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女传》顾念元

9、第九章幽幽居

　　长安街内，一片繁荣气象。百姓们安居乐业，琳琅满目的物品让人眼花缭乱。街道两旁的酒馆和茶楼也是高朋满座，很多刚进京的马贩看到这等景象都停住了脚步。

　　“还有人能够对出下联吗？”幽幽居当家莫然看着今日来的文青，继续问道。

　　众人纷纷摇摇头，有一布衣青年提了一下联，可真是好句，无人再敢接。

　　“百花散尽春知翠，千鸟腾飞秋晓陈。”一道娇声从众人之后传来，在场的学士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句，好句啊！”一老者轻抚胡须，忍不住赞叹，回头一见来人，惊喜万分。

　　其他学士纷纷点头，确实不错。

　　裴环妤走到书桌前，提笔而作。

　　一些认识眼前这绝色女子的人，早已聚上前去，剩下一些，交头接耳，讨论着这女子的来历。

　　“百花散尽春知翠，千鸟腾飞秋晓陈。”莫然拿起女子刚提的句，念到。

　　老者看见女子的字，又对她有了新的看法。往日里都是听街坊里的人说裴氏女如何优秀，他盼着早日见到这奇女子，所以日日都来幽幽居。终于，老天爷不负他，在他风烛残年之际，遇到了这等人。

　　此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一字见心。非一般女子所能作，老者暗自想到。

　　“怎样，今日的魁首可选出来了？”裴环妤放下笔，问道。

　　莫然冲裴环妤淡然一笑，开口说道：“女公子，今日魁首由您来定。”

　　裴环妤看着桌上的诗句，纤手拿起一篇，读了出来，“百花散尽春知翠，万木飘零冬复来。好一个冬复来！”裴环妤浅笑嫣然，小脸乐的绯红一片。

　　“百花散尽春知翠，群芳争妍盛满楼。这个也不错。”裴环妤读完了所有的诗，对于今日的魁首了然于胸。

　　她喜于幽幽居今日之盛况，不论男女，不论老幼，不论老少，都可来此作诗学诗。待所有人都为座上宾，寒门豪族皆为一同。

　　就在裴环妤决定谁是今日魁首之时，莫然也让众人落座，等待结果。

　　“冬复来更得我心。”裴环妤与莫然相视一笑，做出了决定。

　　莫然举着那纸，高声宣布道：“今日幽幽居作诗魁首当为万木飘零冬复来！请出列，让我们看看究竟是谁。”

　　“在下张居玉。”一名身高近七尺的偏瘦男子站了起来，他身着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看起来俊朗非凡，说话的语气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裴环妤坐在上座，打量着张居玉的身形和衣着，倒是与想象不符。

　　“不过小生不认为今日魁首归我，难道这位小姐那句不比我的诗句更有气魄？”他认出了来人，但这话倒也不是阿谀奉承，在他心里确实如此之想。

　　莫然摸不着头脑，往日里魁首都是抢着当，怎得今日还开始推上了。

　　“这位女公子是幽幽居的大当家，自然不属于参选魁首之列。”

　　裴环妤也无奈的摆摆手，早知道自己就不逞一时之快，也解释道：“我今日前来，就是想看看过了半载，幽幽居的各位怎么样了。昨日里，就翻看了张公子的诗作，确实不错，今日之作也当得起今日魁首。”

　　众人都没有出声打断裴环妤说话，静静的听着，听这做出惊天之事的裴氏女讲话。

　　“那我就当今日的魁首了。”张居玉拱手，向众人道谢。

　　众人开始自由交谈起来，可目光都时不时的落在与莫然说话的裴环妤身上。

　　“你不多休息两天？”莫然吃着瓜子，他可不是文人墨客，就是个简单的会写字的粗人。答应替裴环妤管着幽幽居，正是因为兜里缺银两喝酒了。不过这么久以来，和这里的人打交道打多了，发现也不错。

　　裴环妤正在翻看着幽幽居的账本，头也不抬的说道，“去的越晚，证据消失的越快。”

　　其实她心里明白，过了这么久，哪还有什么证据，只不过抱着一线希望罢了。

　　与莫然相识几载，在自己还不懂这么多之时，就和他一起上下学堂。后来他家里生意没做起来，只能退了学堂，帮家里耕地。所以对于这个故交，裴环妤是放心的。

　　“这张居玉你认为如何？”

　　莫然抬起眼皮扫了眼正在抄书的张居玉一眼，压低嗓音问道。

　　裴环妤正要翻页的手顿了下来，略有思索的言道：“饱读诗书，是个人才。若去参加科举，定能榜上有名。不过，他的衣服？”

