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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凤廷发叶缘起缘灭4 ...

  •   ---[御花园]---

      “赵兄,你说这右曹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受此等污蔑,这可是要置于死地的地步啊。”李兀棠愤愤不平,仍然在惦念着凉州的案子。

      赵鸿影也是在想这件事,凉州案究竟哪处关节出了披漏,这是重点。

      (太子啊!右曹不是弹劾了太子吗?)

      赵鸿影却抬眼看见了钟芫,他急急喊住她:“郡主留步!”

      钟芫转身见是赵鸿影便欣然走了过来,她屈膝行礼:“赵公子、李公子。赵公子所为何事?”

      赵鸿影不做多少铺垫,将袖中的荷包掏出,屈身恭谨的捧到钟芫面前:“郡主美意,荷包虽好,终不该留在在下那,还请郡主收回。”

      钟芫先是一阵停顿,须臾便伸手去接。女子手如柔荑,触到了赵鸿影的指尖,赵鸿影顿时不寒而粟,抽回双手时没拿稳,荷包“啪”掉落到了地上。

      李兀棠在一旁看不下去,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荷包,呈给了钟芫,他道:“郡主请收好。”

      钟芫接下了。

      她将荷包捏在手中,自有惋惜,却是留着一张美眷的笑脸给正对着的赵鸿影。

      “赵公子,你看这御花园的海棠开了,听闻良庾的海棠也开了,赵公子还记得钟乐园的那棵垂丝海棠吗?还是两年前,你我二人携手种下的,不知今年的花开的如何。”

      两年前在良庾,的确,赵鸿影曾亲手种下了一棵海棠树,次年春便抽了新芽,又在十月金秋开了花。

      赵鸿影恐再聊下去就又要变卦,便婉言道:“郡主误会了,‘携手’,应要二人联袂同心做一件事,那日钟乐园,郡主只是旁观,故你我二人并未携手。至于花开与否,郡主可差人去良庾亲见一趟,再下也不知。”

      钟芫显然被这话噎到了,朱唇微张却难托半词。赵鸿影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便要同她道别离开。

      “郡主若是无事,在下便先走了。”说罢便转身。

      钟芫却是拦下他:“公子,三年情意抵不上一个荷包吗?为何公子连一个荷包也不愿收下?今日李公子在场,可我也不避讳说出来。说出来才好受,我也是压抑许久了。”

      她带着哽咽,边向一侧迈了两步边道:“三年前,我曾在钟乐园祈愿此生能再遇良淑,我自知,钟乐园不能让钟芫乐,那园子不过是寄存着我的虚妄罢了。不曾想一年后,我能与公子共度钟乐园,这何尝不是上天恩赐我,让我梦寐成真?公子,良庾的三年,是你我相互守着过来的,而今,你却是等不及想与我撇清关系了。”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鸿影轻舒一口气,明白了其中误会的地方,那便有法子应对钟芫了。

      他转身看向钟芫,真挚道:“郡主与我果真有误会。两年前在下不止种了一棵海棠,我是带着良庾百姓一同种海棠,所以钟乐园那棵不算例外。”

      可钟芫反驳他:“如何不算,公子与百姓种的海棠皆在外郊,唯独单种了一棵在钟乐园,这如何解释?”

      赵鸿影便不失色地娓娓道来:“我种海棠有三。良庾蝗灾频仍,在外郊种海棠一是为抵御部分蝗虫,二则海棠木质地坚硬,可制作船具、农具,解器具之急,三来海棠果可食用,缓粮食之缺。所以种海棠的初衷便是为了百姓。至于钟乐园的那棵,我有私心。”

      他接下来要说的是藏于心底的,便十分慎重,顿了顿才道出:“垂丝海棠即有游子思乡之意,我远离燕京两载之久,便是一颗心扑在良庾的百姓上,也总有累不及的时候,那棵海棠以慰己。还有便是,十月金秋,秋海棠寓意苦恋,海棠花又名相思花,我身在良庾,见不得梦素也有了两年,我成日奔忙已是如此,可见梦素对我相思担忧之甚,比我对她更要多出百倍。”

      钟芫于是倒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

      李兀棠摇摇头,背过手转过了身。

      赵鸿影此刻已将心里话全盘托出,再不必顾及什么,便一鼓作气继续道:“所以郡主应该也知在下的心意。青衿郡主,在下与林梦素姑娘已经相识八年,我与她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早已成携手之人,钟乐园那棵海棠树不为旁人,便是为她而种。如若郡主将它当作自身寄托,自然是那棵树的荣幸,可这并非在我的心意里。所以,郡主,请勿要对赵某有所抬爱了。”

      (好,好啊,赵旸你好样的。)

