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哀]Cast Back》之屿

6、Chapter 6

　　曾经无数次清醒梦境时幻想过画面的夙愿，到了真正实现这天却是如此的微妙难言。

　　他终于和她并肩站在了动画男女主役的位置上，麦克风立在他们身前，身后是一众协役，也是他曾经最熟悉的位置。他从录音室的各个角度观望过她，正侧面、1/3侧脸、或是背影，而如今千帆过尽，曾以为会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半开玩笑地对身旁的人说“前辈您知道吗？今天我终于实现了少时的梦想”，此刻却是生硬得无所适从。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让他紧张。他第一次登台都没这么紧张。

　　所幸第2集的戏份是他们的初遇，片中的男主角春风亭柳朝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面对身为艺伎的女主角千代子的主动探究和营造话题，他的讷讷倒也算是白马此时的本色出演。

　　片中为男二春风亭昇吉配音的是他大学时期的好友伊东玉之助，也是APTX Production的签约声优。他的站位在两人旁边，配音间隙会时不时同他俩调侃打趣一番，无形中也舒缓了起初过于尴尬的气氛。

　　这部动画一共有12集，配音组每周都要来录音室完成其中一集的录制工作，到了七月，随着见面次数和工作时长的增加、片中男女主感情线的持续推进，两人之间仿佛也恢复了最初点到为止、分寸感良好的合作关系，见面有问候，遇到分歧会讨论，结束之后有道别，但也仅限于此。

　　他对两人的关系能恢复到这个阶段已经相当知足，对每周一次的配音工作也不自觉地感到期待。片中千代子对柳朝初见时便抱有好感，也是较为主动的那一方，面对着心中只有“落语”的柳朝，她对其的爱恋长久如一、不求回报。宫野为这位艺伎选择的声线轻盈柔媚，演绎起那些暧昧朦胧的台词，时常令他感到恍惚。

　　第6集中柳朝躲雨时偶遇千代子，后者邀请他去自己的置屋，两人饮酒相谈到深夜，千代子恳请柳朝留下来过夜，柳朝则很为难。

　　“我一直对先生，有着特殊的感情。”屏幕上的头牌艺伎美目流转，眼底倾慕呼之欲出；他的耳机里同步地传来她的声音，柔婉郑重，不疾不徐，在他听来心绪剧震。

　　他知道自己不该，却忍不住转头看她，宫野面容沉静，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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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集之后宫野的配音工作全部完成，几周后又收到制作组的邀约来为《昭和言景》演唱OP。她到录音室的时候第11集的配音工作尚未结束，她便在一墙之隔的控制室分了只耳机旁听。

　　此时白马正在配的是春风亭柳朝老年时期的落语表演，她知道这部动画里他的戏份非常吃重，要从少年时期一直配到暮年，甚至还包括旦角女调，但真的听到他伪老年音的声线还是不由吃了一惊。

　　能从咬字和吐息听出是他，但本音已经被拉扯撕裂得几乎难以辨认，乍听之下完完全全就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落语表演家了。

　　太伤嗓了。她几乎是不忍卒听，但他对落语的演绎又着实精彩，最终怀着纠结的心态听完了配音全程。

　　宫野望着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这场暮年的谢幕演出后长久地无法出戏，伊东走上前拍拍他的肩，白马才终于摘下耳机，转身同他一起走出录音室。

　　他乍一看到她，眼中便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愉悦，但碍于当前的关系也只是上前同她打了个招呼，问她是来补录么？

　　她回答说是来录OP。白马点点头，似乎也无话可说了，身边伊东欢快地问她要不要等会一起回事务所。她的前同事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到一旁喝水。

　　她分心瞟了一眼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进了录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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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东玉之助从事务所出发去录《昭和言景》的最后一集，临走前被宫野喊住：“把这个带给你的朋友。”

　　伊东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是修护嗓子的药品和茶饮：“我的……哪个朋友？”

　　APTX Production的创始人显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上楼了。

　　五秒钟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朝宫野喊：“是探君吗？”

　　她脚步不停。

　　“您觉得他会相信是我送的吗？我连一支笔都没送给他过！”

　　“那就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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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她在东映的录音室内结束工作，下楼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伊东的那位朋友站在楼梯口，显然是在等候自己。

　　往来的声优和工作人员很多，大多与他相识，时不时有人同他打招呼，问上一句等在这里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忙，甚至还有要合影的。

　　他迎上宫野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说：“您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一间空录音室等了。”

　　“白马君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她干巴巴地评价，走到他面前，“有事么？”

　　他把一个深棕色纸袋递给她：“这是家里厨师烤的曲奇饼干，也不知道您爱吃的口味，就各种都烤了一些。”

　　她明白这是给自己的回礼，也不同他客气地接过来：“谢了。”

　　收下礼物这件事让他肉眼可见的开心。

　　“那我先——”

　　“你觉得哪个口味最好吃？”

　　两人毫无默契地同时开口，他愣了一下才道：“我喜欢蜜姜口味的，开心果的也不错。”

　　她点点头，同他并肩朝门口走去：“录完这部不给自己放个长假？”

　　两位顶尖声优多年后在非工作场景的罕见同框吸引了十足的目光，同行的画面又太过养眼，惹得众人不时侧目。

　　“是这么计划的，应该会去西亚旅行一趟，”他替宫野推开玻璃门，请她先走，“12月中旬我在明治座会有一场演出，您有兴趣来看吗？”

　　“剧名是什么？”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捕鼠器》。”

　　“那就请给我留两张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