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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尴尬相亲现场2之清安观 ...

  •   回到府上,老夫人特意让晞月去回了她在成平伯爵府的情况。
      “……和三娘子聊得很是投机,后来也见到了孙二和阎三,互相见了礼。看着倒是相貌堂堂,谦和有礼。”
      “还有呢?”老夫人等着她的下文,晞月茫然得抬头,“没有了,男女有别,不好……”
      老夫人想敲她脑袋,“管什么孙三阎二,问你觉得如何啊?”
      “相貌堂堂,谦和有礼。”晞月以为祖母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本想骂她烂泥扶不上墙,想想又住口了,孩子才多大经历过什么,就只能直接问,“你瞧着满意吗?是不是当夫君的样子?“
      晞月哪里能听得了这般直白的话,一面娇羞得红着脸低下头绞着手绢不说话了,可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的。
      老夫人以为她是满意的只是害羞不好开口,心里稳了稳主意,没有再逼问,只让素金、素银先将晞月接了回去。

      回了自己房间,主仆三人可算是歇了下来,吃了些清粥就要睡下。
      等着人都散了,素银一边帮她卸下钗环一边道:“今日晓夏都打听了,那个二郎确实不错,只有一个通房,平日也不喜俗艳,交的朋友也多是文人墨客,没什么不好的,对下人也十分宽和。虽不是长子,但老夫人也说了,他学识不错十分上进,即便不能继承爵位,也终归是不差的。不继承爵位也没什么不好的,往后分家,人少清闲,过日子总归是不错的。”
      “这是她的原话?她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了?”这样有见识的话,想来也不是晓夏能明白的。
      素金拿了柄梳子站着她身后准备帮她拆发髻,“是翠萝姐姐方才同她说的,我和韩妈妈从小厨房出来,在门廊后头听得真切。“
      晞月郁闷,“这是婆婆的意思么?”
      素银微微点头,宽慰道:“老夫人对咱们可真好,十三娘的婚事都没有这般上心过。”
      晞月轻轻叹了口气,祖母对她确实很用心,心中也十分感激,但这样的厚爱总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没了父母庇护,即便有祖父祖母悉心照料,她也从不争尖冒头,小时候家里的书塾先生吩咐的书即便读过也绝不会显露出来,逢年过节时给长辈做些衣料也只做素净简单的,她一向便是这样小心谨慎,什么话都要反复揣度。方才晓夏之言更多的是翠萝转达老夫人的意思,心里便清明了,已然是众望所归的定局,自己也没必要在多纠结了。
      “娘子?想什么呢?头发梳好了,咱们就寝吧。”素金放下梳子,将地上的头发仔细拾起丢到煮水的炉子里,又捧了牙香过来。
      晞月拢了拢头发,细细密密的发丝穿过指缝轻轻垂落肩上,可细细密密的愁思却没法疏解:“十四郎回来了吗?”
      “不知道,说同九郎君一起去诗会,大约会晚些回来。您睡吧,知春跟着呢,不用担心。”素银已经铺好了床。