      钟芫哑言许久,泪将要滑落,却不敢再去看赵鸿影了。

      赵鸿影拉住李兀棠一起向钟芫行礼:“郡主,在下告辞。”转身而去。

      海棠花开,十月为盛,枝叶间的美艳红的要人垂怜,恰似将要滴落下来,任谁都得称一句“人间尤物”。十月还不算太冷,钟芫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不过比夏日多着了一件比甲,可她却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觉得一阵一阵的寒风刺透了进去。

      她的心转而冰冷,羸弱,甚至荒诞了下去,止不住疯了般的抖了起来,手中仍然紧紧攥着那个绣给赵鸿影的荷包。

      宫女被吓到了,她扶着钟芫惶恐的道:“郡主您怎么了?”

      钟芫推开她踉跄着蹒跚了几步,终究还是一脚崴倒在地。玉手被地上的碎石子划破,渗出血来。

      “郡主!”宫女扶她起来,却见钟芫手上流着血,“郡主您受伤了,奴婢去给您找的太医。”宫女匆匆跑去,便只留下钟芫一个人。

      她半恍惚的走到一侧的帝姬桥上,漠然的凝视着那潭湖水。手掌心的荷包被她捏的早已变了形,上面的金丝却焕焕耀眼。钟芫最后看了一眼手中倾了真心的荷包,松开手,任它掉进了湖里。

      “四年又三年,呵,我十年大好年华,有七年给了两个男人。我的人生不过短短二十四载,都已沦为了两回弃妇……天道不公,弃我如敝屣。”

      她带着怨怼,双目空洞的站在桥头,宛若一个刚被遣放出来的深闺怨妇,甚至还带着不甘。

      “呵,原来我是个后来者。这世上哪儿都容不下我,都是骗子,都给我死!都去死!”她用力的捶着围栏,拼命发泄着,不知是否是怨声太强,甚至树上的红海棠都落了一朵。

      恰巧温昭仪和容淑仪路过,便听到了桥上的钟芫口中冒出几个“死”字。温昭仪还挺着肚子,却警惕起来。她侧耳听着,钟芫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温昭仪对一旁的二人道:“小柚子、般巧,青衿郡主是不是方才说什么‘死’?她这是?”

      容淑仪皱眉,般巧向前进了一步,猛然记起来:“坏了,帝姬桥还没修好呢,郡主别掉下去了!”

      温昭仪叫起来:“哦对对对,本宫记得了,这帝姬桥坏了要修,昨日才报到内务府,木头还没送进宫呢!——青衿郡主!”她想都没想,便朝钟芫的方向跑去,容淑仪和般巧几乎同时一左一右扶住她,但没有拦下她,而是扶着她一同向前走。

      钟芫听到身后的呼喊,面无表情僵硬的转过身来,看到了桥下火急火燎的温昭仪。

      温昭仪见她转身,赶紧招手唤她下来:“郡主,快下来,帝姬桥有根梁要断了,快下来。”

      闻言,钟芫又怔怔转过了身。她低声哀婉:“我爱的人,弃我、负我,与我不过几面之缘的人,却在关心我。”

      温昭仪不明白她这转身是何意,亦不曾听清她口中的絮语,可钟芫不多时自己从桥上走下来了。

      将要离远时,钟芫又侧过脸,对温昭仪道:“昭仪娘娘,月份大了,日后入嘴的东西要多留意。”说罢,便再无留恋的走了。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待她走远,容淑仪才道:“姐姐,郡主不像是在桥上观风景。”

      温昭仪于是便又回忆方才的情状,钟芫举动似乎的确不太正常。般巧小声道:“娘娘,郡主莫不是……想自戕?”

      温昭仪思索了须臾:“那我们这是将她救下来了?”

      可容淑仪仍然摇摇头,温声道:“不对,不像自戕。”

      (不像?说来听听。)

      温昭仪便道:“若真如小柚子说的便好,这青衿郡主无缘无故自戕作甚。唉呀吓死了,今天做了件好事,回去本宫要吃清炖肥鸭。”

      般巧笑道:“好,奴婢回去便叫小厨房给娘娘做。”

      她又想起一个:“早上陛下是不是还叫人送了柿子来?”

      般巧:“是娘娘,陛下说是平南最早成熟的一树柿子,除了皇后娘娘和张贵妃,别的娘娘都还没有分到呢。”

      (连位分在她之上的德妃都没有,这是真宠爱啊。)

      温昭仪便更有些欢喜了:“那本宫今天要多食几个。”

      容淑仪却道:“姐姐,现在天凉了,柿子虽味美不能多吃。柿子属寒,又是天凉,姐姐又是孕妇本就体亏,书上说‘双凉双寒,或致胎儿胃症。’”

      闻言,温昭仪大惊失色,摸了摸圆鼓的肚子:“啊?那本宫一个也不吃了,别把孩子吃坏了。般巧,换一个,换……不,小柚子,你那书上有没有说孕妇吃什么对孩子好的?”

