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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更持银盏起为君寿17 ...

  •   ---[卧房]---

      林幺初刚扶着昏醉的景南浔推开卧房的门,便被眼前的场景吃了一惊。

      她的神色闪过一丝鄙夷,但没有因此乱了手脚,反倒是景南浔实在是坚持不住,前脚踏进屋子,后脚一软,不偏不倚倒向了先一步的林幺初。

      二人同时应声倒地。

      (哎呦嗬,这小子,得,好在是没睡在外边。)

      林幺初是被砸痛了,不过没叫也没恼,合乎情理的顺了口气,使蛮力扭转身体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又正了正衣容,才下定决心去“搬”地上的人。

      她撑着景南浔的一只胳膊摒气一提,将他背起来艰难的走了几步,终于能够彻底撒手将他放在了床上。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边缓了缓,转身看着男人的侧颜。

      静谧安和,似乎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犀白的肌肤透着醺红,像只待宰的羔羊。

      她无奈的嘟囔给自己听:“下次,下次绝不让你再喝这些酒了。”

      说完,也不过是失笑了一声。

      她其实是喜欢景南浔喝酒的,这样适时的醉一番,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要比安神香管用的多。况且他酒品不差,醉了也不会出去祸害别人,只不过是只来“祸害”自己罢了。

      昨夜大概他拢共也没睡多久,今日又忙着觞客,定是疲累的。

      如此,甚好。

      眼下室内寂阒无比,除却均匀的呼吸声,便唯余明烛的融蜡声了。林幺初于是开始审视这早已大变样的卧房。

      明烛华堂不假,尤不可入目的,绝对是这床密绣着鸾凤的大红被褥。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的确布置的很有暗处逢香,旖旎缱绻的氛围。高脚金丝楠木花架上原先摆的是一盆碗莲,被兰萝替换成了脱俗的水仙花灯,花心倒灯油,黄蕊一点,焕焕淋光,比烛台要更昏暗,却营造出了不小的势。

      苏合香幽幽生烟,袅袅靡靡,香丝所到之处,便难以摆脱,绍缭勾心,催人平静,然而配上这环境,不过是催人平静的去做一些事。

      转了一圈又看到了那床被褥,还是难以接受。

      凤和凰绣的太大,占据了泰半,还是在交吻交眠。绣着的“连理成枝“四个字,林幺初只看出另外四个字。

      颠鸾倒凤。

      她道:“还真是雅俗共赏……”

      她早已猜到是兰萝布的局了。

      欣赏也已经欣赏过,不过恐怕要让兰萝失望,自己是不会去主动与景南浔更进一步的,更何况现在他醉的这么死。她心中不免揣摩,倘若今晚醉的一塌糊涂的是自己,景南浔会不会忍不住就对自己动手了?

      纵使无语难以言表,林幺初念在她的一片好心、床上的不省人事,还是替景南浔脱了靴,盖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上床歇息,而是径直走到桌案边拿出一张信纸,兀自写着什么。

      她笔耕不辍,轻隽的写出一封来,折好塞进了信封里,又融了蜡封好。但她没有结束,重又拿出一张信纸将它写满了,放入了另一个信封中。接着,她又写下最后一封,对折好塞到了衣袖中。

      林幺初回身看了一眼熟睡的景南浔,轻声推门便离开了。

      ---[侧房]---

      沈夫人暂且安置在东侧厢房。林幺初早些已吩咐人给沈夫人单独备了膳食,眼见房内亮着灯,想必是已经醒了,此刻正在用膳。

      “王妃。”门外左右两名婢子向林幺初行礼,为她推开了房门。

      沈夫人闻声便起,目遇孤身走进来的林幺初。她的脸色比原先好了些许,有了红润,林幺初搭上她的手,也不是那般冰凉。

      林幺初关切道:“夫人用过膳了吗?如何,还吃得惯?”

