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二代救世手札》胭脂琥珀

12、拜师

　　终南山常年清净福地，山脚下铺陈着一片连绵的桃红，连贯如青峰下飘落的织锦粉霞，虽不浓艳绚烂，但却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静谧清美，宛如桃源。

　　玉柱洞处于终南山顶，洞府道场原就是神界土地，和凡人们所能踏足观光的地方并不是同一处，与里世界一般属于界中界。所以就算腾云驾雾也没关系。

　　天光从树冠堆叠的叶子里漏下来，斑驳地铺了满地，稀疏地从她的脸庞上闪过，显得肤色莹白如玉。

　　水合色天衣的仙长自缥云而下，衣角纤尘不染，与轻渺云雾几乎融为一体，从容又淡然，仿若山间自在的云水，逍遥出尘。

　　少女依照礼仪欠身施礼，目光落在脚下，因此并未看见仙长复杂的眼神，像是怀念，又像是喟然。

　　香炉温热着腾起烟，在日光映照下宛如流水般缓慢翻涌，流淌着金紫两色的游丝，流光溢彩，犹如薄纱。

　　回忆里不歇的烈焰跳跃着飞散入空的金缕，无止无休地燃烧在每一寸土地，金曜石在炙烤中融化，浓墨流淌成玄色清影。

　　她俯身拜下，奉茶，行礼。

　　云中子垂目望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便释怀了，露出一点笑意，对她道：“往后，你便是玉虚宫三代弟子，终南山关门末徒。”

　　“望你恪守本心，既执剑修行，当断旅途艰阻，斩心中不平；身作神族后裔，当无愧移山填海之力，庇佑苍生。”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去吧，”云中子轻轻颔首，似是感到欣慰，“你师兄就在山门外，授你的功法有何疑问，皆可寻他。”

　　终南云中主神，现与掌教祖神归大罗天清修，难有机会下界。君懿卿了然其意，向他一拜：“恭送师父。”

　　少女模样昳艳，极度富有攻击性，因此面对仙长皆会垂目，以此降低锐利感。此情此景倒映入眼，云中子恍惚又忆起当初提剑掣雷的身影，却未出言，转过了身：

　　“如此，为师便上大罗天去了。雷震子，看顾好你师妹。”

　　后一句话是对着才走进正堂的人说得，温和俊秀的少年躬身行礼：“是，恭送师父。”

　　师兄妹二人礼仪得当地拜下，恭敬地拜别不染丝毫尘埃的仙长驾云远去。师尊仙风鹤骨一身逍遥，首徒宽和温雅，是终南清净福地养出的与世无争。

　　唯独关门弟子。

　　单看脸确实清冷锐利，合得上出尘绝世，但合不上与世无争。

　　但没关系，喜提小师妹的雷震子不在意，他甚至平易近人到亲近的地步：“依照师父所言，我现居勾陈上宫，师妹单凭承玄宫令亦可直接来寻。”

　　封神事毕后他就于上界忙碌，下凡机会也没那么多，今天也是雷震子抽了时间才下界的，但不光是他，今天来的基本都是这样。

　　先告辞回勾陈上宫的雷震子离开了终南山，君懿卿也就出了玉柱洞，然而刚刚踏出仙府的少女就撞见一位熟人。

　　“好久不见了。”

　　被敲头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劈头盖脸的训斥犹在耳边，略感尴尬的君懿卿一顿，随即向他见礼道：“见过炳灵公。”

　　“见外了见外了。”黄天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都拜入云中师叔门下了，叫天化师兄就行。”

　　“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拜入玉虚宫来。”他露出新奇又意想不到的神情，“那日带你玩了一半就回去处理公文了，不知道苦昼寒潭你可进去过了？”

　　听到这个地点后，少女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见她如此反应，黄天化狐疑不已，不知道是脑补了什么，眼睛怀疑地兀然睁大：

　　“不是吧？我记得钟山主不排斥有人进去参观啊？！”

　　“……倒不是这事。”

　　君懿卿目光略微偏移，又很快转回来：“苦昼寒潭景致特别，以若水冻结侵光岩流，也不知要钟山主与若木神君下定多大决心。”

　　闻言，黄天化便了然，像是早就习惯有人因此事而震撼感慨：“我初入冥府时曾听若木神君讲过几句，他道是与至交生死并肩，不过让他搬个家而已，没什么好犹豫的。”

　　“大义至此，实在令人敬佩。”

　　话音一转，他又捏着下巴摇头，遗憾不已：“可惜至今我也不知当初征战的古神都有哪几位，洪荒史册遗失颇多，若木神君也说不记得了。”

