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工作（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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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得厉害，占据一片不小土地的宅院里灯火通明，仿佛星光落在地上，衬得夜色都亮了起来。
走廊上女佣和侍者往来穿行，他们捧着食盒、器具依次涌入宴客厅，与撤离出来的人擦肩而过，乐声、喧闹声越过回廊向庭院飞去，就连花香也被搅动。
云上泽蹲在宴客厅的横梁上。
冬天太阳落山早，酉时天就暗了，客人也陆续上门。
他是趁着七、八位客人携带同伴进门时，翻墙进去的。这宅子的院墙不高，稍稍提气，一翻就过去了。
宅院的建筑主体所占区域并不大，除了西北角的连排仓库就是一片广阔的庭院，庭院中还有一条流动的小溪流。
白天云上泽过来踩点时听女佣们闲聊提起过这溪流虽小，却是从荒川引过来的，且最终汇聚到海里，偶尔还会有小鱼从荒川游到这来。宅子的主人兴致来了，会在溪流旁边的树下喂鱼。
庭院的某处有个添水，小巧的竹筒蓄满水后便会倾倒，敲击在石碗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很好的掩盖了云上泽潜入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宴会上乐师已经奏响了三味线，目标人物却尚未到场。
云上泽在高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宴会的主人，那是一个身材有些圆润的青年，侍从贴在他耳侧说了些什么，那青年笑容更甚，他习惯性再次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缠着绷带。
随后他起身向已到场的客人表达了歉意，跟着传话的侍从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引着一位身着洋服的高大男子回到宴厅，迟来的客人有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眼镜也遮不住的锐利的眼，他的嘴角绷得很直，嘴角两侧有很深的纹路，即便是来参加晚宴他的表情也绝对称不上平和。
他是志摩珠义，志摩家的家主，以恶鬼之名，行恶鬼之事，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仅用了数十年便登上了财富的高峰，他被人惧怕着，也被人追捧着。
但云上泽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的长子，那位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同样穿着一身黑色洋服的少年，志摩珠树。
三人，尤其是两位志摩露面后席间冷凝了一瞬，不过很快客人们便围了上去，重新点燃晚宴的气氛。
大厨精心制作的餐点和作为主角的酒陆续被穿着和服的女佣们捧上来，艺妓们也在乐师的伴奏下翩然起舞。
云上泽没有动，他在等，等一个时机。
晚宴愈加喧闹，在酒精的熏陶下客人们逐渐脱去拘束，宴会的主人凑在志摩珠义身边商讨些什么，志摩珠树则放下了盛着葡萄汁的玻璃杯起身向外走去。
云上泽从他的口型辨认出他是要去更衣。
看，机会这不就来了。
他拔出刀用左手反握着，漆黑的刀面吸走所有光线，是最适合暗杀的刀。
女佣引领着客人前往更衣室，云上泽先行从白天探查的路线提前埋伏在庭院的树荫里。
少年没被布料裹住的手指上还残留着细碎的、尚未愈合的伤，但他握着刀的手极其稳重，就好像杀人这件事不会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事实也确实如此，杀人于他而言，和杀猪、杀鱼、杀任何动物都没什么区别，生命本身就是如此脆弱的东西，连同那些温暖的、美好的过往一样，是水中月镜中花，只需要某人用手轻轻一挥，顷刻间便摔得粉碎。
志摩珠树没让女佣等，他从更衣室出来后似乎并不急着返回宴厅，反而停留在庭院旁的回廊上。
水流声、添水的敲击声、不知名的鸟类腾空飞起扑扇着翅膀的声音……喧闹仿佛在这一刻远去，少年人的脸上慢慢露出些愁绪，他望着云层遮盖的天空，叹了口气。
云上泽左手握刀向前送出，腿和腰一齐发力，志摩珠树只余光瞥见一道影子，一眨眼泛着寒气的刀锋便贴上了他的脖颈，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曾经大哥向剑术老师求了送给他的这把刀，这刀的材质他分辨不出来，但山林里奔跑的动物没有这刀切不开的，杀人想必也是轻松至极。
然而他失算了。
人类脆弱的皮肤刚渗出血了，一股大力就将他撞开。
被撞飞出去的人撞碎了一扇障子门。
云上泽被偷袭时只来得及用右臂格挡，他所面对的冲击力不下去一架行驶途中的马车，索性障子门后面是空房间，翻滚几圈卸掉冲击力后，他立马弹跳起身离开原地。
袭击他的家伙在走廊的灯光下显现出身影。
他……或者说它，身材并不高大，它两脚站立，穿着一身湿漉漉的破烂衣裳，长着尖爪的大脚露在外面，指甲抓在榻榻米上留下几道深刻的抓痕，额头左右分别有两个尖角突起，它没有眼白，一双眼睛灰蒙蒙的，满是尖牙的嘴往嘴角两边露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嘀嗒嘀嗒流着口水。
