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辞应遗事》一迟春水

49、斜桥村篝火饯行宴1

　　“姑妈，你要怎么做？”冯可柔不安的问道。

　　“再过几天，等他们回来了，就有好戏看了。妍妍，你离上位的日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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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幺初与景南浔行至傍晚，早离了京城，到了一处避暑山庄。

　　大门架着的牌匾上明晃晃题着几个大字：济鼎山庄。门桩上挂了两条鱼灯串，是鲤鱼的样子，用竹篾绑扎，糊表白纸，再绘上鲤鱼纹而成，红绿配色，甚是喜庆。

　　“我们今晚就在此落脚吧？”景南浔问道。

　　“嗯。”

　　于是夫妻二人一车夫还有一狗进了山庄，一个黄衣小伙儿见有客，出来迎接。

　　“两位贵人今晚是住店吗？”那小伙计头上系了一条瓦蓝色麻布条，在齐耳的位置打了个结，微微躬着个腰，笑嘻嘻问道。

　　“要两个房间。”

　　“哎好嘞，老板娘，两个房间!”

　　蒙笛把马车停好，就跟着两个人上楼了。小白呢，则是被安置在店外单独的一间小木屋子里。

　　“主公，你等等我啊，还有三大箱行李没搬呢。”蒙笛在后面扛着行李，心里恨不得啐一口。

　　“你慢慢搬吧，我不着急。”景南浔回头说道。

　　“这是你着不着急的事吗......又不是你搬......”蒙笛心里埋怨道。

　　二人被小伙计带到二楼一处房间，房间挺宽敞，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黄花梨衣柜。

　　“二位客官，没什么事，那小的先下去了，有事喊一声儿啊！”

　　“嗯，麻烦了。”林幺初客气道。

　　等人走了，林幺初才松了口气，她问景南浔:“这吃饭在哪？”

　　晌午的时候景南浔问她想吃什么，林幺初只想赶路，就回绝了。只不过到了下午，她就饿的不行，硬撑到现在。

　　“哈哈，我就知道你!走，带你下楼吃饭!”景南浔乐呵自己早能猜出林幺初的想法，拉着她手就出门去。

　　“可我看楼下并无吃饭的地方啊？”林幺初方才上楼之前留意过，一楼只是招待和前台，的确没有像是吃饭的地方。

　　“不在这，在另一处。”

　　“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这。”

　　“这里你都来过?”林幺初有些被惊到，虽然她知道景南浔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风土人情，但这是一处山涧，他们是驾着马车从山口开进来的。

　　“跟着你夫君走，不怕认不得路。”

　　“诶二位贵人，有吩咐吗？”那黄衣小伙计见二人下来，便问道。

　　“我们要去吃饭。”

　　“哦哦，吃饭的话出门左拐，正对着的那一处饭馆就是了，哦，叫‘有家饭馆’哈。一楼二楼都是吃的，咱们这最出名的就是吃的花样多!嘿嘿!呃...需要带路吗？”小伙计问道。

　　“不必。”于是景南浔拉着林幺初往门外走，恰巧碰上扛着行李的蒙笛迎面冲来。

　　“哎主公，去哪？”

　　“搬完了来找我吃饭，饿死了不管。”景南浔道。

　　“啊？在哪？”还没等蒙笛说完，景南浔就走远了。

　　原来这有好几栋楼，但都是同一户人家的，难怪叫“山庄”呢。

　　“诶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进了饭馆，又来了一位蓝衣伙计，头上围了一圈红布条。

　　“有什么推荐?”景南浔带着林幺初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我们这的菜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招牌，小的直接给您看菜目吧。”于是他转手拿来一本菜目，上面前前后后记了几十道菜。

　　景南浔把菜目往林幺初桌子面前一推，让她来选。

　　林幺初一看那菜目上的菜名，都是些什么？

　　（落苏如意结、姣姣圆玉盘、戴冠郎向天歌、玉枕美人卧......怎么一个也看不懂???）

　　“既然你来过，要不...你来点吧......”林幺初又把菜目推了回去。

　　景南浔一看，笑出声来。

　　“呃......小伙计，要不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些菜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呀客官，小的搞错了，您往后翻一页。”

　　（好嘛，原来是:红烧茄子、炖鸡蛋、烧鸡、烤番薯......）

　　林幺初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景南浔也没有。

　　景南浔问:“何必弄个双面菜谱，弄的人一头雾水。”

　　“哎嘿嘿客官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老板娘的意思，说是图个吉利。”

　　林幺初却被菜谱上的几道特色菜吸引了目光，但又没有听说过这些名字。

　　“请问，这道‘抿须儿’是个什么菜?”

