霜去底楼厨房一趟,帮着胖婶儿给盛饭的铁桶抬上来。
自打夏兰离开后,邬霜的情绪更为低落了。她老老实实地听从胖婶儿的吩咐,也不再跟其他孩子顶嘴和争执了。
她现在已经非常熟悉福利院的构造,顺着左边的楼梯往下走,很快就来到了胖婶儿工作的厨房。
灶台下面的木柴烧得很旺,铁锅里的饺子翻着白白的肚皮。胖婶儿搅拌着盆里的肉馅,案板上还有两团没擀的面。
邬霜知道有肉的饺子是他们自己留着吃的。
胖婶儿看着她眼巴巴的表情,有些不悦:“你来做什么?”
“陈老师叫我来帮忙。”
胖婶儿指了指角落那一筐碗碟:“还没熟,你先把碗筷拿上去。”
“好。”
邬霜看着那盆鲜嫩的肉馅,还是没忍住咽了下口水,也只等端着小筐往回走。
一筐铁盘子重量并不轻,她颇为费劲地往楼上走,刚刚走到二楼转角处之时,一道沉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邬霜吓得为之一颤。
“万霜!”
福利院几乎没人叫她的名字,邬霜赶紧回过头去,只见院长正对着她猥琐地笑。
邬霜顿时警惕起来,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她磕磕巴巴道:“院长……”
“怎么了这是,吓成这副模样?”院长慢慢走过来。
邬霜吓得不敢只剩,筐里碗筷被晃得铛铛响。
“怕什么啊?我又不吃人。”他又接着说。
邬霜咬着嘴唇:“陈老师让我拿碗筷。”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飞奔上楼。
院长看着她小兔似的步伐,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脸上的褶子皱在一处,发出几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后面胖婶儿送饺子上来的时候,看见邬霜躲在后面排着队,又给陈老师使了个眼色。
所以轮到给邬霜盛饺子的时候,陈老师先给她舀了三个,然后举着漏勺停了几秒钟,小声说:“万霜,院长让你去楼下陪他吃有肉的饺子……”
邬霜吓得咽了下口水,“不用了,不用了……”
她也不敢再多停留,端着那三个饺子,飞速地跑回寝室里。
她缩在寝室的角落里面,盯着夏兰的床铺直出神,盘子里的饺子也让人毫无胃口。
这么快就轮到她了吗?
院长的“示好”和“格外关照”。
邬霜也是在这时候,产生了一定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
冬至晚上,邬霜又饿又冷,缩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开始传出孩子们轻轻的鼾声。很快,这种宁静又被一声急促的开门声扰乱。
邬霜闭着眼睛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心脏在胸腔里突突直跳,下秒就要冲出来的模样。
一步,两步。
浓烈的白酒味儿传了过来,邬霜能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
下一秒,她的被子被人掀了起来。一只温热的老手拽住了她的脚腕,邬霜屏住呼吸僵硬地躺着,不敢乱动。
那只手极其不老实地抚摸着她的小腿,然后又回到脚腕的位置,拽紧之后开始将她往床下拖。
邬霜再也装不下去了,另一只脚对着那手又踢又踹,扯着嗓子又喊又叫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
“啊,你放手啊!”
“救命啊,救命!胖婶儿,陈老师……救救我,救救我!”
邬霜一边哭一边踢他,院长却因为她的举动,而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又刺耳,回荡在空寂的黑夜里,压根没把她的反抗给放在心上。
邬霜很快就被他拖下了床。
月色隐约投进房间里,森白的光照在院长脸上,宛若从地狱里冒出来的阎罗。
“你放开我!”
“救命,救命……”
“点点,小痣,佳梅,佩佩……救救我,救救我!”
邬霜开始呼唤屋里孩子们的名字。
小美人鱼佩佩率先被两人的动静惊醒,她睁开眼睛就看见院长将邬霜按在夏兰之前那张床上。
男人又壮又肥的身躯压得怀里的人无法动弹,女孩儿的哭声在黑夜中不止。
佩佩急得没办法,眼泪很快就冒了出来。她想起邬霜会耐心地给她喂饭,会帮她洗掉弄脏的衣物,会给孩子们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她没有腿,她怎么没有腿呢!?