      含光堂里吹灯安眠,但晁氏从老夫人处出来后就有些郁闷。
      老夫人将她请去暗示自己瞧上了成平伯爵大房二郎配晞月,虽不是长子,但他同那些勋爵人家的孩子不同,没有等着荫封或者自己捐个官,反而走科举苦读,听闻这回春闱志在必得,想来也是个不错的,将来也是前途无量。虽然二老平日对两个女孩子都是一般的宠爱,但晁氏一直觉得他们对晞月更加上心,一时间心里不快得很,看见自家的闺女拿着六枚铜钱掷了个五纯就乐得像个傻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让你平时多去二老跟前卖卖乖,你就知道玩。给十一娘定了伯爵府的二郎,你知道吗?”
      自从晁氏回房便各种得找茬,眼下又举了晞月这个例子,映月也不懂她这是什么想法,只是满不在乎道:“婆婆不过是看着十一娘无父无母可怜她罢了!娘眼红人家做什么,翁翁是太师,爹爹又与官家叔父淮王交好,我何必挑个连爵位都排不上的次子,次子与十一娘也很是相配嘛。”
      “你呀你呀!那是一般的伯府次子嘛!那是成平伯府大房的二郎,如今成平伯府的大郎新贵入朝炙手可热,又娶了河阳郡主之女,这二郎虽然是与爵位无缘了,但人家今年下了科场,听闻有望高中!瞧着是前途无量了!”
      成平伯府四个字刚从晁氏嘴里出来的时候,映月还怔了一下,想起今日零零散散得那几句话,心里似乎有些涩涩得,可嘴上却没落了下风:“下科场怎么了?论才学书墨之道说不定还不如我!再说,九哥也下科场了,也前途无量!三堂哥也是少年高中进士,如今被委以重任!我们家差哪了?”
      “没有爵位也是伯爵之子,还能比旁人矮了半头?怎么你就不着急呢?”晁氏到也不是贪图伯府如何,只是这整个太师府半数家业都是晞月父亲四处征战攒下的,她父亲生前并不曾分家,死后庶出五叔叔才分家出去,说白了那时分的家产里就有顾霖挣下的一份。顾家三房顾霖是老太师嫡出,与父母同住,家产分得多些也属正常,也是那时他并没有庶出兄弟有出息,老太师着意照顾罢了。
      前些年依着晞月父亲的名声、老太师的人脉渐渐在朝上有一席之地。后来虽然出了很多事,但到底也是从晞月父亲那里尝到甜头且收益至今。她这些年趁着管家权在手和晞月年纪小,将晞月母亲的陪嫁田产地铺也悄悄划到自己名下不少,这些并不是小数目,她又如何舍得,若晞月嫁去高门,陪嫁不免也得丰厚些,往后再让她知道这些,仗着高门权势岂有她的好处?这些事情说来也不光彩,何况当着自家女儿的面,更是说不出口的。
      晞月于她而言,便是一个隐患,即便晞月从未想过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总是觉得有一日晞月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夺去,“你父亲从前便没有你二伯受天家重视,如今你要是不能在婚嫁上胜她一筹,你们父女才真是一辈子在旁人之下。”
      映月当然不懂她着急的原由,皱皱眉头,“娘究竟在说什么?爹爹圣眷正浓,伯父已经过世多年,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还记得从前。就算有些人计较那些陈年旧事,婆婆多眷顾十一娘一些不也情有可原。嫁去伯府又如何,无母家支持,即便孙二郎看重也是举步维艰,她还能各过各得与咱家断了联系?”
      与映月而言,晞月只是住在她家里的堂姐妹,还是有疏离的。
      晁氏听这话突然觉得自家女儿长大了,“你看别人看得透彻,那你自己呢?”
      “我?我……”说话见她眼前竟然闪过某人的身影,却十分不想承认,端正一身傲气对母亲道:“自我及笄,到咱家说亲的每月都有五六家,您可有瞧上的?”
      晁氏翻了个白眼,那些都是清流书生人家,或者是外放归来的武将文人,在京城都没什么根基,当然也有好的,只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即便是亲王也觉能挑出毛病 ,若非老夫人先在女儿家的婚事上开了口戳到自己的弱点,她可要将这宝贝疙瘩在身边多留几年的,“前几年你还小不是?现下晞月瞧了合适的人家,你也不能屈居人后。可不是人人都能如你姑母那般,二十三四出嫁还能觅得良婿,你若不前人一步,好夫婿便让人抢光了。”
      映月觉得母亲今日已经陷入了一个攀比的怪圈无法脱身,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觉得晞月的婚事不错,而自己女儿没有定下有些心急而已。可她自小都没把晞月放在眼里,自然从没同她比较过,“婆婆慧眼,知道十一娘最高能配上什么样的人家。可娘却没有婆婆那般明智,顾太师嫡孙女,我比她差吗?”她拢了拢乌云般的头发,上面嵌着珍珠的头花那么耀眼。
      晁氏看着自己闺女的背影有些恍惚,那个欢欢喜喜的女娃娃已经长大了,自信高傲的嫡女派头连她都有些惊讶,孩子总是在长大,只是一直在身边没有发觉罢了,但父母总会在某一刹那发现。

      几日之后,晁氏在顾景护送下,带着两个小姑娘在清安观外和孙家大房的王夫人碰上面了,晞月站在映月侧身对从车上下来的孙弗见了礼,便悄悄又往后挪了两步,站到不显眼的地方去了。
      此番出来,老夫人又特意指了翠萝陪同,好有人时时提点她。晞月刚刚站好,翠萝就在她身旁轻轻往前推她,示意她往前站两步,可晞月定不会这样出头,死定在原地没动。
      孙黎同顾景有些交情,又同届为考生,见面后就互相攀谈起来,言语中尽是“家国”二字。两位长辈带着女儿亲亲热热得说话,晞月一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她是习惯了的,并不落寞。