      沈夫人慈爱的端详着林幺初,又同她一道坐了下来,沈夫人的丫鬟回话道;“回王妃,夫人方才已经用过膳了。”

      沈夫人道:“一切都好,王妃细心,还单为我做了一桌送来,少油少盐不腻人,正合我胃口。”

      林幺初闻言便放了心。“那便好,夫人赶了几日的路,受了几日的颠簸,想来也不愿吃太重口的。晚上烟花声太响,我还怕惊扰到您。”

      “怎么会,那时候我是醒着的,还出来一并看了,好看的紧呢,我还未曾见到过这么气派的烟火。”

      林幺初有礼的微笑着不语,的确,她也是不曾见到过的。

      婢子将餐桌收拾出来,碗碟都撤下去了。林幺初令她们都先退下,她单独与沈夫人待一会儿,沈夫人叫她的丫鬟也一并退了出去,房内便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随着房门闭合,林幺初从袖中拿出方才写的信札,呈给了沈夫人,她道:“夫人,这是我暂且拟写给扶祏公子的信,夫人可先定夺,若是没问题,明日我叫人送去栖阳。”

      沈夫人感激的接过,展开信纸大抵一览,不住的欣喜点头:“好好,我看都没问题……只是扶家,会应下这门婚事吗,毕竟……”

      虽然扶祏也是续娶,但男子续弦和女子改嫁究竟是不同的,后者到底更低劣一些。妇人贞吉,从一而终,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女诫》中所说:“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也是这个意思。

      还有一点,更是因为如今沈家再嫁出去的媳妇也算不上是名门望族,哪怕扶家也不够显赫,在京城官族里排不上号,可能也会觉得曲银攀不上。

      这“祖上有亲”一层脉络本就微薄不占分量,又能帮得上林幺初多少,她却丝毫没有顾虑的对沈夫人道:“夫人放心,扶家会答应的,扶祏公子并不在意门第出身,他的发妻就并非世家之女,可见他看中的是其人。曲姑娘蕙质兰心,她的好我也已经在信中明示,扶祏公子不会拒绝。”

      她是撒谎了。林幺初之所以写下三封信,是要送去给不同的人。

      第一封送去栖阳扶家,第二封入宫交到林衍手上,而第三封,才是沈夫人手中这封。

      所以给扶祏的和给沈夫人看的,并不是同一封。

      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扶祏与沈家没有半点沾亲带故,更加不认得什么曲银,嫁进来也无利可图,怎会因为一点蕙质兰心便要了她这个人?一个寡妇?他扶祏人再敦厚,也不是个平白接济人的傻子。

      如若要让他同意,没有好处是不可能的,所以林幺初写给扶祏的那封信里,提了很多的酬报,送钱送地保官,凡是于他有利她又能够给的到的都一并写上去了,要的就是让他清楚,同意这门亲事好处多多,以此为饵,便使这件事大有可能了。

      但这些酬报凭她自己是办不到的,其余好说,保官一事,就不得不托给林衍,所以她第二封信便是写给林衍,要他帮自己这个忙,而林衍不会不应,所以她很有把握能办得到。

      交给沈夫人的这封,是为定心剂,让沈夫人放心的。林幺初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必定过意不去,日思夜想,说不定加剧病情,这就并非林幺初所想看到的了,所以这封信里并不提那些报酬与好处,只是在言辞诚恳的与扶家商议,期望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

      这三封信都各有用处,无一多余。

      (林溆真是想的周全,也付出很多了。)

      沈夫人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林幺初的手不知如何道谢。这件事本就让人为难,林幺初竟然还能为她这般尽心尽力,半日都不曾耽搁就拟好了书信,怕自己不放心,还亲自送过来给自己看,这份好心与情意,少之又少。

      不过,她似乎还有愁容。

      林幺初看出沈夫人感激之下隐着的那抹难色,心中已有所明白。她道:“信中所提的嫁妆由我来出,夫人不必为难。”

      沈夫人愀然谢绝:“不可不可,银儿的嫁妆应由我来备办,怎可你抽身来添置。”