她好想马上跑过去,把霜霜姐姐从坏蛋手里救出来。
佩佩呜呜轻声哭泣着,她费劲地抬起手来,拽紧床杆后往下滑,“咚”的一声坠到地面,然后拼命在地面蠕动,往旁边那架床爬过去。
“救命……”邬霜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了。
她只觉得沾染在自己肌肤上的唾沫格外恶心。
好像有一条长满脓包的毒蛇从她身上爬过,时不时吐出蛇信子舔舔她的腰,粗壮的蛇身不断将她缠绕,压紧,锋利的长牙一口口咬在她身体的每一寸。
佩佩也叫着她:“姐姐,姐姐……”
不过四米的距离格外遥远,小美人鱼终于游到了禁锢邬霜的那片深渊。
但院长只需要稍稍踢她一脚,她又会重新摔倒在地上。
“姐姐,姐姐……”
邬霜的双手也不断挣扎着,“佩佩,佩佩!”
佩佩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再次爬了过去,对准院长的小腿狠狠咬下去。
醉醺醺的院长总算清醒过来,他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站直了身朝着佩佩脑袋用力踹过去。
邬霜一个翻身滚到地板上,又踉踉跄跄地往远处挪。
院长对着佩佩又是一脚:“你他妈的,敢扰了老子的兴致!不想活了是不是?是不是!?”
邬霜往四周看了看,赶紧拾起地上的凳子,冲过去敲在了院长的肩上。
院长左右摇了摇肩,方才那一击,仿佛一片羽毛轻轻挠了挠他而已。
“你他妈也活腻了?”院长瞬间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警告着邬霜。
邬霜被他吼得一哆嗦,又赶紧往后躲;院长的眉毛深深拧着,又反过来抓她……
邬霜看准时间往对面床铺上一跳,院长醉醺醺的直接扑了个空。她赶紧从床架子的空隙处钻出去,几步绕到了寝室的另一边,距离木门不过几步之遥。
倒在地面的佩佩哭着喊着:“姐姐,姐姐……”
邬霜楞在原地进退两难。
院长很快就发现她的弱点,对着佩佩残败的下-半身狠狠踩上一脚,威胁道:“行啊,你要跑是不是?你跑啊,门就在那儿,跑啊!”
邬霜哭着看向佩佩。
“你要是敢跑出去,看老子今天会不会打死她!”
邬霜死命咬着嘴唇道:“佩佩,佩佩……”
佩佩伸手抓着院长踩在她身上的脚,身下开始发疼,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跟大货车碾过她腿时,出奇一致的疼。
疼得她就快说不清话:“姐姐,姐姐……”
邬霜看她痛苦的模样,哭得喘不上气来了。佩佩,佩佩,不能丢下她不管。佩佩要不是为了救她,又怎么会被院长抓住!?
“佩佩……”
“你放开她,我不跑,我不跑了……”
邬霜绝望地妥协道。
佩佩又哭了几声,却劝她:“姐姐……别管我,你快跑!”
院长似乎料定邬霜跑不掉的模样,看着两人上演这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
邬霜摇了摇脑袋:“佩佩,我不可以……”
不可以丢下你。
佩佩下一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搂住院长的脚不放:“姐姐,你快跑啊!快跑!我抓住他了!……”
院长才不管脚下虚弱的佩佩,他就站在原地抽开皮带,裤子松松垮垮掉了下去,露出肮脏不堪的东西来。
“过来!”他下命令。
“过来握住它。”
方才的恶心和恐惧战胜了邬霜的理智。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度侵袭,吓得她连连后退,最后往寝室门外跑了去。
“对不起,佩佩!”
佩佩闻言,赶紧抓紧了对方的脚腕,死死闭上了眼睛。
-
邬霜的衣服裤子都凌乱了,冒着冬夜的寒冷往楼下跑。绕过一楼的大厨房之后,赶紧往小花园那边跑去。
寂静的黑夜中,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
邬霜喘着气往福利院大门那边赶去,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盖过了那声重响,只剩呼啸不止的冷风往她耳朵里灌。
她沉浸在这场生死殊途的角逐中,所以对于佩佩突如其来的死亡,毫无察觉。
-
两分钟前,就在邬霜跑出福利院小楼的那刻。
院长将那条小美人鱼托起,泄愤一般扔下了三层小楼。
-
在胜利的曙光即将降临之时,邬霜才知晓那道大铁门的作用。
密而坚实的铁栏杆是为了防止福利院的孩子们跑出去;栏杆上尖锐的长刺是为了防止他们攀爬栏杆;还有那两把沉重的锁……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他们逃跑。
邬霜握着铁栏杆,望着门外的自由之光,顿时觉得心如死灰。
她好像逃不掉了。
-
邬霜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喉咙也被一股无形之力紧紧掐着,她就快呼吸不上来了!