“稀血……稀血在哪——！！！”
会说话的怪物？！
云上泽打了个寒颤，他用力握住手中的刀，沉默地与怪物对视。
在山中遇见顶级食肉者时，千万不能示弱，一旦泄露出软弱之处，就意味着已经落入败局。
得不到回应的怪物更加烦躁，它抬手擦了擦口水。
“……算了，在吃正餐前来点小点心也不错，少年人啊，正是从细皮嫩肉往有嚼劲时期过渡，好吃！”说罢，它突起的肌肉紧绷，朝云上泽扑了过去。
“铮——”刀刃高速挥动，与空气摩擦发出了嗡鸣。
怪物狰狞的头颅向后掉落，一路滚动落在回廊上，怪物脖颈处的血液慢了半拍喷射出来。
杀手跨过怪物倒下的身体，毫无感情的绿眸落在一旁不停颤抖的少年身上。
志摩珠树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啊！你这可恶的小鬼——！竟然敢这么对老子，你死定了！老子一定要打断你的四肢，让你眼睁睁看着老子一口一个吃掉你的手指、脚趾，再挖出你的内脏！让你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啊，气死老子了！”那颗头突然破口大骂，它看起来十分生气。
“啊——”云上泽的手指刚触碰到任务目标的衣领，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刺破云霄的尖叫，是听到动静过来的女佣。
很快听见尖叫的护卫便涌了过来，原本待在宴厅的客人也三三两两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云上泽心道不好，决定收手先撤，然他刚抬起脚，一股巨力缠住了他的右腿。
剧痛从脚腕蔓延上来，他咬牙返身一刀切断怪物的手臂。
然而力道并没有随着肢体断开而结束。
“你这小鬼……老子一定要吃了你……”怪物咬牙恨恨地喊着。
围上来的护卫高高举着马灯，庭院被灯火照亮，此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怪物断了一只胳膊的身体趴在地上挪动，它在找自己的头。
志摩珠树惨白的脸对上了父亲冰冷的眼睛，他呼吸一窒，竟是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起来。
云上泽咬着牙，弯腰握住怪物的手臂，用力切开它的大拇指，然后抓着那手臂扔向庭院。
接着用手臂抵住志摩珠树的后背，推他走向人群。
“你知道要说什么。”他贴着志摩珠树的耳朵低声道。
志摩珠树抖了抖，没有说话。
脑后传来风声，云上泽手臂用力将他推开，自己也顺着力道往前打滚。
人群中发出惊叫，云上泽没有看，只立刻起身移动位置。
脚腕的疼痛拖累了他的动作，他大补天术学得一般……
少年深吸一口气，调整站位与怪物缠斗起来。
短刀在他手中十分灵活，每一击都给那怪物造成重创……但同时，每一个伤口都在瞬息间复原。
反观云上泽，左手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血染成红色的棉花从那道裂口处挤了出来；右肩有三道抓痕，左脸有道伤疤，血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流进衣领。
他还没有习惯疼痛，之前没有遇到需要缠斗的敌人，就算受了伤，他也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对手。这是第一次遇见即便斩杀多次也杀不死的对手。
围观的群众早在某位太过靠近的护卫被那怪物咬碎喉咙时散的一干二净，就连那些护卫也远远退守在回廊上。
云上泽和怪物已经打到庭院里，那只胳膊不知合适被它捡到安回原位——或许正是因此它才逼迫着云上泽转移战场。
这玩意儿竟然还会使用计谋吗。
思维发散着，应该是流失太多血液，云上泽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体力和体温也下降得厉害。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好不甘心啊。
云上泽不由得开始后悔之前没有勤奋学武，但他手上动作却越发凌厉，就算这怪物杀不死，就算他今天会死在这里，不到最后一刻，他也绝不认输！
意识逐渐从身体抽离，挥刀时几乎只剩身体本能在支配，围观的人群似乎又喧闹了起来，是在决定下一个由谁去死吗？
云上泽感觉被逗乐了，于是他真的笑了一下。
怪物瞥见他的笑容，额头青筋暴起，云上泽看见它张开嘴准备骂人，他的头已经提前开始痛了……然而云散了。
月光洒落下来，一道疾风穿过人群突袭而来，怪物炸了。
可是怪物还会复活的吧？云上泽心想。
但是没有。
疾风之后的清风拂过，丑陋的怪物化为灰烬消逝在纯洁的月色里。
一个披着白色羽织的白发少年站在银白的月光里收刀入鞘，他侧身站着，眼睛在上扬的眼眶中转动，看向几乎是浸泡在血水里的少年。
“这样，就结束了吗……？”云上泽没反应过来，握着刀惯性向前刺去。
一只粗糙的手擒住了他的手和刀，那人手心滚烫，烫得云上泽一个激灵，他差点握不住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工作（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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