　　是真的不记得了吗？想起混沌王宫中若木数句她未曾听清的话，君懿卿不禁泛起这样的怀疑。

　　如果根据烛九阴和若木的话来猜测，或许她的前世就与神魔乱斗的洪荒有关。可惜史册已经失散洪流里，溯古楼里也没找到保留，所以若木所说的话，她不乐意也得听了。

　　走好现在的路，因为过往无可追溯。

　　“你既还有事，就别霸占师妹这么久了。”深绿色插了进来，笑着将黄天化肩膀拐过去，哥俩好地一勒，“杨师兄人还在下山路中等着，等久了非找你我麻烦。”

　　木吒看过来，眉眼里带着明灿干净的笑，双眼都亲和地弯起：“恭喜小师妹入门，师兄身在南海珞珈山，得空记得来寻，这比冥府好玩。”

　　“？道兄你拉踩就不道德了吧！”

　　深绿天衣的少年略略抬手，笑嘻嘻地：“实话实说而已，小师妹接好！”

　　他扬手抛来一只锦盒，念珠流苏在手腕晃着，见少女迅速伸手接住后便解释：“不必跟师兄客气！咱们玉虚宫好不容易添个新人，这是见面礼。”

　　被当着面二度拉踩的黄天化露出了惊吓过度表情，悲痛道：“太不道义了！道兄你也不提醒我一声！不会就我没准备见面礼吧？！”

　　“大哥的份我一并给了，杨师兄肯定也准备了。”

　　“……李三儿他呢？”黄天化冷静地报出最后一个名字。

　　闻言，君懿卿不禁也看过去，只见木吒朝他露出神秘笑容，无声回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暗示眼神。

　　黄天化懂没懂她不知道，反正她是真没懂。不过好在早有云青透露，依照上界师礼与平礼，君懿卿早准备好了回礼，收起来也痛快。

　　太初界宝物无数，她的玄元宫里也有一大堆，问起来太初界主也说是神祖留给她的。于是她就挑了几样，比如凝魄晶打磨的念珠，再比如天冰玄武佩。

　　木吒接得也干脆，唯独忙忘了的黄天化痛苦羞愧，闭目道：“师兄收之有愧……”

　　“快别说了，师妹都快忍不住笑了。”木吒乐不可支地拍拍他，自己笑得毫不留情，将历经千年的生死之交有多损演绎的淋漓尽致。

　　就在君懿卿快要压不住嘴角时，蓝白交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男子仪表堂堂，额心一道淡紫，出口的声音稍显无奈：

　　“你们二人是诚心晾我，将我故意搁置在山下？”

　　“咳，杨师兄见谅。”

　　轻咳一声，两人收敛起来，算是罪魁祸首的黄天化目光漂移，解释过后，玉虚宫大师兄不出意料又无话可说：

　　“天化，你的忘性已经赶得上寿山仙者了。”

　　前不久才在记忆力方面跌坑的炳灵公敢疑不敢言，尴尬地摸着鼻尖。

　　杨戬对此早已习惯，半转过身，温文尔雅地浅笑着，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递出：“得知消息时已然临近时日，准备得仓促了些，师妹莫觉简陋。”

　　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君懿卿，带着会心的欣慰温和：“当日蜀山一见，今日锋芒更胜当初，当真前途无量。”

　　君懿卿愣住了，似乎是被他的话勾起了当初的回忆，神纹蜿蜒的眼眸盈起惊讶。

　　蜀山她只去过一次，那就是两年前的论剑，那时她初出茅庐，因为想看看自身实力到底如何，携着一柄普通玄剑入赛，问鼎当届魁首，大出风头。

　　事情过后，她就被闻声下界的云深抓住特训一月，根本不知道赛中有杨戬来过这事。

　　而杨戬也只是心血来潮地自云端一观而已，即便只旁观了尾声，也注意到蜀山论剑里最为耀眼的君懿卿，他惯用非剑，但对武道亦有见解。

　　迎风站在最顶端请剑的黑衣少女，本身就是举世难寻的三尺锋，绝不会轻易摧折，但足够斫斩六界大部分存在。

　　确有，破局之资。

　　欣赏不加掩饰，面对少女的讶然，杨戬只是语气温平道：“我们还有些事务，就不多留了，师妹见谅。”

　　话音落下，三人各自冲她打过招呼，瞬间便消失了，可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们百忙之中不远千里赶过来，似乎当真就只是为了看看自己这个刚刚拜入师门的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