痛苦、慌乱、无助,百感交集。
“万霜,快过去,叫爸爸!”
“万霜,那是你爸爸,说话要客气点!”
“万霜,妈妈好像快不行了……”
“万霜,以后你就只有靠自己了……”
谢微盈之前对她说的话,开始在脑海里面循环播放。
奇怪,为什么这时候会想起母亲来?
难道是母亲要来接她了吗?
她注定逃不过院长的魔爪了吗?
就在邬霜打算往回走时,佩佩的声音又喊醒了她。
“姐姐……别管我,你快跑!”
“姐姐,你快跑啊!快跑!我抓住他了!……”
邬霜抬眼望过去,黑压压的小楼藏进了黑夜中。她总觉得下一秒,院长就会突然出现,然后又将她抓回去。
不能这样。
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不能浪费佩佩给她争取的时间。
她必须逃出福利院,必须找到警察叔叔,必须把佩佩她们都救出来!
邬霜开始逃离被紧锁的大门,将自己也藏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躲在漆黑的花园小道里面,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扒开落满霜的枯枝,整个人趴进湿润的泥土里,与枯死掉的枝叶融为了一体。
待院长他们匆匆赶往大铁门时,她趁机从花台里面钻了出去,从小楼的背后绕回了一楼厨房。
墙角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干燥柴火,用来生活的旧报纸就放在灶口的小凳上面,胖婶儿上周刚榨的两罐菜籽油就在灶台上面。
邬霜忽地灵机一动。
时间不等人,她没时间再犹豫,此刻必须引起外界对福利院的关注来。
她直接划拉火柴头,将旧报纸点燃扔在那堆干枯草上面,厨房瞬间燃起光艳的火焰来。
她又搬起其中一罐菜籽油来,一股脑地全部倒在柴火上面,火势在油物的助力下,火苗越蹿越高,越烧越旺……
邬霜担心目前的火势无法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又把目光放到了胖婶儿酿的那坛老酒上面。
打定主意后,她直接跑到大酒坛旁边,拾起地面的转头,重重一击!
醇香的白酒瞬间流得整间厨房都是,火势猛兽般扑过来。邬霜吓得跌倒在地,浑身沾满了酒液,又开始往外面躲。
小楼厨房的火势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到一楼的其他房间。
邬霜浑身湿得难受,又从小树林绕回了花园里,最后又躲回了花台里面。
院长他们很快就发现小楼那边起火了,催处着胖婶儿她们赶紧回去灭火。
寂静的黑夜中多了团炎炎的火焰,晚风将呛人的白烟越吹越远,邬霜暗自祈祷着:风啊,风啊,把这把火带得更远些吧!
这样孩子们都能得救了。
这时院长也在小花园里面搜寻邬霜的下落。
邬霜将脸埋进衣服里面,险些被上面的酒味醉倒。
不行,这个味道太明显了。
待会院长走过来,肯定会发现她的。
邬霜趁着对方还没过来,三五两下脱掉了毛线外套,身上只留下一件薄薄的小衫。
方才的火柴盒还在她手里,邬霜赶紧拿出一根来,划拉一下,将燃烧的火苗丢到面前的枯枝堆里面,接着就将沾满白酒的外套也往那边一扔。
院长立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闻声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花台里冒出滚滚浓烟的火堆……
邬霜赶紧跳出花台,开始在福利院里疯狂乱窜躲藏。
夜风吹得她浑身冰凉,脚底的血肉也跟着凝结成冰。
风啊,风啊,请尽情吹吧。
白烟滚滚,火势熊熊。
她在黑夜中狂奔、逃窜。
她在光明中向死、而生。
……
晚了点,抱歉。
(还是不太满意这版稿,后续可能还会再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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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往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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