      “这不是快放榜了,做场法事祈求神灵庇佑,听闻前年东乡侯夫人给她家的四郎在此做了场法事,一下就高中了,第二年便在御前得了重任,听闻最近又要高升了。”晁氏侃侃而谈。
      “是啊,我家二郎也是今年,一同进香也是缘分。”王氏指了指一边的次子孙黎。
      “对了,还没贺你喜得孙儿呢。”晁氏和成平伯府的情分不深,一向都是老太师多有走动,顾霄夫妇却极少来往,那日孙儿满月的贺礼她是没送的,今日只好补上,于是给他手上递了个金锁。
      王氏也没推脱,意思两下便接着了,“你家九郎瞧着和我那个长子年纪相仿,可有议亲?”
      晁氏一笑,“已经定下了,只是那孩子母亲过世,如今还在丧期,这才耽误了。”
      这一来一往,两家孩子的基本情况便已经明了了,只是晞月仿佛不存在的人,所以也没人问起。
      王氏安排了法事,一群人便跟着到了后殿广场上。

      晞月独自一人到了前殿,跪在三清祖师的金像前,心中祈祷:爹爹阿娘,十四郎如今很好,我也过得很好。我好好将他带大了,如今也要科考入仕了,请您保佑,此番能得中。
      随后又恭恭敬敬得扣了三个头,刚刚起身,发现身边柏青色的袍子十分眼熟,一抬眼正巧对上敏国公深墨色的眼眸。
      “国公安。”她规规矩矩得起身给他行了个礼。
      “嗯。”敏国公冷淡得点了点头。
      他偏爱柏青色,故而许多衣衫都是这个颜色,在晞月的印象里他好像都是清冷而疏离,也不知是不是这个颜色映衬的关系。他站起来抚了一把袖子,却没有离开仿佛在等晞月。
      晞月退了两步,低眉道:“今日好巧,第一次来清安观就能碰到国公这样的贵人。我家三婶婶在后殿为堂兄祈福,少陪,您留步。”
      “我到后殿也有事,同去吧。”
      说完就大步迈出去了。
      晞月茫然得以看了一眼翠萝,翠萝亦不明所以得摇摇头,可为着同路,二人还是跟了出去,缓缓跟在他左手三步以外的地方。

      这个时节,观中的梨花率先开放,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落满了花瓣,微风轻拂便是一阵白胜雪的花瓣雨。晞月一时看得贪了,站在花树下压着枝桠看得入迷了,敏国公走着走着一回头,看见花树下嘴角含笑的晞月,心跳漏了一拍,嘴角也不自觉得勾出一个弧度,抬手想帮她拂去身上的花瓣,手伸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背回身后,“梨花落到身上了。”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身边侍卫初七却全然看在眼里,惊讶万分,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在袖子里狂掐自己,怕是做梦。
      听到敏国公说话,这才回神,翠萝的眼睛也从花树移到晞月身上,两个人才手忙脚乱得掸掉身上的落花。
      “喜欢梨花?”敏国公又问,他从来都没说过这种话,而且还是对着个小娘子,这下初七只觉得脑袋有些轰雷。
      晞月立刻退到离他三步以外的地方,“谈不上喜爱,只是繁花胜雪让人流连忘返。”
      敏国公似乎也没有在等她的回答,继续悠哉游哉得往前走,又走了几步,问她:“你兄弟此番是不是也参加了春闱?”
      春闱那日同她在李家铺子前打过一个照面,一直记着,他似乎还记得和晞月的每一次相见,很多年后他还依旧记得。
      晞月轻声答了声是。
      “未及弱冠之年,若中了便好,若不中不要灰心,尚有时间可以历练。往后若是做官,也不要去六部两院三法司这等冲在前头的,京城固然机遇多,但江左富庶之地也是上选。”这些话听着像是闲聊,但于晞月而言却十分戳心,以她的身份环境,这样的话就是老太师也没有提点过,事实上,老太师很少过问顾暄读书仕途,比起晞月,顾暄在府上更不起眼,仿佛被刻意隐藏了一样。说罢便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前头就到了,告辞。”
      晞月一抬头看见前头便是自家法事场子,再看敏国公已经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十分不解,他这一路是做什么?给自己带路吗?还是专门和她说那些话的?看看翠萝:“方才那个是敏国公吗?”
      翠萝也是一头雾水,“您同国公爷很熟吗?他怎么知道十四郎今年科考?“
      晞月满脸无奈得摇摇头,“统共就说过方才那几句话。”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晞月翠萝不明白,初七也看不懂自家主子了,跟着他有十几年了,除却前头病逝的夫人还没见过他主动同那个姑娘说那么多的话,还问人家喜不喜欢梨花?要不是自己一路跟着出来,肯定是要怀疑主子被人掉包了,“将……”
      话还没说完,敏国公斜眼冷峻得看着他,初七头顶一凉,噤了声跟着他连头也不敢抬。

