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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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地坐在瓷砖上，讷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褪去了结婚前的稚气，脸上的表情总是恬静的，带给我一种已为人妇的淡雅，性子也越发沉稳，她明明才27岁，明明在领证时她还是一个怯怯的姑娘，还会在领证前一天激动地睡不着觉，会在深夜悄悄挪到我的怀里抱着我。
阿杏，这几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唯一让我庆幸的是，她看向我的眼睛里仍有光芒和消不掉的爱意。
她看着阳光一点一点消散，回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我。
“钟杏。”
“嗯。”
“钟杏。”
“啊？”
“钟杏。”
“你搞什么！”
还好还好，她还是会对着我撒小脾气。
我眉眼含笑地看了她好久，才回应她：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在不在。”
声音带出的苦涩再也掩饰不住。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向我坦白：
“七天。我只有七天的时间陪在你身边。”
我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毕竟，我向来不相信失而复得这种好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神色未变，只是重重地摁了摁已经熄灭的烟蒂，自顾自地开口：
“那我得好好陪你。带你重温一下我们的过去怎么样？不行，这样你会伤心的。徒步西藏？不行不行，你身体这么差，肯定会高反。那去哪里？重庆，西安，北京……”
“邢嘉。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双眼通红地打断我接下来的话，看向我的目光里带着哀伤和疼惜。
我不断地戳着瓷砖上的烟蒂，自嘲地摇摇头：“我要说。我不仅说这些，我还要说我可能没有你爱我那样爱你，说我在领证那天没有你那么开心，说在你死的时候我还在工作，说我好想拥抱你，说我好想…好想亲你……”
末尾，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她仍旧在安慰我：
“老公，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两个字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气些什么，竟然冲她吼了一句：
“钟杏！你没有回来，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要永远永远的离开我了！”
她如同被惊到的小兔，身体猛地瑟缩起来，眼泪也在不断落下，最后，她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小心翼翼地说：
“邢嘉，你说…你要保护好我的。”
我怔愣半晌，是啊，求婚时我说过要保护好她的……可现在，我却以爱之名伤害了她。
憋了三天的沉痛终于抑制不住，细碎的呜咽声不断在我喉咙中盘旋。
我几乎要窒息，浑身颤抖，肌肉紧绷，试图做深呼吸来缓解我的情绪。
哭声却更大，我抱着头，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天边的晚霞从橘黄慢慢晕染到绛紫，连晚风的温度都慢慢降低，路灯顺着远方的高速公路逐次亮起，宛若绵延不绝的珍珠在闪烁。
钟杏坐在我的对面，高扬起下颌，我只看的见她纤细的脖颈。
“我想要和你一起看海。”
她突然说。
“嗯，好。”我沙哑着嗓子，应了她一声。
她淡淡地说，听不出任何情绪：
“去厦门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
气氛又骤然冷下来。
我状似无意地滑开手机，实际早就定好了两张去往厦门的机票。
机场。
开车到达机场时，钟杏还迷蒙地坐在后座问要干什么。
我从后视镜里偷看她，竭力压住上扬的嘴角：
“去厦门。”
她先是没放在心上地嗯了一声，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些什么的时候猛地睁大眼睛：
“什么？你当真了？”
我没再看她，调了调后视镜，嗯了一声，算是给她回应。
惊异的笑声突然在我耳边炸开：“真的啊！老公好棒！”
我还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吗！
我头疼地扶了扶额头，掩饰起眼底地笑意：“你好吵。闭嘴。”
她这才敛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开心怎么也忍不住：“好吧好吧。”
到了机场，找了一个停车位停好车。
莫约几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这个南方城市。
落地时才有上午十点，我没带行李，只拿了搪瓷缸和拍立得相机和相纸，随意找了个酒店。
用房卡刷开门，她激动地一下跳到床上，环视了一圈才讷讷地问我：“怎么有两张床？你不和我睡吗？我们都结婚了。”语气里带着些不高兴。
我刚刚检查好有没有监控，转头就听到了这句话，嘴角的笑意更甚：“我又碰不到你，再说，这床有三米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开心地撇撇嘴：
“哦，好吧，我还以为你不爱我了。”
爱你爱你，怎么不爱你！
我让她先睡会儿，我先出去一趟。
“你要去干什么？才结婚几天，你就对我喜新厌旧了。”她阴阳怪气地看着我，却没有生气，我知道，她只是想逗逗我罢了。
我无奈地跟她解释：“给你买早餐，你早上都不吃早饭，胃会受不了的。”
“好吧，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啊。”她点点头，眼底带着笑。
“你躺进去吧。我给你盖被子。”我先一步走上前，替她掀开被子。
“知道啦。”她跳脱地翻滚到床上。
其他人看不见她，只有我能看的见她，她也碰不到任何东西，我只能亲自给她盖被子。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轻轻地给她盖好被子，我以为她的身体会再次穿过被子，事实却令我大吃一惊：她不仅没有穿透被子，被子还鼓起了一团，短暂地带给我一种她一直在我身边的错觉。
晃了晃神，面上脸色不改，走出了酒店。
走到附近的早市，赶在肠粉店售罄时抢到了最后一个，又去另外一家店给她买了两个豆包。
就着等老板找钱的空隙，我已经拿着拍立得把这些早餐照了下来。
