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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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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人鱼来说,刀剑是最不可怕的,但一柄鱼叉却足以要了他的性命。鱼类被捕上千年,这已经成了他们骨子里的恐惧。”
九足王的王宫大殿内,一抹红色倩影立在中央。往近了看,正是白银玉。
“这还用你说。”九足王冷笑一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这人是今早突然冒出来的,彼时他正在治疗内伤,属下禀告外面来了一个美-艳的陌生女人,要不要轰出去或是直接绞杀。
被九足王制止。
能单枪匹马闯进海底的,必然不是简单的人。
“你是人,跑到我们海族做什么?”他眯了眯眼,问。
女人弯腰奉上一尊绝美玉雕,语调奉承,笑道:“听闻王君昨日只用一柄鱼叉就重创了海妖王,这等本事,着实令小女子倾慕不已。”
九足王很吃这一套,命人将玉雕收下,得意地笑了一声。
“正因如此,小女子有一事相商。”
“说来听听。”
白银玉看了一眼旁边的侍从。
九足王心领神会,摆摆手,屏退了其他人。
白银玉:“我虽在岸上,却也听了些传说。老君王去世的时候将王位传给了一个无名小卒,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听说每次您去水晶宫,还得唤从前的奴才一声殿下。”
这话换来九足王一个警告的眼神。
白银玉并不惧,继续道:“我这人素来传统,认定正统的东西就应当由正统的人来继承。另一方面么……这日日被压一头的感觉,想必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您就不想拿回来么?”
九足王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想让我造反?”
“话何必说的那么难听呢。”白银玉嫣然一笑,“那本来就是您的王座,只不过是拿回来罢了。听说您这几日看上了一位漂亮郎君,若是得了王权,还怕什么得不到么?”
九足王盯着白银玉,眼里冒着猜忌和危险的暗光,“你倒是把我打听得很仔细。”
白银玉但笑不语。
半晌,他搁下茶盏,问:“为何此时来找我?若是我答应,你怕不会白白帮我吧。”
“不瞒大王……”白银玉忽然叹息一声,用手帕拭了眼泪,道:“我本是一富庶人家的女儿,前几年嫁到了赤海边,也带了些价值连城的嫁妆。不久前,无意间碰上了那海妖王,嫁妆里的一宝物被他看上,随即抢走。”
她梨花带雨地哭着,“那是我去世的父母留给我的遗物,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我只需要大王帮一点小忙,一是能替我引路海底王宫城、二是活捉海妖王让我拿到宝物。”
“你这可不是小忙啊。”九足王想了想,“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跟我合作的实力。我麾下有上千海族将士,你却只有一人。”
“自然不会让您吃亏的。”白银玉往前一步,道:“长凤宫的鬼美人,是我父母的故交。”
九足王猛然看向她。
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妙极妙极!我说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只身闯海底的魄力,原来是长凤宫的手笔。”
“好,那我就赌这一回!”他问:“你们准备何时动手?”
“十日后。”
“十日后?”
白银玉:“可有不妥?”
“不,不。”九足王突兀的笑了一声,阴恻恻的,眼底带着嗜血的兴奋,“十日后是个好日子。”
“那就期待您日后的丰功伟业了。”白银玉行礼,笑道:“海妖王陛下。”
九足王愣了下,随即整个大殿里回荡着猖狂不绝的笑声。
两人相谈甚欢,没人注意到,一抹黑影从珊瑚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一直游上岸,奔往陶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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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能醒过来吗?”元宝趴在床边,眨巴着一双无助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都睡一晚上了,我好担心呀。”
“醒是能醒过来的。但此一战损耗太多,十天半个月内是决不能再这么打了。”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给寻澈诊治以后,掖好冰蚕被,摸了摸元宝的头。
段醉书对这个丫鬟有印象,那日九足王前来挑衅,就是她淡定从容地提醒对方尊卑有别。
这海底王宫城真是卧虎藏龙,看起来这么普通的一位女子,竟还是治疗的高手。
除了寻澈,屋子里只余下四个人——段醉书,元宝、侍卫青定以及丫鬟湘桃。寝殿门前,黑白双蛇缠绕左右,守着屋内一方平静。
海妖王受伤一事不宜声张,否则容易引起恐慌,能留下来的,必然都是心腹。
躺在床上的人浓眉如墨,脸色却苍白,平日里红润的嘴唇也看不出血色。若不是胸膛处还在微微起伏,当真如死了一般。
几个人全守在床边,却不说一句话,生怕打扰了床上个人休息。
半晌,湘桃安静退了几步,将元宝和青定拉到一旁,递给他们一张纸,轻声道:“殿下的身体想要养好,还需一味药引子,我今日怕是走不开,你们照着这画中的样子去找,今日之内一定要带回来。”
青定皱了下眉。
“怎么了?”湘桃问。
“昨日赤海突发水潮,整个海底王宫城都晃动了,城门那边还等着我带人去查看。”青定看了一眼元宝,“你一个人能带回来吗?”