　　“他啊，每日里来帮一些富家子弟抄书，卖的银两就去买了几身衣服。”莫然想了想才开口。

　　裴环妤若有所思的抿抿嘴，“虽没有不妥，但感觉说不上来。”

　　“呵，那是因为你出生的家里不缺钱。你想，他靠自己笔墨赚银子，有啥不可。”莫然喝了口花茶，凑上去看了眼账本，瞬间两眼昏花。他想，自己就不适合看满篇的字。

　　“你可知，他家有一个老母亲还重病在塌？”裴环妤没有认为这种追求外在有什么不对，只是很多事可以分一个轻重缓急，早晨从兰芝姐姐嘴里得知了他家里的近况，她就抱着怀疑的态度来这里了。

　　“那你可知，他那娘怎么对待张兄的？”莫然这下就有点愤愤不平了，“他娘生这病是因为和一男子苟合，那男子杀害了张兄亲父亲。又找人疏通关系后，从牢里放了出来。那时张兄为了追他母亲，摔断了腿，饿了两天，要不是遇到了一个人，就已经饿死病死了。那他母亲在做什么？在和那男人逃走！后来他母亲生了病，被抛弃，才回来找张兄。”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他才住了嘴。

　　裴环妤没想到这中间有这么多故事，沉思一会儿后，为莫然倒了杯茶，才开口：“可是你知道吗？身为人子，很多事只能受着。若他没有野心就罢了，可你看他的每篇诗文，哪一篇不是豪气冲天？我没有说说的对错，我只是想，做人不能有后顾之忧。你忘记了那年秦家父子的事吗？”

　　十几年前，有一老人上诉状告他在朝为官的儿子，抛弃他未尽赡养之责。哪怕调查结果出来是老人的问题，但依旧让那少年断了仕途。因为仕途不得，最后一把火将自己烧死了。

　　莫然也知道这件事，依旧不解：“可是你都敢上状为天下女子鸣不平，都敢不遮掩面容不怕被人指点，这有对错的事，你还不敢了？”

　　“哎，你不是不知我经受了什么。很多事不适合现在做，既然能够摆平这件事，为何要留有后患？”裴环妤苦涩的说道。

　　莫然脸色也瞬间变了，他不该争论这件事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碎渣，走到张居玉身边，将他带了过来。

　　裴环妤合上账本，让张居玉坐在她的右手边。

　　“在下张居玉，见过女公子。”张居玉低声说道。

　　“嗯，今年科考，可有参加之愿？”裴环妤看着低眉顺眼的张居玉，不知如何开口劝他，家事是最难辩的。

　　张居玉低着头，看着自己靴子的顶端，回答道：“已经准备好了。”

　　“嗯，你的志向在哪？”

　　“为天下寒门子弟谋一条路。”张居玉回答道。

　　裴环妤的葱手摩挲着茶杯边缘，继续问道：“何路？”

　　“前能守家卫国，后能流传千古的路。”张居玉不假思索的开口。

　　“嗯，那你将前些年的秦父状告秦大关一事，牢记心中。这样，我允诺你，裴氏就是你这条路的垫脚石。”

　　一旁吃瓜子的莫然闻言都眼皮一动，这真是通天的一块垫脚石啊！

　　张居玉这时才敢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如白玉的少女，愣愣的说：“居玉知晓了。”

　　裴环妤这才松开紧握的手，松了口气，与张居玉聊了些文章上的事。

　　就在幽幽居内文人墨客交谈正酣时，莫然猛地站了起来，引了好一些人的注意。

　　“完了，完了，忘了今日最重要的事了。”

　　“何事啊？大声喧哗。”裴环妤微恼，这人怎得还是如此大惊小怪。

　　莫然抓起一把瓜子，就跑了出去，嘴里喊着：“快来天门街比武台！”

　　众人闻言皆起身前往，这可是写诗的好灵感啊！

　　老者抚了抚胡须，看着还坐在那里的二人，问道：“女公子为何不去？”

　　“那您为何不去？”裴环妤反问道。

　　“老了，走不动。”老者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腿。

　　张居玉有些疑惑，前几日见松爷的腿还是好的啊，走起路来比自己还要快。

　　裴环妤提裙起身，走到老者面前，扶起了他。

　　“看看也无妨，您上我的马车，一起前去。”裴环妤回答了老者的第一个问题，并问张居玉，“你去吗？”

　　张居玉淡淡的笑道：“我就不去了，科考时日将近。”

　　裴环妤也没多说，扶着老者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