      后殿已经开了法事台,晞月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挪到后面站好。
      法事结束被道长领着到后面厢房住下,道观的环境不比家里,客房本就不多,这乌乌泱泱一群人,只得凑活挤着住,晞月和晁氏母女挤一间,孙家母女一间,顾景和孙黎挤一间。
      晞月没什么东西,站在门口看着几个丫头忙着整理房间,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翠萝又从外面挪了一张榻放在外间,已经很明白就是晞月睡的地方了。
      “你方才去哪里了?”映月喝了口茶,悠闲得看着她。
      晞月笑了笑,“清安观重修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前头香火很胜,我也去拜了拜,还碰见了敏国公。”她说得很大方,也没有遮掩。
      映月也没有多想,拿着茶盏喃喃:“找无灯大师对弈吗?”
      “嗯?”晞月没听清放下茶盏疑问了一下。
      “无灯大师出关了?敏国公是来……”映月说到一半记起她不怎么喜欢下棋,大概也不关心无灯大师,“算了,你应该也不知道。三清前求了什么?”
      晞月没露出半分尴尬神情,“长辈身体安康,姊妹姱容修态,兄弟华星秋月。”
      “……十四郎还小,多考几次也是无妨,你也不要逼他太紧,好好的孩子春花秋月不会赏,整日只知读书,未免无趣了些。”说着给她也倒了杯熟水,“这是观里的熟水,喝起来很是甘甜爽口,不愧是山泉,还有梨条,你也尝尝。”
      晞月低头藏了一下尴尬得神色,立刻微笑接过盏子,看见她袖口上有一处破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刮得,指指她的袖口,“袖子破了?”
      她抬手一看,真有一道口子,忙喊了人来更衣。映月的衣服都是十分鲜亮的颜色,芙蓉色襦裙,玫瑰色绣芙蓉的外衫,她转了一圈坐到晞月面前,“好看吗?姨妈从扬州送来的衣料,我让人裁的新衣,这是第一次穿。”
      她到也不是故意酸晞月的,只是一贯这样,喜欢众人捧着,晞月微笑点头迎合,“很好看,把衣服拿来,我帮你缝补袖子吧。”
      映月摆摆手,“不必了,一件衣服,破了就不要了,劳什子补它做什么。”说着,看见孙家兄妹在门口向她们挥手,“阿弗和孙二郎来了,一起去吧。”
      晞月收起方才的尴尬,整了整衣襟就跟着出去了。
      孙弗一手拽着晞月一手拽着映月走在中间,两个男子走在前面,“怎么换了身衣服?这个外衫上的芙蓉真好看。”说着就从头上取下也是芙蓉花的簪花要给她簪上,“这样就很相配了。”
      映月收了人家的簪花也不好不回礼,于是把手上的白玉镯子过到她手上,“这个也很衬你月白色的外衫。”
      晞月安静的站到一边,反正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送出去的贵重东西,还是不掺和的好。
      顾景瞧着两个丫头絮絮叨叨,催促一声。
      晞月也转身看了二人一眼,对映月说,“婶母和王夫人还等着,咱们快去吧。”
      “婶母?”孙黎好奇道,他原以为晞月是映月同父的姐姐
      晞月也有些诧异,以为他知道,恍惚记起自己那日的介绍确实有些含糊,只是自己说终归有些尴尬,于是看向了顾景。
      顾景咳了一声,解释道:“这是我伯父的长女,之前你家宴会不是见过嘛!”
      “是,匆匆一面,原以为和映月妹妹是同父异……同出一脉。”他本以为晞月是顾家庶女,没想到居然是堂房姐妹,顿时对晞月另眼相看了几分,只是记不起来顾景的二伯父是谁了。
      顾景知道他误会,打着圆场:“快走吧,娘和伯母等着呢。”
      便没再耽搁,五人匆匆离开。