      容淑仪凝眉思索片刻,道:“最简单的吗……就是多喝水吧,对姐姐,对孩子都好,不过不宜饮浓茶。姐姐放心,姐姐的吃食臣妾都看过,没有问题。”

      温昭仪:“看来三不沾这礼还送对了。好啊,回宫吧,有些累了。”

      于是容淑仪和般巧扶着她,回了绯烟宫。

      ---[青衿府]---

      钟芫被封为郡主后,皇帝便叫人将从前荒置的关雎宫修葺了一番,改为了青衿府,钟芫便住在此处。

      青衿府虽也在六宫范畴,却与其他嫔妃不在一处,这儿清净僻远,离得最近的便是德妃的钟粹宫,钟芫又与德妃多走动,便也很方便。

      彼时,钟芫只身回到了青衿府,目不见人的进了正殿。

      正殿内有几名宫女正在洒扫,见到钟芫便暂且搁下手中的活向她行礼,钟芫却没有看任何人。

      随即,她冷峻地道:“出去。”

      宫女们面面相觑,钟芫便立即又加大了威严:“都给我出去!”

      宫女们落荒而逃不敢久留。殿内,钟芫独自一人半卧在榻上,任凭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愣愣的一动不动。

      又一名宫女进来,正是方才去寻太医的丫鬟脂染。她到钟芫身前担忧道:“郡主,太医来了,让他进来吗?”

      钟芫似乎累了,闭上了双眼,面色有些苍白,再不去管任何事。

      脂染道:“郡主,还是让太医看看吧,这伤口不小,不清理干净会烂的。”

      过了片刻,钟芫才突然开口道:“脂染,请德妃娘娘过来。”

      脂染见无法劝动主子,便只得作罢,她道:“郡主找德妃娘娘有何事?”

      “我找她有话说,你只管去请。”

      “是,奴婢去了。”脂染退出殿来,对太医道:“麻烦吴太医了,我们郡主无事了,奴婢送您出去。”

      吴太医朝殿内望了望,皱着眉道:“真的无事?”

      脂染摇摇头:“吴太医请回吧,麻烦您了。”

      ……

      脂染来到钟粹宫,面见了德妃,将她请到了青衿府。

      将要推门时,却发现钟芫将房门锁了,她只得在门外喊道:“郡主,德妃娘娘来了。”

      不多时,钟芫将门开了一道缝,德妃觉出反常,对脂染道:“本宫自己进去见她,你们在外面守着,不必进来了。”

      于是德妃推门进去,又将门关上了。

      脂染在外面焦心地守着,不知过了许久,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

      “呵呵,是啦德妃娘娘,你是邝紫云,我是钟芫……不,我不是钟芫,我是谁啊?我是汉女,哈哈哈哈我是汉女……”

      “青衿,你疯了?”

      (这是?)

      殿内突然传出二人如此诡异的对话,钟芫口中喊着“汉女”,这汉女是何意,脂染不敢去想,因为德妃说钟芫“疯了”。

      脂染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可德妃交代过不准进,她一个宫女如何敢顶撞娘娘。

      正在殿前徘徊着,德妃却风一般的猛推门出来,顺着心口又指着殿内对脂染道:“你…你家郡主疯了?在本宫进去的时候人就不对劲了,才说了几句话就发疯了!本宫去禀告皇上,你看好郡主,别让她出这个殿,否则唯你们是问!”

      说罢,便在自己宫女搀扶下匆匆出了青衿府。

      脂染见德妃出了府,便半刻不敢耽搁冲进殿,却见钟芫真在疯疯癫癫的转圈,口中还哼着不成调子的歌:“我是汉女,大汉的女子,并非大堼女……”

      (汉朝的女子……钟芫真疯了?!)

      脂染哭道:“郡主!”

      她双膝一软跪到地上,钟芫仍然兀自疯舞,脂染记得德妃的命令,又强撑着起来去关紧了殿门,随手用袖子揾掉颊上的泪水,她跪倒在钟芫裙边抱住她道:“郡主您怎么了,奴婢…去把吴太医请回来!”

      可钟芫却停止了动作,双手抓住脂染的双肩,死盯着她道:“你说我是谁,我是不是汉女!”

      脂染哆嗦着道:“郡主,您是青衿郡主啊……”

      钟芫一把推开她,力气太大以至于她自己都向后退了两步,她指着脂染道:“胡说!我就是汉女!现在是堼朝了,大汉的遗女没人要,所以我才没人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钟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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