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梅》小象消火栓

19、陷阱

　　郁每倏地站直，手指又在眼前划了一遍，眼前还是原来的桌椅，并没有人。

　　走廊处又传来呼呼的风声，一切都很静谧，像是嘲弄的笑声。

　　她把后背贴到桌上，微微的喘息，不敢置信刚刚看到的事情。

　　缓了大概五分钟，郁每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软件，那人的对话界面仍旧是一片空白。最近的一次聊天，还是在八天前。
　　郁每咽了咽口水，经过三秒的冷静，觉得自己真是奇怪又可笑。
　　她站起身，缓缓从教室离开。

　　第二天，室友都觉得她的状况不太对劲，整个人，仿佛都低落了不少。

　　但是这个状况仅仅持续了一个小时，在公布成绩的时候，集训营为了激励学生，把总排名直接放到了广场的草地上，使得来往的人都能看得到。
　　郁每被迫仰着脖子看着场地上残酷铺开的成绩单，顺着读下去，意外的是，令她纠结的不是自己靠后的成绩。
　　而是遥遥地排在第一名位置上的人。

　　居然昨晚幻觉的主角，居然真的来了。

　　他的成绩还比自己高出四十分，也比之前的第一名宋瓷高出十分，直接坐上了头把交椅的位置。
　　身边的人对这个名字议论纷纷，郁每哆嗦着手腕扶了扶背上的书包带，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离开。
　　走到教室门口，在推开门的一刻，她又突然的跟人撞上。

　　抬眼看到的人之后，郁每登时愣住。
　　然而，程撤在见到她的第一秒，很直接的一把将人搂到怀里，“唉，你老公这次考了第一，高兴吗？”

　　郁每的表情凝在脸上，带着满身的惊惧，被一把抓住手腕。“你，你疯了？！”
　　程撤凑过来对她眨眼，“帮我。”

　　然后，一个女生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同学你...”声音断在一半。

　　这幅画面如此熟悉，郁每立马就反应过来当下状况。
　　孔雀开屏，总是不管何时何地。真是应验了本人一向的作风。

　　背后的女生好奇的看了两人一眼，神色不明，小步离开了。
　　郁每无言望向程撤，对方却不当回事的说了句谢谢，拿着一摞材料潇洒离开。

　　进门之后，教室里的尹榛榛和段栗看见她就迎了过来，脸上的惊喜遮掩不住。
　　她们用一阵刻意压低却透着浓浓的上扬的口吻对她说：“卧槽，太子居然来了！”

　　郁每的胳膊被两只手抓的生疼，又听见对方在说，“人家怎么跟你形容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么帅！你是不是嫉妒啊哈哈哈！”

　　“我有什么可嫉妒的。”她低声说，只得快速把两人打发走，回了座位，双颊后知后觉的发烫。

　　快打铃时，程撤才再进了门，所有的眼神仍旧是聚集在他身上的，仿若什么公众人物一般。
　　郁每之前早已领略过这种体验，不少见多怪。他足够帅，而且在这种环境下也凸出的优秀，很难不惹眼。

　　但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与程撤在之前狂妄的表现相比，现在倒是看上去谦和许多。
　　而且身边少了许多围绕着的花花草草，也安静了许多，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难得的放松姿态。

　　老师拿着题集进门，所有学生翻出上次模考的试卷，准备答疑。
　　今天上课的老师是Q大的退休老教授，头发斑白，脾气温和，他上课的流程是允许几位同学上黑板把自己的疑问写到黑板上，然后一一解答。

　　几名学生上前，郁每注意到宋瓷也很反常的加入其中，他站在黑板一侧，着手开始写最后一道电场题的解题过程。
　　然后在写完最后一个步骤之后，宋瓷认真的说，“这个部分我有疑问，我认为我的解法是正确的，但是没有给分。”

　　教授点头，拿着粉笔看台下，“有没有同学有不同意见的？”正确答案还未公布，这个部分滞留在最后揭晓。
　　郁每抬头，却看到程撤举了下手，气定神闲的说：“老师，我有。”

　　她得把之前的话收回，他还是一点没变。
　　教授示意人上前，把位置让出来。

　　宋瓷回到座位，后背微微僵直。他看到前面的身影，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嫌恶。
　　程撤个子与宋瓷差不多高，答案的位置却写在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郁每这道题只拿了一半的分，便认真抬头去琢磨黑板上两人的答案。
　　她发现程撤的字非常的洒脱漂亮，与他乖张懒散的性格不同，规整中带着刻意的炫耀。

　　两人的解答明显不同，下面的学生开始小声讨论起来，等到黑板上写满字，教授走上讲台，打开ppt，直接公布了明显有争议的一题的答案。
　　郁每的眼神对比着扫过，气息愈渐沉重。

　　在两份南辕北辙的回答中，程撤后来写下的答案才是对的，流程同标准答案一模一样，仿佛对比着照抄下来，就连不计说明都相同，完美到没有丝毫遗漏。
　　教授笑了笑，他还是第一次在学生面前露出笑容，“不愧是第一，很厉害，可能在座的同学们没人能达到这个水平。”

　　下方的学生们不自觉的鼓掌，虽然每个人在自己的学校里是拔尖的水平，但跟程撤相比，仿若就像有着物理爱好者与正统研究人员的差距。
　　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样，玩着笔接受赞扬，就像只是听到一句谢谢，仿佛刚刚完成的是一段表演。

