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之死》折翼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Lake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到庄园里来陪西瑞尔，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下午，如果工作太多实在没空，他也会尽量在晚上过来一两个小时，但相同的是，哪次都不会住下。
　　简宁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辛西娅和奥维尔居然和他相处的还不错，有两三次还见到他们一起在绿植室一起喝茶。
　　而奈伊，似乎也越来越拿他没有办法了。
　　大约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西瑞尔最近身体状况很不错，昨天甚至被奈伊搀扶着在花园里走了一小段路。简宁看到时诧异地都忘了说话，还是奥维尔受不了他那一副见到鬼的表情，没好气地提醒他，西瑞尔本来就会走，只是这半年多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所以才不得不总坐在轮椅上。
　　说起半年多这个时间点时，奥维尔甚至还瞪了他一眼，然后简宁才想起来，半年多前，正是查尔斯和舒念商量好准备让他们移居到英国的时候。
　　但无论简宁心里是怎么想的，总归所有人都对西瑞尔的好转感到欣喜万分，Lake甚至在午餐的时候带了两瓶红酒来。
　　“Lake，我不能喝酒。”西瑞尔的笑里有些无奈。
　　Lake来的这些天是他这几个月里最开心的日子。他很感激这位朋友的用心，但这两瓶特地为他带来的酒终究是他无法享用的东西。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有哪怕一刻的放纵。
　　“我知道，所以这是脱醇的。”Lake笑眯眯地将瓶身上写着的0%转给他看，话语中自信满满，“它没有酒精，顶多就是能尝出点酒味的葡萄汁。如果觉得太凉，还可以加点切片的橙子柠檬苹果和香料冰糖在锅里煮一煮，热的也很好喝。”
　　他在很多酒吧当过调酒师，那地方什么样的客人都会有，像是酒精过敏却非想要试试那味的。所以他特意学过这方面的知识，省得弄出人命。
　　这牌子的脱醇葡萄酒很好喝，虽然并不昂贵，却很值得尝试。他带来之前也特地去问过医生了。
　　“但是……”西瑞尔仍旧有点犹豫，但他的口吻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
　　“我带了两瓶，可以拿一瓶送去检验下酒精度。”Lake给他的动摇加了一把火，“如果医生说没问题，我们就喝上一点庆祝，葡萄对心脏也很好。”
　　他向来属于说做就做的及时行乐派，并认为这是种很好的生活方式。反正对身体无害，为什么不让自己高兴点？
　　“Dad，可以吗？”西瑞尔看向查尔斯，眼里带了点未曾言明的期待。
　　“我们可以试试。”查尔斯笑着点点头，但话里还是留了一些余地，“但如果约翰逊说它对你的身体不好，那就把它收进酒窖里做个纪念好吗？”
　　西瑞尔从小到大都很少对家人提什么要求，在对身体无害的情况下，做父亲的当然愿意满足他的期望。
　　“嗯。”西瑞尔笑着轻应了一声。
　　眉眼弯弯的，比往日里那总是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有活力了许多，也显然真心了许多。
　　于是，阿尔伯特便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取走了一瓶脱醇葡萄酒送去了约翰逊那做检测。
　　热葡萄酒可以做餐后饮品，所以等待的时间并不影响什么。所有人依旧享用着美味的午餐，只除了西瑞尔，他的营养餐太难吃了，但这不要紧，因为他还可以期待餐后的热葡萄酒。
　　Lake从不骗他，所以那杯甜酒一定是好喝的。

