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透了》福斯塔夫

14、第十四章

　　那条绣花的小裙子还是他陪着惠惠在东方女人城里买来，几乎用掉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害得他有一个礼拜天天吃泡面，苏一不明就里戏称他为面霸。
　　一个晚上他在阳台上给妈妈打电话，他说他可能缺钱用，问妈妈是不是可以先救济他一下。这让苏一听到了，第二天，苏一给他的卡上转了些钱，告诉他的时候强调说，我不是玻璃。宋词知道他不是玻璃，可是这钱他还是为难。苏一不客气地说，自己在这个世上就他一个最亲的人，他要是不收就是疏远他。他们两个没有计较钱。
　　可是宋词还是想，用自己的钱比较省心，用别的东西怪累的，不舒坦。
　　苏一就说，要不我分你一半吧。他说他要不了那么钱。
　　于是宋词没有再去想这件事情，就把钱放在卡上。后来惠惠和李黎相继离开他，他反而用不了多少钱。除了父亲额定的生活费，妈妈时常还往他的卡上打钱。在学校食堂的小卖部旁边有一个戏剧俱乐部放在那里的捐款箱。苏一和他都是戏剧俱乐部的老会员，每个月月初他们两个人都要捐出来一点。
　　以前宋词不信任这些募款的小箱子，后来苏一告诉他那些钱确实被送到了四川的大别山里，一分都不少，因为戏剧俱乐部每年都有一个西部行的传统，几乎是每年都去大别山。
　　他和苏一都去过。
　　他曾经还想和戏剧俱乐部里一个蛮漂亮的女生在路上檫出一点火花来，可是等到他们来到大别山，亲眼目睹了那里原始部落一般的贫穷，他就再也没动过这个念头。反正是怪怪的。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想去那些偏远的山区，看到任何关于贫穷落后地方的报道他就跳过去。每个月往捐款箱里投上一些钱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份义务。
　　一只苍蝇落在那条绣花裙子上，宋词想她多久没洗澡了，已经开始招苍蝇了。他望着那只苍蝇飞起来盘旋几周又落在裙子上，细线一样的前腿碰在一起来回摩擦，真让人恶心。
　　而那条裙子的主人仿佛根本就无动于衷，像一匹神经错乱的小母鹿，瞪着眼睛瞅他。
　　没有人说话，车厢与车厢来回撞击摇晃着他们靠在车壁上的身体，发出令人感觉身体失重的哐啷哐啷声。
　　旁边几个抽烟的男人说着话，他也没听清楚，倒是他们偷偷瞥到惠惠身上的目光，令他怒从心起，心想，这些色狼。那目光简直是标准的老狼捉小鸡。
　　他把目光从裙子上还没有飞走的苍蝇上移到她夹着香烟的微微颤抖的手上，却不敢看她的脸。一定是我把她引上不归路的，他想。让那个钢琴手田园见鬼去吧！
　　她举起手把香烟送到嘴边，他看到她低下一点头去吸烟，披散的卷发落下来遮住她的脸。接着，她猛然一阵咳嗽。宋词走上前去，所有那些胡思乱想也都跟着脚步烟消云散。他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在那些抽烟男人的注视下往车厢里走去。
　　他扔掉她手里的香烟。
　　她那小小的身体像是一件无生命的物体靠在他的怀里，还有低得几乎听不到的抽泣，令他心酸到连步子都迈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