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竹子吃熊猫

19、第十九章

　　春末时柳若水见了不少英雄豪杰，可惜的是没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家里人倒也不催促她，全都以她自己的心意为重。

　　今年入夏，她刚好二十二岁了，虽然挺羡慕哥哥嫂子恩爱和睦的样子，也渴望找个良人，奈何这缘分就是迟迟没能出现。那她也就不着急了，找得着最好，找不着也就那么过。

　　狗舍里的去年的小奶狗都长大了，培养出了一批新上岗的，柳若水还像以前那样带着犬群去狩猎，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

　　她和福儿学刺绣，绣不了一炷香就不想弄了。虽说长得温婉可人，看人含情脉脉的，可这些女红不管过几年，她还是不太喜欢。

　　耐着性子绣个手帕上的字，那就是柳若水最后的耐性了。她能把每支暗器擦得锃光瓦亮，也能在狗舍训三个时辰不吃喝，但这么闷在房内补鞋缝衣服，就太耗费她的精力了。

　　伸了个懒腰，柳若水顿了会儿，觉得好像有谁在看自己，她起身走到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望了望。

　　什么也没能看见。

　　这些天柳若水不管是下山逛街，还是入山狩猎，封刀都会像个尾巴一样缀在后面。她要是不想看见对方，他就会藏得深深的，不让她发觉。

　　除了偶尔几次被找到，其余时候，柳若水很难发现封刀在不在。

　　但只要她叫了对方的名字，一眨眼，人就从各种地方冒出来了。有时候是树上，有时候是屋檐，有时候是拐角。

　　像是在玩捉迷藏。

　　走到院子中央，柳若水抬头看着晴朗的天色，轻轻唤着：“封刀。”

　　屋檐有风拂过，衣袂细碎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落地无声的少年出现在了身后。柳若水看着才十三，就比自己高出一小节的人，心里又冒出了那种看白菜的菜农感。

　　忍不住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她却细腻地发现封刀有所抵触的身体行动。
　　他的右脚轻抬，原本是有往后挪的趋势，身体也想后仰，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最终终止了这个后撤的动作。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就等着她像以前那样揉他。

　　“也是，长大了，不喜欢我摸你脑袋了吧。”
　　“……”

　　柳若水喃喃出声，暗自想着是该改变一下这个习惯了。将要收回的右手被有些急切地握住，那一截纤细有力的腕骨被少年的手掌轻松扣上，她眼睫颤动，望着他。

　　封刀垂下头颅，将肩背塌下去，握着她的手腕，按在了发丝上，帮助她完成了抚摸头顶的动作。

　　“二小姐高兴就好。”

　　“可是，如果封刀不喜欢这样，我也不能强人所难的。”

　　“我不讨厌。”

　　这个答案让柳若水有些犹豫，她一时有点拿捏不准了，不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吧。那还是收敛点比较好，孩子大了，要照顾自尊心呐。

　　看着自己的手掌，她认真地颔首。

　　过得两天，柳若水清晨准备去打猎，背弓携剑，呼唤着八条猎犬。晨曦中，除了巡逻队的兄弟们，好些人都还没起床。但她却看到身姿挺拔的人影站立在山门的前院，看着像是等了一会儿。

　　青衣高束发的封刀回身望来，在这夏意浓浓的时节，柳若水感到心头一亮，是明快的色彩，也是清凉的绿意。

　　他是要陪自己去山里打猎，这并不是第一回了。柳若水走过去，两人不多言，一前一后地往山里的小道走，从岔道走能更快地进入山林。

　　走了几步，她在较为平坦的山石旁停下，落后数步的封刀立即驻步，手下意识地压在了刀柄上，留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封刀，我们比比，看谁先到达山顶？”
　　“……”