      一顿晚膳聊的很顺畅,两位姑娘妙语连珠,孙黎也十分会调节气氛,三两句就将几人逗乐。饭后又在院子里摆了桌案,几人坐下来品茶赏月风雅得很。
      “听闻西北戎狄最近频繁生事,都护府往京中发了两回折子,游都护前些日子还求了乞骸骨,这回估摸着官家又会驳了。“孙黎同顾景谈到了西北的边防变动。
      晞月也曾听祖父说起过北境边防之事,北境防线绵长,西北是一片旷野,靠着多年积累的层层关隘才得以固守,时常动乱,加之近些年,西北部族出了几位善于经营的君主,十数年前险些被丹阳王为首的部族联盟戳穿了京城腹地,虽然有几位猛将贤臣扶大厦于将倾,但朝中不得不承认了几位部族首领并且封,每年给予封赏绢10万匹、茶10万斤、银20万两。与西北不同,东北一线是雪原与山林,又有雁绝山一脉为天然屏障,关外族群摄于雁北王程家称臣多年,倒也不敢妄动。
      顾景本打算夹一块豆腐,听到孙黎的话叹了口气:“游都护镇守西北数十年,功劳颇高,他又年迈,乞骸骨本是常事,只是终究不能如愿了。”
      “从先帝到官家,还有敏国公,为了西北安定、西域商路费尽心思,这六城好不容易收回来了,商路不过才兴盛了几载,难不成还真叫蛮子给作践了?”孙黎也有些激愤,自顾斟了一杯。
      顾景拍怕他,“你我即便是读书人,若真有一日国家需要,我也是愿意到边关一去的。”
      晞月注意到,晁氏也听到了这话,虽同着旁人说话,但脸色还是骤然一变。
      孙弗端着酒杯闲闲道:“边关之事自有官家圣裁,不是说敏国公不日奔赴西北,既如此何等局势不可定?”
      “是啊,北境有敏国公和雁北王坐镇,我等也可溪边唤客闲持钓,灯下留僧共覆棋。”孙黎微笑,拿起盏子饮了一口,“这敏国公离京之日将近,不知能不能赶上同无灯大师的对局。”
      “今日听人说起在观中见过敏国公,说不定此刻二人正月下对局,若是幸运,明早咱们会是满京最先拿到棋谱的。”映月提起这个就万分激动。
      晞月从不是主动开口的人,两边的话题都没有参与进去,只是静静的听着。
      “听说九郎前日赴宴,唱和了一首清江引深得薛公赞赏,不如接着春风岚雾再做一首?”孙黎倒是个极其风雅之人,这会儿已经让人把琴拿了上来,等着和他的词。
      顾景放下酒盏推辞了一下,“都是酒后胡言,哪里得薛公赞赏了,传言而已,本就是和韩郎前作,也是献丑了。”
      “说起薛门韩郎,他无法科举倒是我朝一大损失!”孙黎感慨,韩钊是薛公的得意弟子,也是文采飞扬之人,文坛将他奉为薛公的后继之人,只是家中早些年因牵连大案,被罚不可入朝为官。据说,当今官家曾想破格将其纳入翰林院,却遭到回绝,这几年更是沉迷黄老,诗文更加飞扬飘逸,却暗露隐逸之情,不少人揣测他将要离京去求仙问道。
      孙弗也插话进来,“清风朗月之人,未必就愿意入仕,我瞧着他似乎更想去修道!”
      “不是说他和无灯大师约了五月初七在北山忘山亭对弈,届时九哥一定要早早来寺中帮我抄到完整的棋谱!”映月始终惦记着对弈之事。
      孙黎见她几次三番得说起对局之事,深感好奇,“十三娘也是爱棋如痴之人!“
      映月大方举杯冲他浅笑,“唯爱书画与棋。”
      孙黎对她举手投足之间疏朗阔达的气质深深着迷,自己也是爱棋之人,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二人从近年的对弈大家一直谈到好棋之人奉为圭冕的《牵机手谈》。
      晞月插不上话,默默在一旁安安静静得呆着。

