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雪》临渊羡鱼

2、一瀑之遥

　　\"你当真不愿再出来,除非大哥肯来?\"

　　\"难得你想出到这里来的法子,从天池循瀑布下来,可见你的功夫,已可在城中独当一面了罢。\"

　　\"回答我的问题,紫罗...\"

　　\"你该叫我大嫂,即使你大哥不管不问,这名分不会改。\"

　　\"...我从未不承认你的身份,须知这些年来,我在山外建了别庄,守卫弟子一丝不曾懈怠,以期有一日你可出山相见。你又何苦躲得如此隐秘,让我好找。再多几年,恐怕我也会放弃,以为你早就离去！\"

　　\"是他让你找我的吗?\"

　　\"......大哥其实这些年对我都有所授意,故而我找寻...\"

　　\"淮庭...!不必编造些许借口,雁荡此处,他本是知道的。若是他寻来,又何需如你般大费周章?\"

　　\"紫……你若不愿见他,我不阻拦,可否先离开这里,住到我的……银雪别庄,那是为你建的,就在山脚小镇,这样你依然可以守约,身边也可有照应。你轻衣薄衫,此间深山露寒,久居不宜啊。\"

　　\"你还不明白么.不是我不愿见他,实是他不愿来见我。\"

　　\"......\"

　　\"淮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这儿过的很好。\"

　　\"这...我如今找到你,却和找不到有什么分别？你不肯跟我出山,更加隐身于瀑布之后不肯相见,眼下我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如若你有什幺其它意愿,我都可替你达成,只除了大哥……你却……咳! 我说这些惹你厌烦了么？你要我走,我便走。\"

　　\"先别……他……和银雪城……可好？\"

　　\"大哥．．．五年前执意不再掌管城中事务，如今也很少露面，只一心致力于武学。现今城主是大堂兄薛凌云，这十年间薛家我辈虽无人赶超大哥当年的修为,但毕竟积年名声在外,年轻一辈也人才济济,首推薛族旁系中一子。武林八宗二十一派,终是未敢有人挑战银雪城的地位。当然,外人仍是无法知道银雪城的具体所在。\"

　　\"这样...很好。\"

　　\"那……你可还想知道些什么？\"

　　\"吁----,我真正想问的的,你也无法得知答案。\"

　　\"我......你当真一点也不愿随我出谷吗?\"

　　\"淮庭,难为你了。你走吧。\"

　　微黄的烛光下,小若容偎在娘亲的身边,听洞外依旧是不息流动的瀑布。白日里隔着水帘隐约可见石上长长的人影早已不在。她并不明白娘亲与洞外人说话时为何不许自己出声，不明白娘为何久久对着怀中那小包紫色布料发呆,嘴里只念\"为什么不是他...\"。

　　若容只对那包中一个精巧的紫玉钗十分垂涎，可是她乖巧的没有开口。

　　而最令她委屈的是,娘亲突然告诉她,以后不能再出去瀑布外玩耍。

　　\"那,我走了。\"

　　\"不送。\"

　　\"我...以后还能来这里么？我不会带其它人来,如果有一天大哥肯来,自然我就不会再来,也不用再来。\"

　　\"......\"

　　\"你不出声我当是默许了。我这就走了....还有,这些是我随身带来的一些绸纱,想着找到你也许用得着,放在大石后了。\"

　　\"...多谢。\"

　　\"你保重……大嫂！\"

　　小若容好奇的抚摩着这些色泽鲜艳手感舒适的绸纱。很滑，很细腻，象娘的肌肤一样呢。
　　“娘，那个叔叔是谁呀？为什么每个月都来？”
　　忍了好久了，人家终究是小孩嘛，好奇心忍不住了……
　　黎紫罗抚着绸纱沉思不语。
　　小若容歪歪头，决定无视娘亲的沉默继续追问。
　　“娘，听声音他很和善啊，为什么您不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黎紫罗抬头看向若容。小若容的脸上，有努力掩饰着的渴望。
　　毕竟……是个孩子呢……

　　紫罗轻轻叹气。当初她默许小乔和她玩耍，其实也是想为寂寞的小若容找个伙伴。这孩子……从来都很乖巧，自从五岁那年，她问自己父亲在哪儿，自己告诉她，爹爹不要她们母女了，她便再没有问过任何有关父亲的事情……但心里，不是不介意的吧。
　　自己的固执，他的无情，都是自作孽。无辜的是孩子……

　　念及此，紫罗心中一软，俯下身摸摸小若容的头：“下次叔叔来，我让他见见你。”

　　“那我也可以出去玩了？我好想小乔啊。”若儿兴奋的脸儿红红。
　　紫罗看看已经有自己肩膀高满脸欣喜的若容，心中一动，忽然沉下脸色：“不可以。以后，不要再与山外的人往来！”

　　小若容怯怯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儒雅，出尘，容貌清雅中又透着些许沧桑。当他看到小若容时全身一震，有那么一瞬间若容几乎以为在他眼中看到了悲伤。但随即他微笑起来。
　　弯下腰，他温和的问：“你是若儿吗？我是你的叔叔，你叫我淮庭叔叔吧。”
　　他望着若容的眼睛是那么温柔，真挚。若容眨眨眼，嘴角上翘，开心的笑了起来。

　　“淮庭，请你不要告诉你大哥若儿的存在。我不想因为是若儿，他才想到要来见我。”紫罗恳请的话语穿过水帘，让坐在大石上的男子微微一震。
　　他很想说，即使大哥知道，也未必会来。但他只是轻轻应了。他是不会说半句让她难过的话的。

　　“那么你为何愿意让我见到若儿?”
　　“若儿很聪明，我虽倾我所有，但毕竟所知有限。我希望你能多传授她些本领，将来。。。她至少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
　　他回望远处擎一根树枝逗弄小鸟的若容，她的动作灵巧敏捷，纵跃之间，竟是用了上乘的轻功。
　　“紫罗，我求之不得。”

　　严格说起来，叔叔是她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呢（小乔不可以算^_^）。
　　可是若容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不仅是因为他对自己很好很温柔，还因为叔叔会许多令她很垂涎的东西。最让她羡慕的是，他会把一只箫，吹得如书上所形容的那么回肠荡气，呜咽清婉。

　　“淮庭叔叔，为什么娘亲不愿意出来和我们一起呢？娘亲的歌唱的可好听了，正好配叔叔的萧曲。”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叔叔的碧玉箫，小若容随口问道。
　　薛淮庭牵起她的手，不答，唇边是不变的宠溺的微笑：“今天我们已经玩了一天了，你现在要乖乖去吃饭，多吃点才能长的更漂亮。”
　　“能有娘亲那么漂亮吗？”
　　“当然可以。也许会比你娘更好看呢。”

　　夕阳余晖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格外温馨，软言笑语在微风中轻轻跳跃。紫罗远远望着，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安慰。
　　橘色的晚霞里，薛淮庭似有所感，遥遥向她看来。即使隔着水帘，紫罗也能感受到他柔和而安详的眼神，浓浓的，是化不开的牵挂，与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