　　“哦，就是面。”

　　“那这饸饹面，和‘抿须儿’，有什么不同吗？”

　　“这肯定是不一样的，‘抿须儿’又粗又短，饸饹面又细又长，这饸饹面是荞麦面压成的，抿须儿是白面、豆面、玉米面混合而成。味道吃起来也不一样嘞。”

　　“那，更推荐哪个呢？”

　　“这，这不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要看您自个儿喜欢哪个了。哦不过啊，咱们这饸饹面呐还有个传说嘞!”

　　景南浔道：“哦?可否告知?”

　　（呵，明明听过这个故事，还是装作不知道。）

　　“诶好嘞，客官，是这样。郏县呐，有个传说，说那个商纣王，诶就是商朝那个昏君，他听说苏妲己美得跟天仙儿似的，就要娶她回来做妃子。在苏妲己被她兄嫂护送到皇宫的路上，经过获嘉这个地方，就住进了当地的驿馆，苏妲己的嫂嫂呢，精通玄术，那天，她夜观天象，知道会有妖魔不利于妲己，于是，她亲自下厨，用面粉和着祛邪镇灾之物，做了一碗面，准备亲自给苏妲己端过去的，没想到，已经晚了一一步，正好看到有个九尾狐狸精，长着血盆大口正在吸取苏妲己的元神，她嫂嫂法力有限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九尾狐狸占据了自己弟妹的身体，假妲己还问嫂嫂所端面食叫何名字，妲己嫂嫂只是喃喃道‘活啦，活啦……’。嘿，这就是咱们这个‘饸饹面’了。”

　　景南浔越听越觉得离谱，这故事比他几年前来的时候听的更离奇了。

　　但林幺初听的不亦乐乎，这小伙计要是个说书先生，也不错。

　　她道：“但，郏县的故事，如何会传到这里来?”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有个郏县来这经商的大商人，诶是他把故事带到这来的。”

　　“哦，原来如此。那麻烦帮我上这道饸饹面吧。”

　　“唉好嘞客官，还要点什么吗？”

　　“这个‘油鬼’是什么？”

　　“和油条差不多，但它也有个典故。这油鬼啊，原来是‘油炸桧’的意思，这炸的呢，就是卖国的那个秦桧，把面团捏成两个长条，一做奸相秦桧，一做其妻王氏，互相缠绕，就像两个跪下来被捆在一起的小人，然后放到油锅里炸。”

　　“那这也来一份吧，我还要一份卤鸡。”林幺初点完摆摆手，让景南浔继续。

　　景南浔也随便点了几样菜，当然，他还在菜谱上发现了一道新菜品:糖肉。

　　“唉主公，行李我都搬上去了!”蒙笛满身大汗淋漓，也顾不得擦，就来找景南浔。他累的一屁股坐下，见桌上已陆续上了几道菜，就笑着说:“还是老样子啊主公?”

　　什么老样子?林幺初一头雾水。

　　“景南浔真来过这?看来还是常客......”林幺初心下忖度着。

　　“少说话，动筷子。”

　　“哦哦。”

　　饸饹面果然好吃，虽都是细面，但与京城的还不同，这个因为加了葱花、洋葱、香菜、胡萝卜丁、毛豆等配菜，再淋上香油，色香味俱全。

　　只不过，这一碗实在是太多了。上菜装的盘子，比林幺初的头还大......