      山里的夜风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刚起微风,侍从就拿着外衫披风过来了,翠萝不是晞月身边侍候的,临时调来照顾一日,虽然准备了披风但是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放到何处了,只好拿了一张车上的小毯子给她盖上。
      顾景见状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到她的身上,“丢三落四,到山里也不记得拿披风。”
      晞月低头道:“是,九哥教训的是。”
      “……要不要喝口酒去去寒。”顾景给她倒了杯碧澜堂,
      入口绵软清爽,佐以观中梨条,别有风味,“嗯,尝着应是曲院街尾那家的,他家的掌柜就是湖州人,做碧澜堂很有一手。”
      顾景自己也倒了一杯,味道淡了些,到也算不上佳品,至于是哪家的他就更尝不出了,“你对这些倒是如数家珍,记得年前酿的蔷薇露,我那儿还存了一小坛,觉得比这好。”
      “九哥这样夸赞,今年酿的第一坛一定给您尝尝鲜。”
      今日郁闷似乎在这三两句家常里烟消云散了。
      晞月静雅如菊,顾景性子也十分沉稳,家中二人关系也算不错,小时候顾景对她也十分照顾,倒是对自己那个整日趾高气昂的亲妹妹没这么偏爱。
      孙黎自打在山门前和映月见上面,眼睛便没怎么离开过,这些顾景也看得清楚,悄声对晞月道:“瞧!孙二郎,瞧上映月了。”
      晞月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孙黎正对着映月笑得灿烂,映月也是少见羞涩。心一凉,手一抖,半杯碧澜堂都洒在了顾景的披风上,这才回过神忙拿帕子擦。
      顾景见状边帮忙抖掉酒水边数落道:“多大了,毛毛躁躁。”他这一说,四周的人都投过瞩目。
      还没等人发话,晞月慌忙解下披风塞回顾景手上,对注视着她的这几个人道:“失礼了。”匆匆行了礼,就拉着翠萝离开了。
      跑过一个转角到了没人瞧见的地方,才停了脚步,心口砰砰直跳,就像小时候做错事被发现了一样慌张,而她已经很多年都没这样慌张失措了。
      翠萝帮她擦了裙子上的酒,拉着她,“怎么不走了?”
      她脸色惨白,月光映衬着更加难看。
      翠萝以为她不舒服忙问道:“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晞月按着心口对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约穿得单薄了些,风吹得头痛,你去和婶娘说一声,我回去……先回去歇息了。”打发走了翠萝,才缓缓得往回走,山中起了雾气山风吹动着雾,羊角风灯照亮着流动的雾气让四周都变得不是那么真切。想着方才孙黎的笑和映月的羞涩,却松了一口气,可她本该十分震惊伤心的。

      半夜十分,晞月朦胧睡意中觉得口渴,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走动的声音,随后门悄悄被打开又关上,然后外面细细簌簌有说话的声音。缓了一会儿才从睡梦里醒来,披上衣服从窗缝往外看去,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手拉着手往外院走去,一时好奇就悄悄跟了上去。这两人悄悄转到了竹林里,在一处石头上坐了下来,至于说了什么一直也听不太真切,倒是那个女子的一声“黎郎”险些让她一头磕在旁边的山石上。
      晞月不记得那日是如何回到厢房,只是一早醒来还是不敢相信昨夜见闻。

      从观里回来,晞月就躲着老夫人和映月不见面,还将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出来。
      晓夏端了饭菜进来,“娘子,快快起身梳洗吧。”
      晞月把头蒙了起来,在被子里哼道:“头疼,不起了。”
      “是您喜欢的蜜枣糕和及第粥,快快起来吧,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晓夏故意把饭菜端到床头的小几上,引诱她。
      “帮我告个假。”晞月还是没有动,这几日她心里烦乱得很,睡不好也吃不好,素银过来拽了半天的被子也没能把她拽起来,无奈道:“今日再称病,老夫人可就要请郎中来瞧了。娘子,快起吧……娘子在道观里到底见了什么事,回来就说头疼,这都好几日了。”
      “吹了山风,没什么,过几日就好了。”晞月敷衍了事。
      素银没辙,只好让晓夏先把饭菜端到小厨房温着。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晞月又缩到了床角,头上蒙着被子,谁叫都不说话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领导骂了,坐在车里哭了一场,爸妈来了,也不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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