　　郁每强迫自己去鼓掌，假装去扮演一个观众。但事实上她仿佛一直是个观众，自始至终都在被迫观看看对方精彩璀璨，她一辈子也比不了的人生。

　　晚自习时，老师很罕见的没有继续布置作业，而是集合大家一起，去完成操作实验。
　　在正式考试中并没有这种实操题，今晚的设计，或许只是为了缓和考试的紧张气氛。

　　段栗悄悄跟郁每发消息，让自己跟宋瓷一组。
　　她知道郁每跟宋瓷的关系，反正二人不是情侣，那么自己大可以去跟帅哥一组。

　　尹榛榛揶揄，“既然你喜欢帅哥，怎么不去找程撤？”
　　段栗脸色变了变，“我可跟太子不敢接近，况且那学神能看得上我吗，和他一组感觉我心脏都要停跳了。”

　　郁每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去惹程撤，和谁一组都一样。
　　在大部队进入教室后，老师果然允许学生自由分组。郁每躲在最后面，准备随便找一个陌生人组队，结果再一抬头，看到的是把卡尺递过来的宋瓷。

　　而他的身后，是一脸无奈耸肩的段栗，表情似乎在对她说：你的还是你的。

　　郁每低低叹气，宋瓷这个人哪里都好，但就是因为他生性冷淡，很难与生人相处共事。再一看程撤，立刻几个女生积极的想跟他同组，本人倒也很干脆的同意了，对自己的受欢迎毫不掩饰。

　　尹榛榛不由得立马嘲笑起段栗：要是你能勇敢一步，说不定也能蹭上帅哥学霸的车。
　　段栗却苦着脸，“算了吧……”

　　然而她的声音却被突然出现的惊叫声打断，其他人也不免抬头望去。
　　原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程撤已经帮忙修好了仪器的小问题，利落的操作又让女生们遐想连连，仿佛是在深处电视剧中的桥段。

　　男生们觉得无比不舒服，有不少外地学生来到这里才听说程撤的背景，一半感慨一半嫉妒，毕竟第一的位子不敢再想，但争夺第二听上去又无趣，便只能埋头做好自己的事，幻想下辈子有这种好命。
　　老师笑笑见怪不怪，在讲台上播放了视频，然后把题目要求留在了ppt上，四十分钟后验收结果。

　　实验本身不难，难的是二者之间的配合。许多小组在实验还未开始，仅仅是选择参照物时就已经出现争议，有的测量数据上意见不统一，还有的压根不重视实验，只想摸鱼等放学，被组长呛声的，好不热闹。

　　老师转了几圈，不由得打趣，“如果诸位同学以后真的从事了物理研究的道路，那么你跟你同事做实验，可不比篮球这种注重配合的运动要简单多少，一个人的失误，就会带来整个团体的失误。”

　　郁每听着这话，再看到宋瓷又感觉有所改观，如果单单说只谈科研，那么他细致认真，理性至上，即使出现问题也是始终如一的冷静，想必这样的人去搞研究，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而另一边，程撤的组则是第一个交了卷，他对这项实验的熟练度仿佛从小就受过这类教育，然后干脆利索的拎包走人。连带着剩下几个女生也结束任务，但几人没走，兴奋的在原地边收拾边讨论。
　　宋瓷看了一会儿数据，把眼镜摘下，似是眼睛有些疲惫。

　　郁每见了，主动提出交换任务，由自己观测，对方记录。她并不近视，一双眼睛很清澈，只是总带着忧郁的神采。
　　宋瓷把眼神收回，接过记录本，慢条斯理的说，“不用着急，咱们也很快就能结束。”

　　郁每正俯下身估读，随口接茬，“13.3……没事，我不急。”

　　宋瓷在纸上写了一笔，“我以为，你应该不是那种女生。”

　　郁每报完数，没有听明白对方的意思，“我？哪种女生。”

　　宋瓷长睫毛投下阴影，一如既往的直接，“我认为你也喜欢程撤，不是么。”
　　郁每愈发的糊涂，她把滑轮取下，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沉静的男生，仿若一秒回到了一中的教室。

　　不管是在哪里，总有人误会她会和程撤有关系，即便是，现在两人一天内基本毫无交流的情况下。
　　看到女生的表情，宋瓷处变不惊的又说，“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他有过多牵扯。”

　　郁每干笑，“你也认识他？但为什么……”

　　“不为什么。”宋瓷很简洁的回答。

　　“其实，我和他没有多少接触，只是同校。”郁每继续否认。
　　谁知，这句话却似乎让男生非常的不满，并且不是由于她稍微撒了谎，而是回答内容本身。

　　“所以，”宋瓷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压抑什么。他把脸轻轻的侧过，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去的那家店是程家开的？你觉得这种事可以骗过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电话里的声音是谁？”
　　郁每的话卡在嗓子里，她摸着桌沿上的螺丝钉，头脑陷入一阵空白。

　　宋瓷却仍旧不紧不慢的把测量数据输入计算器，但眉间却氤氲着烦闷和疲惫，“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程撤有女朋友，一直都有，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他的青梅竹马。”

　　郁每的睫毛颤了颤，又听见对方继续说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程撤这么做完全只是为了威胁我，他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能洁身自好并且远离他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