　　“我，我吃不下了。”林幺初赧然一笑。

　　“饱了吗？”

　　“嗯。”

　　“那我们走吧?”景南浔放下筷子。

　　“嗯去哪？”

　　“出去逛逛，这山庄里面还有景色呢，我们就在这住一晚，不能白来。”

　　“好，好。”林幺初一想也是，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玩的机会。

　　“唉主公，又去哪？”

　　“我们就进山里看看，你不用跟过来。”

　　蒙笛正在啃猪蹄，满面油光，其实这一天下来，他比谁都饿。

　　“哦哦好的，好的主公，我就不跟着你们了。”

　　景南浔早没听他回答的是什么，已经带着林幺初出去了。

　　“哎我家这主公，真是见色忘义，可是我从小陪着你出生入死啊！”蒙笛虽不服气，但仍然放不下手里的猪蹄......

　　往山里走，别有洞天。山水衔烟处，有一群村落，粗略看上去，竟也密密麻麻有百来户人家，每家每户紧挨在一起，房子都不大，白墙黑瓦。

　　于这依山傍水处，操一身粗布旧衣，粗茶淡饭，进了家柴米油盐，出了门山水如画，若是再养条狗，圈几只鸡，能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即便与世隔绝，也快哉。

　　可终究不是林幺初能到的了的地步。

　　“景南浔，既你来过，那我问你，这山叫什么山，村子是什么名？”林幺初与夫君牵手走在山间小道上，很快靠近了村子。

　　“山是卧诺山，村子叫斜桥村。村里原有一百三十二户人家，十处取水处，现在，可能大有不同了。”景南浔当然记得，这里，他是十分熟悉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来过。”

　　二人言语间，吸引了一旁田里的一个农夫，两鬓斑白，也有六七十岁了。他本弯腰在锄草，听二人中的男子声音耳熟便抬头看。看着看着，他还觉得景南浔眼熟，就凑近几步看，然后，他突然大叫起来:

　　“将军?”

　　景林二人闻声齐齐回头，看向老者。那老者赤脚踩着泥巴蹒跚而来，离两人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他这下确认了。

　　“真的是将军!是大将军!”

　　（他怎么会知道景南浔是将军?）

　　景南浔回给他一个微笑，那老者又向前，这次是直接拉住了景南浔的胳膊，竟流下几滴浊泪。

　　“没想到老夫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大将军呐!大将军可能不认识我，但老夫认识将军......啊这位姑娘是...莫不是将军夫人?”那农夫注意到搂着景南浔的佳人。

　　“是自家夫人，刚娶到手的，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景南浔毫不讳言，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明明是陈述一个事实，却像是在遇人炫耀什么了不得的事。

　　“哎呀好啊，好啊，几年前，将军还没成家呢，现在好了，娶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才配得上将军!欸将军，去我家坐坐，喝喝茶!”

　　景南浔怕麻烦人家，连忙推辞道:“不了不了，我们只是在客栈暂住一晚，明早就要走了。”

　　“明早就走？那我得赶紧告诉乡亲们都来见见将军，哎将军您，您就先在这等着啊，我去喊人...千万别走啊！”

　　那农夫撒开双腿，一摇一晃的朝村子里跑，还一边大喊着:“乡亲们!将军来了!快出来!将军来了!......”

　　如此兴师动众，林幺初猜到，大概是从前景南浔来这打仗，同这里的乡亲们结识的。

　　“我们...要在这等人来吗？”林幺初问。

　　“反正天还早，不如进村子看看。”

　　“嗯。”

　　林幺初还在想着景南浔方才与那老者说的话:“是自家夫人，刚娶到手的，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废了很大一番功夫吗？

　　林幺初心里竟然有些高兴，这介绍并不算隆重，但听着就是叫人高兴。

　　那老者进了村落没一会儿，就随他出来了一大批人，男女老少都有，皆着青黑色，男子上衣下裤，女子上衣下裙，头上结一圈布条。

　　他们个个脸上都像见了佛似的，当然与那些酒楼茶馆的老板见到景南浔这个“活佛”不同，这群乡亲是把景南浔当神佛看的，当真的普度众生的佛。

　　“真的是将军!”

　　“我就说是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