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凶手》愚乐水

2、回忆

　　6
　　“这点我承认，的确不能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性，但在警方介入之前，你们不是已经聊清楚这件事了吗？”
　　“聊过吗？我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聊的……”

　　“你不记得，其他人记得。有人提出团伙作案的可能性，所以他们认为谁是结伴参团旅行的，谁就更可疑，而结伴参团的只有死者夫妻、你和你姐，还有陈大爷夫妇，于是怀疑的对象就变成了你们、还有那对老夫妻。”
　　“陈大爷夫妇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想都没那力气，但以我和我姐的身材，也不一定干得过杜一哲啊……”

　　“你看，你还是没问题。但有一点至少可以解释——你的那些被指认成凶手的记忆，八成就是这个时候形成的。”

　　是这样吗？
　　“你是凶手”……是我在这个时候听到的声音吗？
　　我不敢确定。

　　“但是李警官，结伴出行的不止我们和那对老夫妻，少说了一对。”

　　“导游和船长，”李警官说，“你想说他们是合作伙伴，也是一家人，更能成为杀人的同伙，对不对？”

　　7
　　“……你们都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忘记的部分，通过大家的证词都得到了很好地补充。你姐说你们上船没多久就在船舱驾驶室看到过导游、船长一家的合影，所以你们坐下来一起对时间线的时候，大家提出过这两人是‘同伙’的可能性。放心吧，我们不会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那你们抓到凶手了吗？”我追问。
　　李警官否认：“你姐应该跟你同步过了，除了你和你姐之外的所有证人都指出，当天晚上他们要么亲眼看见有一艘船驶离本岛，要么听见过船发动的声音。”

　　“这不可能！船坏了！码头离民宿不远，如果有动静我为什么不知道？”

　　“谁告诉你鸣鹿岛上只有一个码头、一艘船？导游也说过他们不止一次上岛勘察路线，再说这个岛不是完全封闭的，在作为旅游项目开发之前就有不少人去过，杜一哲死亡的时候身上的手机、手表、首饰全都消失了，而在他的死亡时间内又有人驾船离开，如果是你，你会得出什么结论？”

　　“团伙作案……埋伏、抢劫、逃跑？但是……”
　　“没错，这也有可能是针对杜一哲的仇杀，只不过制造了一个抢劫的假象，毕竟杜这个人的名声不太好。”

　　李警官说的“名声不好”，应该是指杜一哲被爆料□□、猥亵学生的那件事。

　　这也是我后来才查到的新闻——杜一哲的艺考培训机构这些年来一直有零零星星的丑闻，大多是机构学生或学生家长，实名举报杜一哲利用机构创始人的身份对学生进行有计划地□□、猥亵，事后又以谈恋爱为借口捂嘴，导致多名学生怀孕，甚至自杀。

　　据说还有学生家长去机构门口拉横幅，但这些年来，只有传闻、未见后续。
　　而交钱参加培训的学生依旧络绎不绝。
　　毕竟杜一哲的艺考机构算是行业翘楚，录取率始终保持在领先水平。

　　现在回想起来，我姐应该比我更早知道这些消息，不然她也不会在“破冰”后就悄悄叮嘱我离杜一哲远点儿。

　　但这真的是针对杜一哲的仇杀吗？毕竟完成这个仇杀需要的条件太多了。

　　“至少都得提前知道杜一哲的行程吧，感觉这就很难了……”我有些质疑。

　　“并不难。”
　　这话不是李警官说的，是我姐说的。

　　8
　　“……姐？”我的话音被匆匆赶来的我姐打断，她满脸怒气。
　　我能理解，工作途中被一个电话叫到派出所，是我我也气，更何况这还不是第一次了。

　　她接着说：“杜一哲作为机构负责人，行事本来就高调，他的社交媒体也是机构的宣传工具，更新频率比普通人高很多，培训机构还会定期组织夏令营、冬令营，通常在确定新的外出培训地点之前，杜一哲都会提前更新一些踩点内容，这次鸣鹿岛之行也不例外。”

　　“你怎么知道？”我问。
　　她摇了摇手机：“公开微博，随时可查。所以如果真有心，做到提前埋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只是你们的分析，”李警官说，“案件细节我并不会向你们透露更多。”

　　“我们明白，不好意思李警官，我妹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没关系，经历过这么大的事，还受了伤，情绪上有反复是很正常的，以后如果有什么新线索，还是很欢迎你们继续来嘛！”

　　我觉得李警官并不是真的欢迎。
　　但看见我姐来接我，他是真的高兴。

　　我姐在派出所给李警官道歉，我在回家的路上给我姐道歉。

　　我说姐我真的不是故意气你，我闭眼全是那句话，翻来覆去睡不着。
　　虽然知道自己没那胆也没那劲儿，但也真的害怕自己是法治的漏网之鱼。

　　她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别惦记了，那句话是你对我说的。”

　　9
　　“什么？我说你是杀人凶手？为什么？！”
　　“因为你觉得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我没告诉警察。”

　　“什么意思？我怎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真的知道。”

　　“哈？”我望了望身后的派出所，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也真的不会告诉警察。”
　　我姐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把抓住我胳膊，加快脚步。

　　我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震惊，这是我姐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学哪儿去了？
　　知道谁杀人了，不说？！

　　“姐，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第一，我什么也没看见；第二，我确实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第三，我当时不说是为了保护我和你，我后来不说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说了也没用。”

　　“所以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关键信息？”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你得先向我保证，远离是非，不要再去找警察了。”

　　“……好，我向你保证。”
　　我们在一家咖啡店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在她的帮助下，我开始回忆那天究竟发生过什么。

　　10
　　“我们一群人争吵的那部分你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你是说发现杜一哲死了以后大家坐在一起聊自己去过哪儿、做了什么？”

　　她点头。
　　“我只是大概记得，杜太太怀疑过张老师是杀人凶手。”

　　“但后来她的指认又变了，因为杜一哲太胖……”
　　“所以大家提出是团伙作案，而张老师人单力薄，不可能做到。”我补充。

　　“你想起来了？”
　　“没有，”我摇头，“是刚才李警官提醒我的。”

　　“总之，杜太太怀疑张老师，是因为张老师和杜一哲谈过婚外情，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以张老师的力量是办不到这件事的，所以我们提出团伙作案的设想时，她表示赞同。”

　　“然后就有人怀疑我和你或者陈大爷夫妇是凶手，因为我们都是结伴参团，最值得怀疑。”
　　“但我和你不是，这一点我们都知道；陈大爷夫妇年纪大了，折腾不动；剩下的就是船长和导游，但几乎每一个时间段都有人能证明导游一直在民宿。与此同时大家都提出，他们看见或者听见，有船离开了本岛。”

　　“我就没看见也没听见，姐你看见了吗？”
　　“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当然也没有。”

　　“李警官说鸣鹿岛上不止一个码头？所以也许真的有人提前埋伏在岛上，杀了杜一哲以后就驾船跑了？”
　　“鸣鹿岛确实不止一个码头，但这也并足以证明那些人的话都是真的。”

　　“……什么意思？”
　　“皇帝的新衣，所有人都看见了，只有孩子没看见，你觉得是孩子在撒谎吗？”

　　“你是说……他们都撒谎了？？”
　　“杜一哲的死确实是团伙作案，只不过这个‘团伙’不是某两个人，而是除了你我之外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