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凶手》愚乐水

1、自首

　　1
　　警察已经有点烦我了，即便我是去自首的。
　　当然，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自首，今天是出院以来的第二回。

　　声明一下，普通三甲医院，不是精神病院。
　　虽然接待我的李警官看上去不太相信我的样子。

　　他问我，你想起啥了吗？
　　我说没有，但记忆里总有个声音在跟我说，我是凶手。

　　“医院复查，你去了吗？”
　　“去了，医生说我没有任何问题，短暂失忆是正常的，他也说不清楚记忆会不会恢复。”

　　李警官叹口气，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午休还剩40分钟，咱抓紧时间把事件再过一遍，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过程中你想起来了什么新线索，万事大吉，咱也算没白折腾；但如果你这一次的描述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也能跟其他人的描述对上，那真的……别再来了，好吗？”

　　我点头。

　　2
　　“还记得你为什么会上岛吗？”李警官问我。
　　“记得，我姐是旅行博主，鸣鹿岛刚开发，她是被邀请去拍摄的，其实原本不该是她去，这个活是她同事接的，但是那人临时有事儿，就换成我姐了。旅行社说可以多带一名工作人员，我姐就说我是助理，带我一起去玩儿。”

　　“哦对，我给你姐打了个电话，她一会儿来接你，”李警官看着我额头包扎的绷带说，“你这伤还没好，不要自己到处跑。”
　　“好的，谢谢李警官。我姐今天有拍摄，我就没麻烦她。”

　　“总之‘一日游’的计划出了意外，对吧？”
　　“对，玩儿到傍晚的时候导游说船出故障，无法启动了。”

　　“没有其他船吗？”
　　“没有，我们是第一个旅行团，也是当天唯一一个。旅行社说新路线运力不足，发现问题的时间又比较晚，从大陆派船往返太危险，所以只能等第二天一早的船。”

　　“那你们住哪儿？”
　　“岛上有个新建的民宿，还没挂牌、也没人，但导游说他们之前踩路线的时候经常住，里面有吃的，也能选个房间将就一晚。”

　　“然后那天晚上就出事儿了？”
　　我点头。

　　“还记得你们发现死者的经过吗？”
　　“你指哪一位死者？”

　　这一点我还是没记错的，当天晚上死了两个人。

　　3
　　“先说第一位死者，杜一哲，怎么发现他出事的？”李警官问。
　　“那天晚上12点多导游来敲门，说有位游客出去泡野温泉一直没回民宿，电话也打不通，就请我们带上民宿的应急手电出去帮忙找找。”

　　“你们找了多久？是谁最先发现的死者？在哪儿发现的？”
　　很明显 ，李警官为了尽快走完流程，已经学会一次提三个问题了。

　　“估计找了二十多分钟吧，我们是分成两人一组出门的，导游带着杜一哲的老婆最先找到他，就在野温泉附近，那个山崖下面。”

　　“你们觉得这是意外，但杜的老婆认为他是被杀的？”
　　“……我不知道那算什么，我根本不敢靠近看，他们说他身上有伤，像是被打过。”

　　“然后杜太太和导游就起了冲突？”
　　“对，杜太太认为如果当天没有意外留在岛上……就不会出事。”

　　“你参与冲突了吗？是这个时候受伤的吗？”
　　“不是，我和我姐全程都躲得远远的，我们都很害怕。”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吗？”
　　“……在发现杜太太死亡的时候。”

　　4
　　“你和你姐是最早发现她出事的人？”
　　我点头：“我们的房间相邻，聊完事件经过，还是我和我姐把杜太太扶回房间的。”

　　“你们都是怎么聊事件经过的？先做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在上岛前的‘破冰’环节就聊过了，所以只是各自说一说吃完晚饭以后都在哪儿、做了什么，听见、看见过什么。”

　　“上次你就说，这段讨论你基本忘干净了。”
　　“……是的……我只记得我们说了很久，我很困，一直想睡觉……”

　　“没关系，其他人都做过笔录，彼此之间的描述能对得上，你这部分你姐也帮你说了。”
　　“但我总觉得我不记得的部分是有很多关键信息的……”

　　“那不如咱先说说你记得啥？”
　　“我就记得杜太太最开始一直觉得是我们之中有人杀了她老公，尤其是张老师，她觉得张老师嫌疑最大。”

　　“你们旅行团一共几个人你还记得吗？”
　　“十个人。”

　　“都有谁？”
　　“船长、导游、我和我姐、杜一哲和杜太太、张老师、王摄影师、还有已经退休的陈大爷两口子。”

　　“那么在你看来，谁有嫌疑？是张老师吗？”
　　“……谁都没有嫌疑，因为除了杜一哲和杜太太，其他人都没有人单独行动过，大家都能找到给自己作证的人。”

　　李警官点头，他做了那么多笔录，应该能证实我说的是真话。

　　“那杜太太为什么会怀疑张老师呢？”
　　“因为她说张老师在杜一哲办的艺考机构里上过班，她是后来才开的舞蹈工作室。”

　　“就因为认识，所以怀疑？”
　　“不是，杜太太还说……她是小三。”

　　“你觉得杜太太的怀疑有道理吗？”
　　“我不确定，我是记得张老师在晚饭后给王摄影师当模特去了，拍了挺久才回来。”

　　“确实，王摄影师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更重要的是，张老师是跳芭蕾的，身材很瘦，但杜一哲……”

　　李警官知道我要说什么：“杜一哲是个大胖子，身高一米八，估计有两百多斤。”

　　5
　　“所以你看，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的‘自首’就不成立，”李警官向我摆事实讲道理，“你有一米六吗？你有一百斤吗？张老师跳芭蕾好歹还有点儿力量，你平时锻炼吗？有劲儿吗？”

　　我摇头，我确实没啥肌肉，但有一点需要澄清：“我一米六一。”

　　“好，你一米六一，”李警官无奈地差点对我翻白眼，“然后呢？杜太太自杀，是你和你姐最先发现的，但你们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对吧？”

　　“她真的是自杀吗？”
　　“你有什么新线索可以证明她不是自杀？”

　　“这倒没有……”这是一段我不愿回想的记忆，“送她回房间的时候她状态就不好，我们一直很担心，后来隔壁出现水声，我们还以为她想放松一下洗个澡什么的，但是过了很久那个声音都没停，我们就觉得不对劲。”

　　“你还记得有多久吗？”
　　“不确定，我当时太困了，送完她还回房间睡了一觉，反正我睡着之前就有水声，睡醒之后还有，所以我和我姐才决定去看看。杜太太没锁门，打开门的时候……我就看见她吊在那里……正对着门口，当时我太害怕了，想跑下楼去找导游，但是腿又软，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经历了短暂的昏厥，再次醒来的时候被简单包扎过。
　　后来下岛去医院做了更全面的身体检查。

　　“再后来就是警察去医院找我询问一些事件细节，我当时描述的过程……和今天差不多。”
　　我越说越没底气，感觉今天又是来耽误李警官时间的。

　　“所以直到你出院之后，脑海里才开始出现那个声音？”
　　“是，我明明记得有人说我是凶手，还很笃定。”

　　“可是你看，我已经给你分析过了，凭你的身材和力量，你不可能殴打杜一哲、又把他推下山崖。”
　　“但如果凶手不止一个人呢？是不是就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