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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和合二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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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拾得,因为是师父捡来的,所以叫拾得。
这名字看来随意,其间实则盛满了师父对我的珍视。
一个“得”字,饱含珍贵之情。
已然记不清从何时起了,我与寒山成了挚交。
我们谈诗论道,无事不欢。
那年,受人托付,我们收留了一个姑娘。
姑娘叫芙蓉,很是娇俏。
是啊,很是娇俏。
我承认,我挺喜欢那姑娘。
可她与寒山有婚约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抢人妻吧。
所以,我决定拿她当妹妹就好。
那晚,我于是对她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好妹妹。”
芙蓉却急了:“可我喜欢的是你啊。”
“罢了,”我却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是做我的好妹妹吧。”
就当不曾恋过,不好吗?
没曾想,我拒绝得这般决然,却无意间被寒山听了去。
旁的不说,他却真真的知晓了我们相恋的事。
真是纳了闷了。
我也是后来发现他留诗离去后才意识到的,他听见了。
因为听见了,才决意要离开。
为了成全我和芙蓉而离开。
可他哪里知道呢,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比什么桃花芙蓉的高上千万倍。
可他现在却说要去出家。
好,出家便出家,我陪他就是。
离开时,芙蓉却追了上来:“你要去哪里?”
“去找他。”
“他既都成全我们了,你为什么不留下呢?”
“我得去找他。”
“他比我重要吗?”
芙蓉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可我也不能扯谎啊对吧。
“嗯。”
“可,这样,这样的话,我就失去了两个哥哥了呀~”
芙蓉终还是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可怜得很。
可我从来都是个硬心肠啊。
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我毫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道:“就当你从未有过我们两个哥哥吧。”
芙蓉早成大姑娘了。
该早无需我们照拂才对。
芙蓉垂下头,难掩失落:“那好,拾得哥哥,你们还会回来吗?”
“大概不会了,芙蓉大可嫁给旁人。”
“我知道了。”
说完,芙蓉没再送我。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寻了许久,真的寻了许久。
最后几乎只能如乞丐般徘徊于街头巷角,山寺楼台。
终于在一座不知名的寺庙里得到了他的消息。
高兴之余,我又发现自己身无一物,只得在藕田里摘了一支盛开的粉荷,准备送给他。
最后,我们碰了面,他也如知晓我正缺什么般,向我奉上食盒。
我很开心。
我的寒山,终于又能守着他了。
我们本就亲密无间,如今小别一场,只仿佛更在乎对方了。
“寒山,你爱她吗?”
“谁?”
寒山头也没抬,仿佛在仔细的为我夹菜。
我并不挑食,他却仿佛总能在一盘菜里找出我更喜欢的部分,然后一点点的,夹到我面前的碗里。
“芙蓉。”
“非要说爱的话,”他抬头了,从容的望向我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相比于芙蓉,我更在乎的,是你。”
我老脸一红,埋头扒饭。
原来寒山与我所想,是一样的。
片刻过后,我嚼着嘴里的饭菜,还是又朝他发了问:“你出家了吗?”
“出了。”
“我出来时便想着,若能找到你,你要出家,我便跟着你出家。”
“嗯。”
“你没意见?”
“没意见。”
这次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寒山的耳根,是红的。
他羞了,是真的羞了。
因为我吗?
真好。
我几乎要止不住笑出声来了。
不过还好憋住了。
“寒山,我告诉芙蓉我们不会回去了。”我撩了撩耳边碎发,“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嗯,可以。”
“谢谢你,寒山。”
这次,是他收留我了。
“不必。”
他的语调很温和,仿佛是在承认我们的关系,说着:‘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那样的话。
后来,我们有寄信回去。
在我走后的两年里,芙蓉当真成了亲。
是个秀才,条件不错,脾气好像也还不错。
至少芙蓉说她很满意。
她满意就好,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抛下她的那一刻,我们就失了管教她的资格了。
那时起,凡事,就都得她自己定夺了。
包括婚姻大事。
我与寒山的前半辈子,算是四处漂泊,四海为家的。
我们两个,本就不适合与谁成婚,安家呀。
除非,是我与他……
咳咳~
真不害臊。
不得不说,和寒山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那样快。
不知觉间,我们便都成了满面皱纹的老和尚。
不知觉间,寒山就成了我无法看透的样子。
他对佛法的理解,到了一种深得可怕的境地。
每每要与我讲法时,他总是那样问我:“拾得,今日可有了悟?”
我多半是若有所思的反问:“寒山,你说,‘家’是个什么概念呀?”
“相护相守,便是家人。家人所在,便是家。”
说来说去,我虽常漂泊,但寒山所在,便是我的家啊。
“那么寒山以为,你的家在哪儿呢?”
十分自然的,寒山抬起手来,如任何时候般,轻轻揉了揉我已然没了青丝的头顶:“拾得所在,便是我的家,我们,我和拾得的家啊。”
我仍有些羞,不怎么敢抬头望他的眼睛。
只轻轻点头,答了一声:“嗯。”
再后来,我们都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竟成了仙。
成仙还蛮好的,没了满脸的皱纹,也没有因为年老的行动不便。
因为我去寻得寒山时,一人手持莲花,一人手提食盒。
“荷”与“盒”的谐音。
人们称我们为和合二仙。
似乎是寓意着,和谐,友爱。
和谐倒挺应景,我与寒山就是那样和谐。
虽同为男子,却从未有过一山不容二虎的感觉。
反倒,从来最是亲密无间。
至于友爱……
反正我对他的,才不是什么劳什子友情。
哪怕说是亲情,也比友情恰当些。
或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吧,我们之间的情愫,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大概百多年前吧,我们认识了戴艳。
寒山说,她是个极聪明的人。
特别是对情之一字,总能看得透彻。
但你铁定猜不到,那样的人,反而有情劫要受。
或许有时,看得越是透彻反而越是容易被左右吧。
那一次,她差点丢了性命。
好在,最后还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她还蛮高兴,仇也报了,脑子还聪明了不少。
就差再摆个酒宴来庆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