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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戴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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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村子里,一个活人也没有。
村里遭了瘟疫,被封了村,如今一个活人也没有。
“戴艳,救救我!”
“戴艳!”
“救我,戴艳……”
“啊~!”夜半,戴艳惊坐而起。
还是会梦见,无论睡过去多少次,还是会梦见。
戴艳干脆起身,来到洞府外,微闭了眼,舒口长气,又伸展双臂,吹起凉风。
乡亲们,还是不能安息吗?
再回去看看吧。
对,再回去看看。
戴艳的医术是她爷爷教的。
爷爷去后,这村子里就她一人懂医了。
她年纪轻轻几乎就医遍了整个村子。
几年间,村子里只要有人生病,就都巴望着能见到她。
她也从来都是不负所望。
可那年,嗯,大概百年前吧,村子里遭了瘟疫。
那瘟疫蔓延得很快,官府也很快就派了人来封村。
人出不去,很快都病死在村子里。
包括她,戴艳。
百多年过去,村里的房屋早破败了,只剩下层层荒冢。
外面的人都称这里为“鬼村”。
戴艳在其间行走着,心头揣着的那分冰冷,早成了习惯。
戴艳是这村子里最后一个死去的。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都在向她求救,一刻不停。
可……
不同于以往,她无能为力。
那种几近绝望的痛楚伴随着她,直到她吐出最后一口气。
戴艳轻抚那一座座碑的平顶,一路抚过去,最后如以往一样,停在了那里。
碑上刻着,戴艳之墓。
“他们都未安息,那你呢?”她蹲下来,语调缓缓,“戴艳?”
“这名字真好听,怎么听都听不厌。”
“你可别怪我霸占了它,”戴艳露出个淡淡的笑,仿若看见了某个知交好友,“毕竟无论如何,我也算得上是半个你了,对吗?”
“百多年了,我总是梦见他们,他们之中也总是没有你,”戴艳将手停在半空,似乎妄图凭空抚见什么,“我多想梦见你啊,哪怕一次。”
“照着你们的话来说,这种感觉,应该叫做思念,对不对?”
“戴艳,我……”似有半分迟疑,却仍不动声色,“我会为你报仇的。”
“放心吧,我已经发现他了。”
“快了,就快了。”几近呢喃。
仙子戴艳,是由这荒村里团团血气就着凡人戴艳的半缕残魂所唤醒。
所以她只着红衣,所以她,也叫戴艳。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确实是场很典型的瘟疫的。
戴艳也不例外。
她一直在拼命的研究,研究那所谓的解救之法。
直到最后,她还是没研究出来。
戴艳无疑是倔强的。
到了后来,她开始怀疑那些怎么治也没有好转的病症到底是不是瘟疫,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是医术不精。
可她仍忙碌着,从未放弃从阎王手里抢人。
虽说一个人也未抢回来。
当村子里的最后一个人死去,带着那已然上她身的病症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她终还是倒下了。
可虽说是倒下了,她却久久未合眼。
她吊着最后一口气。
她需要一个解释。
戴艳将手搭上那平平整整的碑顶,眼神放空。
她看见了的,当真是看见了的。
当看见乡亲们成了一具具活尸被操纵起来时。
当听见守村的兵那七七八八的谈话时。
她明白了,几乎瞬间明白了一切。
“看样子该差不多了吧,我们在这儿也守了半月余了。”
“是啊,明天就去通知邵大人吧。”
“嗯。”
“这村子还真是偏僻啊。”
“四周都是荒地。”
“鸟不拉屎。”
“欸,今年快五次了吧,都是这样的村子。”
“嗯,看来瘟疫也是会挑地方的。”
戴艳就躺在那儿,咬紧牙关,死睁着眼,一动不动。
说话的动静停了,官兵像是被撤走了。
四周静得出奇,似乎一个活物也不曾有。
戴艳只睁着眼。
那种静不知维系了多久,她看见一个人影。
她使劲将已然涣散的眼光聚焦起来,虽只一瞬,她记住了那人的长相。
那人摇着他手上挂着的一样像是铃铛的物件。
戴艳看到,她的周围,随着那种声响,她的乡亲们慢慢爬了起来,一个,两个,所有……
他们成了可被人操控的活尸。
意识到这点,戴艳似乎也失了她最后一分气力,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所以哪怕是以残魂的形式,她也要留下来。
所以她留下来了,那缕不怎么成型的残魂,就着血气,修成了如今这个戴艳。
如今这个,仙子戴艳。
这一村的荒冢,都是她建起来的。
她很清楚,凡人和鬼怪,妖精,神仙都不同,没有恒长的寿命,也不能自由的出入于四海八荒。
死了,便就是真正的死了,便就是那个人,从世间消失了。
“戴艳,我知道你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可你的执念还在。”戴艳用另一只手抚上心口,“在这里。”
“我便是因你而生,因你那分执念而生。”
“我真的发现他了。”
“他叫邵笑,如他的名字一样,总是笑着的。”
“我从来都怕麻烦,但为了你,再麻烦也算不上什么了。”
“为了你,我会弄清事情的原委,也会令他知道,他当初所做之事,是如何的不该。”
“戴艳,其实真相,你早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吧,对不对?”
“呵,这么多年,也就是我,还在世上徘徊着了。”
戴艳一遍遍的抚着那碑顶,一遍,一遍,又一遍……
“按说你明明从未真正在我身边出现过,我是不该这样想念你的啊。”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这样想你?”
“戴艳,你让我活得很累。”
“可我明明又是因你而生,只为你而活着。”
“好了,不绕圈子。”
“他看上我了。”戴艳不禁勾唇,无比艳冶。
“戴艳,看着吧,我有的是法子整他。”
“哈哈,”戴艳仙子,哪怕是大笑,也干净利落,不浮一声,“让乡亲们都看着吧。”
“明日就是王母诞辰了,该是可以见到的。”
“这一次,不妨就应了他的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