      虽然封官许原之事在信中只字未提,可沈夫人也不是短见的妇人,如若真连嫁妆这点好处都不给扶家,如何敢保证扶家会同意这门婚事,恐遭沈夫人疑心。

      而沈夫人看完信后显露的愁容,林幺初便也可从此窥见,信中所提的嫁妆,沈家,已没有能力再负担得起,那么如今沈家的举步维艰,可见一斑了。

      林幺初摇头沉默了一瞬,转而道:“夫人,我今晚去询问父亲了,他之所以这样做,亦有难言之隐,但父亲不知沈家如今的境况,否则必不会袖手旁观。不瞒夫人,父亲这两年在朝中也有诸多不顺,难于分心顾及流宁。不过今后,有我在一日,虽微不足道,我也会尽我所能来帮沈家。”

      这便是林幺初在有意掩护林括了。

      他是因为沈珉的事,权衡损益后扯开了沈家,不过是为了自保,并非是难以顾及。但林括这么做未免绝情,林幺初深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林括这一短处,时刻等待着沈家有朝一日的倒台,而后畅快淋漓的指摘林括,届时林括的自保之计反倒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沈夫人有所触动,身形在微微颤着,喉中如有鱼埂,咽咽道:“我知,我知定是如此,还是要谢王妃念及旧情,顾念沈家。”

      她的感激无以言表,说再多也抵不上林幺初如今为沈家付出的分毫,她也知沈家之于林家可有可无,林括不帮他们,旁人可以指责,沈家人是绝没有话可以说的。而林幺初之于沈家,又何尝不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激动之余,她衷心的道:“日后银儿嫁去栖阳,我也能放心些,我不敢苛求她常回来看看,我更不敢奢求能再活到见一见她的孩子……王妃,若银儿能再有个孩子,我就叫银儿认你做孩子的义母,也不必你待他多好,是要让这孩子记着,他的出生有一半是你的功劳,长大后如若功成名就,要来孝敬你,不能忘了的。”

      她说的极慢,却绝无拖泥带水之意,是用尽气力的肺腑之言,这其中饱含了她多少的心泪与遗憾,全部像这轻飘飘的残音一般随风而散了。

      只可惜,她不仅替曲银布好了后路,还为这不知是否会降世的孩子谋划了半生,但人自有命,沈夫人的命或许已燃到了蜡烛的根端,她的生命如此短暂而侘傺,被困于宅院一生而不能尽自我,烛末的微光,也只不过只能温暖周遭的屋漏罢了。

      林幺初还记得幼小时,沈昭情当着她的面叫过一声沈夫人的闺名:宣琅。

      是很好听的名字。

      不过也只有幸听见过一回,此后便成了沈夫人。

      妇人羸弱的身躯依然保持着最大的端庄,望着她略带疲惫的脸,林幺初才猝然想起来她的名字,或许她也快忘了吧,但自己是不能以此称她的。

      林幺初不忍她这样带着诸多遗憾的走,所以提的婚期很快,近在咫尺,正是十月初一,只给了两个月时间妥当一切,只怕沈夫人看不到曲银出嫁。

      观其脉相,可能只剩下不到半年,或许如她所言看不到孩子的降生,但婚亲是可以看到的。所以尽快办,越快越好。

      沈夫人的几句话,给了林幺初莫大的感动,她应道:“好,我便是孩子义母,让曲姑娘将孩子带到京城来给我看一眼,我就记得他了。”

      沈夫人欲起身相谢,还未成势便被林幺初拦下。时候并不早了,不愿再多叨扰沈夫人休息,可还有一件事需要问清楚。

      她正色道:“沈夫人,我有件事,想让您告诉我。”

      沈夫人慨然应允:“好。”便凝神听着。

      从前沈夫人与沈昭情来往甚密,二人又兴趣相投,所以交情深厚。两位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又都觅得良人,嫁去两地,可她们二人又有谁会猜到过今后的光景,那个满怀期冀的未来,会是一个早逝,而另一个遭遇夫家的变数,为儿女宗眷□□了一颗心。

      至于后话,林幺初是在今日得知的,而沈昭情的从前她其实还知之甚少,对于自己的阿娘,承欢膝下十六载,在她做自己的阿娘之前,在她成为临安王妃之前,她是一位什么样的女子,传闻尔尔。如若能一并问了沈夫人,自己才可确认钱妈妈所谓沈昭情从前体质不差,怀孕使然是何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更持银盏起为君寿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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