　　他的眼里流露出疑惑，但没有忤逆柳若水的一时兴起，两个人以大石头为出发点，向着陡峭的山崖冲。八湖寨这一脉的山，早就被柳若水踏了个遍，她对哪里有近道一清二楚。

　　靠着对山地的经验，她与猎犬们迅疾地穿梭在林中。

　　眼看着开阔的顶端就在眼前了，身后掀起劲风，她匆忙回头，犬群呜呜吠叫着，眸光所及之处，望见轻盈的少年乘风而来。足尖掠过枝头、山石，眨眼，便已到了跟前。

　　封刀落定在她身侧，并没有抢先到达山顶。

　　一年多，竟能将轻功提升至此，当真是练武的好料子。原先还要大哥柳净月指点腿法身形，现在都不用提点了。

　　擦掉额头的薄汗，柳若水快走几步上了顶，对着山下亮起嗓子吆喝了几声，脸颊泛出红扑扑的色泽。

　　封刀一时看入迷，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被对方捕捉到这过于留恋的眼神。

　　遣散身边的猎犬去玩耍，柳若水找了块草地一坐，面容恬静地说：“我其实有个疑惑。”

　　站在她的身侧，封刀没敢和她一起坐下，只是尽职地护在她侧后方，低声问：“什么？”

　　柳若水拍拍身旁的空地，“坐。”

　　她平时训狗，也是这样一声坐，整个狗舍的狗都会乖乖坐，还能趴能打滚，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封刀：“……”面色掠过一丝挣扎。

　　“我啊，觉得封刀练武以后，好像不怎么亲近我了。福儿说你越大越话少，也没错哦。”

　　被这么说，完全是出乎意料的，面色冷凝的他无措地杵了一会儿，索性将下摆一撩，乖乖坐下，却还是与柳若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柳若水本想乘势问一句，是不是厌烦自己了，可看他这一下变幻数次的神色，不太像吧。

　　“封刀，你近来时常在我身旁，不过并不随意靠近，这感觉就像是护卫，你是怎么想的？”

　　“我要保护二小姐。”

　　询问的疑惑得到了直白的回应，柳若水愕然，凝望着身侧的人，尽管他在羞怯，但漆黑的眼眸里是下定决心的坚定。

　　难怪封刀在她周围神出鬼没，大哥也没有说什么，因为爹和大哥都是默认了这种事的。她甚至怀疑这两人唆使封刀，让他当护卫。

　　让年少有为的封家后人，成为她的护卫，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总觉得是埋没了他。

　　没有学武也就罢了，说明他志不在此，可既然又拿起了刀，那么这样偏居一隅，能否承载封家的野心与好胜心呢。

　　“封刀，你有没有想过去外面看看。”
　　“没有。”

　　回答得太干脆了，都没有犹豫的。

　　“可是，江湖那么大，你如今学了立足的本事，可以出去闯荡，多见见世面。”
　　“二小姐可是嫌我见识浅。”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作为封家后人，既然选择了拿起刀，你大可以放手一搏，出人头地。”

　　“我不求那些。”

　　他没有说，拿刀是为了谁，这话太沉重了，他觉得柳若水不用背负自己的私欲。

　　柳若水怀疑地看着他，心想自己的话题可能还是太早了，他现在对于功成名就是没有想法的。
　　等到孩子年纪大了，自然会有对花花世界的向往，也会催生出对登顶的渴望，那个时候不用她推一把，雄鹰也会展翅飞翔的。

　　“好的，留在这里也很好，谢谢封刀保护我。”
　　“……”

　　少年面色一红，神色不自然地别开了脸，不敢去看柳若水诚挚的笑。他一手杵着刀，一手却在身旁做着缓解紧张的小动作，细嫩的小草被他拽掉了一片。

　　山林里响起猎犬的叫声，可能是有猎物出没，柳若水耳朵一动，拍着封刀的肩头，笑意灿烂道：“走，看看是什么！”

　　他刚起身，女子就猫一样灵敏地跑远了，封刀不自觉地露出笑，轻快地跟上。

　　只要柳若水能一直这样开心，就足够了。

　　下次更新明天晚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