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近十一点了。我加快了回酒店的脚步，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我可不想打扰某个起床气超恐怖的女人。
她也像是听见了我回来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老公？你回来啦！”
正要关门地脚步一顿，我偏头给她打了个招呼：
“嗯，吵醒你啦？”
“没有，我没听到声音。”她伸了个懒腰。
我走到她的面前，喘了口气：“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抱着逗她的心思，不指望她说些什么。
她却朝我甜甜一笑，时间似乎就静止在那一瞬，我被她撩到了。
“因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知道呀。”
耳根慢慢浮上一层殷红：
“知道了。宝…宝宝。”
她先是一怔，似乎是没料到我会叫她宝宝，但马上就带上一丝狡黠地微笑：
“邢同学，你不知道你害羞会耳朵红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忽然，风从窗缝中溜进来，卷起她的发丝，带着厦门海风和她的味道，钻进我的心里，阳光在她身下投下阴影，她好像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是独属于我的钟杏。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宁愿再也不醒来。
“等着。”
我拎了搪瓷缸，走进浴室，利落地将拍立得的照片烧掉，清理好后就出来浴室，坐在另一张床上看着她吃东西。
她似乎见怪不怪了，抬头接住这突然出现的食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去外面转转吗？”我吃着已经冷掉的豆包，有些甜腻，我不是很习惯，但是钟杏很爱吃甜的东西。
“好啊好啊！要不去南普陀寺看吧！”她激动地点点头，神往地说出想去的地方。
我点点头，打开了手机里的地图：
“行啊。我看看几点出门比较好。”
她咬了咬筷子，说了时间：
“两点出门，咱们可以慢慢走去南普陀寺。待到三点，我们可以去周围的地方闲逛。然后大概五点半就可以骑共享单车去……”
“曾厝沙摊看日出。”
我下意识接了她的话。
听着她叭叭地说了一大堆，就知道她肯定下了很多功夫，看来早就是蓄谋已久了啊。
她弯了弯唇，又撩我：
“小邢，你是不是暗恋我啊。怎么知道这么多我的想法呢？”
被她戳中小心思，我气急败坏地想去挠她的痒痒，她被我吓的到处乱窜，弯着眼睛向我讨饶。
这女的怎么这么会啊？
我收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眯一会儿吧。”
我定了一点半的闹钟，躺在床上。大约是心情很好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邢嘉——邢嘉——快起床——”她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我耳边响起，睁开眼却看见她飘在我的头顶，吓我一跳。
“干嘛！吓我一跳！”我不想和某个无聊至极的人争辩。
“哈哈哈，果然吓到你了吧！”
我捞起手机，定睛一看时间，还好还好，时间没过。
“差不多了，走吧。”我拍拍脸颊，清醒了些。
“好。”她还在没心没肺地笑着。
南普陀寺。
莫约是我们来的够巧，今日来寺里祈福的人不是很多，我偏头看着她激动的神色，眼里冒着微微的光。
“走吧。”我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外一只手拿着她给我买的拍立得，看着眼前雀跃的钟杏。
她穿着我刚烧给她的衬衫，和我现在穿的衣服是一对，走在寺里古朴地砖上，到处弥漫着庄严的气息，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走到烧香的地方，好奇地望了许久，随后可怜巴巴地撒娇：
“老公，你给我试试嘛！”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我老婆！她！向我撒娇哎！
竭力压下心头的愉悦，生硬地点点头，转身去请了香。
走到净手的地方净了手之后，在点香处点燃了香，正准备行礼，却看见她站在我面前，我打趣她：
“我拜你还是拜佛啊？”
“啊？当然拜佛啊，你拜我干嘛！”
“那你还不让开？”我眯着眼睛看她。
“呃，好，好吧。”她羞地脸都红了，忙不迭地让开我。
收起面上地不正经，挺直腰杆恭恭敬敬地给寺里的佛祖行了三个礼。
听着寺里的义工给我们讲了许多关于寺里的历史。
看着她也有些累了，我们找了一个僻静些的地方休息，她却只站了一会儿，目光就四处游移着，然后用渴望的眼神看我。
又想去到处逛了吧。
“去吧。别走远了。”我无奈地点点头。
她奉承地夸夸我：“谢谢老公，就你最懂我啦！”
然后就带着目的性地跑向前，我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确保她不会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阳光被云彩遮了大半，衬衫有些大，被刮来的风吹起，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地在摇曳的衬衫里，我看着她虔诚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我抱着试一试能不能把她留下来的想法，鬼使神差地按下快门，试图留住她。
在等待照片显影的时间里，她已经求好了，小跑的来的我身边。
“好了老公。”发丝有些乱了。
我连忙把照片塞在手机壳里，看着她亮闪闪地眼睛：“求的什么？告诉我呗。”
她嘟嘟嘴：“不要，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我也要去求。”我点点头。
她眼睛一亮：“真的吗？求什么啊？”
“我求……”我正要告诉她，她却猛地扑上来捂我的嘴，即使她碰不到我，我的心跳也依旧侧漏了一排。
“嘘——说了不可以说！”
“这不是你要问嘛。”我盯着她眼睛里的亮光，仍要告诉她“不怕，我还没求呢，不会怎么样。”
我正了正神色，无比正经地盯着她：
“钟杏，我要求你下辈子平平安安。”
“求下辈子让我先遇见你。”
先遇见你，然后先爱上你。
我无比坚定地走向寺前，向她一样，虔诚地祈福。
“弟子是来自xxx的邢嘉，求菩萨佛祖保佑我的妻子xxx的钟杏，下辈子平平安安，让我先遇见她，还愿时会填上一千香火钱。”
说完了网上找到祈福话术，我忍不住最后补上一句：
“各路菩萨佛祖，我妻子这辈子与我没福分，愿下辈子，我对她情根深重，再也不负她。”
与其说是请愿，不如说是立誓。
钟杏啊，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两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