　　*

　　西瑞尔的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了约翰逊带着葡萄酒回来，他看起来气呼呼的，很不高兴的样子。
　　“大人。”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皱着眉，略有些拔高了声调，“请恕我直言，您应该让这些东西离西瑞尔少爷远些，它们对身体健康并没有任何好处。”
　　真是太过分了！
　　居然会有人想给一个重症的心脏病人喝酒。到底是谁想出的这种可怕提议？那人该去看看脑子！
　　“……我知道了。”查尔斯有些哑口无言。
　　他并不想让西瑞尔失望，但得到这种回答，他也只能歉意地打破孩子的期待：“抱歉，亲爱的。或许我们可以给它找条漂亮的缎带扎上。”
　　从约翰逊过来后便一直安静听着的西瑞尔点点头，笑意淡了许多：“我的房间里还有条绿色的。”
　　约翰逊教授从十年前开始受聘于哈里斯家成为西瑞尔的主治医生，虽然医疗团队期间一直有成员变更，但他的领导身份从没变过。他的结论就是最专业的，也从来不会有人去反驳。
　　所以他说不可以，即便是对他最不耐烦的奥维尔也没有开口反驳。
　　餐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直到约翰逊医生打算告辞离开，突然听见Lake对他开了口。这位最近才频繁进出哈里斯家的客人端坐着身体，过分漂亮的脸上神情严肃认真。
　　“约翰逊医生。”他说，“可否请您用科学严谨且不带私人感情的态度再加上检验报告回答我，这瓶已经脱醇的葡萄酒会对西瑞尔的身体造成任何有害影响吗？包括且不限于呼吸道刺激，药效冲突及过敏反应，交感神经兴奋等等。”
　　“这个…倒是不会。”约翰逊被这话顶地一噎，但随即又坚持了自己的说法，“但它同样没有任何益处！”
　　他始终认为，一个重症患者是不该吃些对健康无益的东西的，只有绝症的临终关怀才会让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一旦尝试过，那下次就又会有人拿出其他无益甚至有害的东西劝病人再尝一口。
　　就像一块糖果或是巧克力，没尝试过的人是不会记挂的，只有尝过的人才会念念不忘。这是种心理暗示，一旦退让，就意味着放纵及防线的崩溃。
　　“人不能只是为了活下去吃东西！开心是很重要的！”这话显然让Lake有些生气，他拔高了声调，反驳着老教授的说辞，甚至在反问时带了点讽刺：
　　“狗粮倒是营养配比均衡，也没见谁天天买来给自己当饭吃吧？”
　　他的话语太过尖锐不给人面子，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粗俗，着实把没怎么和这类性格的人相处过的老教授气得够呛。而餐厅里的其他人鉴于礼数，仍还十分克制地憋住了笑意，唯有奥维尔十分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来。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老头。
　　“你！你你你……”老教授气得说不出话来。
　　“抱歉～”Lake阴阳怪气地朝他歪了歪脑袋，假笑道：“我总是忍不住讲实话。”
　　“好了。”查尔斯低咳了一声，正了神色，“我明白约翰逊你的意思了，我会处理好的，回去吧。”
　　模棱两可地安抚下约翰逊，查尔斯直到老教授气呼呼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外，才笑着将桌上剩下的那瓶脱醇葡萄酒递给身后的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让人把这瓶都热了，我们一起陪西瑞尔喝一些。”

　　*

　　有了这一杯温热美味的甜酒，午餐便算是有了个圆满的收尾。西瑞尔的杯里虽然只有几小口，但这已经足够掩盖之前那些营养餐的糟心味道了。
　　“公爵大人。”Lake端正了姿态，在查尔斯宣布结束这顿午餐前开了口，“我有一个请求。”
　　“愿闻其详。”查尔斯看向他。
　　“这周六我想邀请西瑞尔一起去柯芬园，那里最近一段时间会有冬季主题市集，每周六的九点还会有冰雪表演。”Lake尽量简洁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最近身体还不错，或许…可以出去走走？”
　　这个请求听起来有些突兀，但显然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临时起意，因为当查尔斯看向身旁的西瑞尔时，他的孩子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情。
　　查尔斯心下了然，而且西瑞尔最近的身体状况确实如Lake所说的那般还不错，于是他柔声问道：“你想去吗？亲爱的。”
　　而西瑞尔也确实点了点头，声音轻轻软软的：“我们只去一个早上，奈伊也会一起。”
　　“那就预祝你们玩得开心了。”查尔斯笑了，“出门前要先做好身体检查。”
　　想和朋友一起出门玩是件好事。
　　他很乐意有个性格活泼的孩子陪陪西瑞尔。
　　“好的，Dad。”西瑞尔笑着说道。
　　那笑神采奕奕，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快与期待，甚至比简宁以往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开心高兴，更加与众不同。
　　也更加让简宁觉得，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