“他不行。”湘桃打断他,“这药在净湖,需穿过一片陆上才能到。元宝根本不会闭气的法术,上去之后连呼吸都是个问题。但元宝必须要去,这药材特殊,只有鲤鱼一族的血供着,才能保证不腐不烂,否则摘下来的半刻钟内就没用了。”
青定拧眉,想了想,“不要这药引可行么?”
湘桃叹息着摇了摇头。
发愁之际,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我去吧。”
段醉书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段醉书笑了一下,“我不会跑的,今天之内一定把药给你们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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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湖很大,水质澄澈,碧绿的荷叶零散地散布在各处,高低错落。粉-嫩荷花朵朵开。
他们向东走了不少的路,一路连口水都没喝,才在日落之前赶到这里。
看着周围熟悉的草木、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土,段醉书有种恍然隔世的不真实感。
但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一路都在话痨的元宝意识到段醉书停下了脚步,兴奋喊道:“是不是到了!小段公子,快让我出来!”
段醉书从腰侧取下挂在身上的水壶,走到湖边蹲下来,拔开塞子。
一尾红色小鱼从中跃出,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片刻后,元宝化为人形,下半身淹没在水里,道:“小段公子,你在岸边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普通的水底不比海底王宫城,段醉书这种凡人,下去了怕是直接淹死。
于是他找了棵歪脖子树,坐在树下安静地等待。
换作几天前,段醉书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为了海妖王的性命如此奔波。
海妖王醒了之后,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
他缓缓将藏在胸口的灵果摸出来,沉默地注视着。樱桃大小的一颗东西,却让全天下都为之痴狂。
微风吹过林间,一从草木晃动起来,露出掩藏着的一个树洞。
段醉书心有一念闪过。
片刻后,忽的轻笑一声。
太阳一点点落下山头,晚霞染红半边天。
不多时,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荷叶也摇曳起来。
一个旋涡在湖面中心浮现,元宝丛中冒出头,高高举起手里的药材,脸上带着激动的笑:“我拿到了!”
余晖下,段醉书也生出了一点欣慰的高兴来。
被拔出来的药材肉眼可见地开始枯萎,元宝划破自己的手掌心,而后用力握成拳,将鲜红的血滴在上面滋养。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段醉书还是愣了片刻。
时间不多,药材到手后两人就继续往回赶。许是失血的缘故,回去的路上元宝都没那么话多了,呆在水壶里安安静静的。
段醉书不会骑马,找药一事不能宣扬,因此也没有安排车夫。全靠着两条腿来回倒腾。
体力越走越少,呼吸原来越重,步子自然也是越来越慢。
“小段公子。”元宝忽然叫他,语气里带着一点慌张。
段醉书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道:“啊,放心。不是不走了,只是太累了,走的慢一点。”
元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小段公子,你是不是不想做殿下的道侣呢?”
“我是被逼的啊。”段醉书好脾气地笑了一声,道:“我那天说过,就算神魂俱灭也不会喜欢他一根头发丝,现在仍就算数。”
“……这样子吗。”元宝难过起来,声音闷闷的,“其实殿下很可怜的。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健康的人,后来受到诅咒才变成了人鱼。人族不接纳他,海族也不接纳他。他靠着自己的努力杀出一条血路,才有了今天。世人只会传他杀人不眨眼,却从未提过,他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他。而且……”
“诅咒之下,殿下可能只余一年可活了。”
段醉书心里一颤。
“……那是挺可怜的。”他道。
“你讨厌殿下么?”
“除了你们几个心腹,很少有人不讨厌他吧。七个人说杀就杀,算上我差点八个。残忍、嗜血、不可一世、不近人情……”段醉书顿了顿,“可是……”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又会好心替自己挡刀?
元宝:“既然这么讨厌,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找药?”
草木渐渐变得稀疏,他们逐渐走出来林子。
为什么?因为如果不是他挡那一下,那柄鱼叉刺中的就是自己的心脏。
“一码归一码吧。”他说。
行至赤海边,段醉书将元宝放出来。
红色小鱼游入海中,化为人形。
元宝见段醉书还在岸上,叫道:“小段公子,快下来呀。”
段醉书不语,朝后退了两步。
“小段公子?!”元宝神色惶恐。
“元宝,我不能跟你回去。我闯了一个大祸,回去必死无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后退,离海水越来越远。
“你的背后有人!”元宝急喊道。
“不用吓我,这一套没用的。”段醉书笑了笑,挥手告别,“后会有期!”
“您要去哪里?”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段醉书笑容僵在脸上。
转头,只见青定正看着他,道:“殿下已经醒了,怕您找不到路,特命我来赤海边接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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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没见,海底王宫城一如既往。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虽灯火通明,但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和紧张感。
青定带着段醉书一路走向寝殿,海妖王正倚靠在床上闭目小憩。明明虚弱到不行,但受伤的尾巴和苍白的脸色依旧盖不住本身的威仪与气势。
听到段醉书走近,他抬眸看过来,那一眼又深又沉,让人不寒而栗。
“跪下。”他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