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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雾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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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6:30,时呈简房里的闹钟准时响起,一条细长的胳膊迅速从毯子里伸出来又缩回去。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小简,我听到你闹钟响了。”话音未落,卧室的门就被推开,老太太走进来,拍拍被子里赖床的女孩: “听听,肚子都开门唱戏了。”
时呈简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糯米香味伴随着天然气“兹兹”的响声从一楼飘了进来。她小狗一样皱了皱鼻子,意识也终于渐渐清醒。
等终于收拾好下楼,餐厅里已经没人了,饭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她吃完早饭去院里推车,临出门前,冲隔壁喊
“奶奶,我上学了!” 。下一秒,奶奶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好。”
到教室时小妖还没有来,前排的贺芹和李悦已经开始早读了。她也拿出了书本。
读了一会儿语文,还是不见小妖的身影,眼睁睁看着最后两个同学踩着铃声踏进教室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呈简在心里为小妖默哀。
老班抓早自习已经严苛到变态的地步。每个被他抓到迟到,要去水房对面的空地罚站,接受整个年级的行注目礼,直到打上课铃。
小妖缺席了一整个早自习,奇怪的是,老班今天竟然也没来。
不过从水房接水回来,就碰到后门那个探头探脑的背影,时呈简悄悄走出去,在乌黑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小妖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弹跳起来。
看到是时呈简,她松了口气,放心地跟着往教室走。边走边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我靠,吓死我了。我以为今天死定了,没想到老班竟然没来。”
时呈简也觉得纳闷,一向比闹钟还准时的老班破天荒没有盯早自习,这比出门捡钱的概率还要小。
不过很快,疑惑就被解开了。
第一节课刚好是数学课,上课铃声刚响教室就自发安静下来,没一会儿老刘领着一个男生走进来,班里顷刻间发出一阵骚动。
时呈简抬头望过去,触不及防撞入一双漆黑的瞳孔,很快,那道清冷的视线就移开了。
竟然是他。
他今天穿了和A 中校服,拉链规整的拉到了胸口,露出瘦削的脖颈和干净的下颌线,只是站在那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疏离。
疏离,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会用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且没有丝毫的违和。
“好了,都安静一下。”老班拿板擦背面敲敲黑板:“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秦同学非常优秀,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光里,你们一定要多像人家学习。”
底下又响起了一阵声响,接着被老班武力按压下去。
后面老刘说了什么时呈简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到老刘什么时候开始讲课的。
余光瞟见秦世安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和她隔了两排。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老刘的指令翻着手里的书,抄着板书,稀里糊涂地上完第一堂课,连老刘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课间,占据了地理优势的同学围着秦世安。
“你怎么高三了才转学,不怕跟不上吗?”陈铭刚问出这句话,就被掀了一掌后脑勺:“你傻啊,老班不是说了人家竞赛选手。”
“我靠沈天昊你又打老子头。”
“爸爸打你一下怎么了。”
“我操...”
战争刚要开始就被打断,小妖熟悉的声音插进来:“烦死了要打出去打,我们还聊天呢。”
两人这才安分下来。
小妖趁机问:“秦世安你为什么转来A 中?”
“搬家。”
“那你以前在哪里读的?”
“南市。”
“......”
后来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问题,秦世安虽然看着冷漠,但都耐心地答了。
上课铃很快响了,教室又恢复了安静。
大课间要去大操场,小妖兴冲冲地冲过来拉着时呈简跟着人流往外走,嘴边话题无外乎都是秦世安。时呈简陷在人流里,走出教室时眼神不自觉地向教室后方瞟去。
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A中大课间活动是跑操,绕着教学楼前方四百米的空地跑两圈就算结束。跑操没有看到秦适安,但带操老师也没有点他的名。
眨眼上午就结束了,最后一节课铃声刚响,他们班男生就从后门窜了出去,小妖已经和贺芹李悦一起奔去食堂抢饭了。时呈简清理桌子完桌子也走出教室。刚走到门口就碰到迎面走来的秦适安,他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踏卷子,快到教室时,刻意停在那里等自己先走,时简下意识快走两步让出门口的位置,余光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墙壁后面。
教室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一向去食堂晚的学委还有几个中午回宿舍吃泡面的女孩。时呈简走到后门时下意识放缓脚步,听到身后一个的女声:“秦适安,你怎么还不去食堂吃饭啊?”
时呈简没有听清回答,因为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嚎叫,下一秒隔壁班的大门打开,几个男生百米冲刺般跑了出来。隔壁班的老师又拖堂了,那一道似有若无的回答也淹没在了人潮。
往后的一个月,时呈简和秦适安都没有任何交集。秦适安坐在靠窗户的倒数第二排,时呈简在中间两排的正数第二排,她习惯从前门走,他进出都走后门,久而久之,好像就真的没有丝毫的交集。偶尔在走廊里预感目光即将交汇,时呈简也会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时呈简也想像其他同学一样和他打招呼,但嘴巴好像不受控制,于是眨眼之间,文理分科之后的第一次月考就要来临。
考试前一天,小妖打电话给她:“同桌,借点你的好运给我,保佑我明天会的都对!千万不要被刷下去。”
时呈简刚洗完澡,边擦头发边安慰她:“不会的。”
晚上的时候下了场雷阵雨,持续时间不长但威力大,时呈简骑车回来被淋了个落汤鸡。
那晚小妖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刚开始是对考试的担忧,后来话题不知怎么就偏到新来的转校生身上:“呈简,你说秦适安这次月考会不会压过陈才。”陈才是他们班学习最刻苦,成绩也最好的一个。
时呈简擦头发的手一愣,停下来认真想了一下才说:“应该吧,老刘似乎对他很有信心。”老刘一向双标,这一点她深有感触。
小妖在那端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命运的不公,然后又突然问道:“呈简,你是不是不喜欢秦适安啊?”
时呈简放下手中的毛巾,诧异地问:“没有啊,怎么会这么问?”
小妖正躺在床上敷面膜,声音有些模糊:“你平时不聊秦适安的话题,也不见你和他说话。感觉你很讨厌他。”
怎么会有这种乌龙,时呈简啼笑皆非:“我没有不喜欢他,只不过平时接触机会少。”
小妖也呵呵傻笑了声:“也是,你们俩毕竟都走读,座位离得也远,你在学校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秦世安也走读?”时呈简有点惊讶,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和他碰上。
“对呀,所以说,老刘还是偏心,他只对你们这些学习好的有特权,你就算了,秦世安家里又没有老人要照顾,老刘偏心偏的都到太平洋了。”
作为既得利益者,时呈简心虚的没有反驳。不过对于秦世安的走读,却有了一点好奇。
小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时呈简的思绪又飘远了。不知道为什么,秦世安身上,总有一股让她熟悉气息,总让她想起北方冬天的雾凇。
她第一次见雾凇,是在国内最北边的一个城市,她陪奶奶参加老友的葬礼,记忆中坐了很久的飞机,一出机场就被满目的金银素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那种好似直击灵魂的震撼,让她许多年之后还对那个场景还念念不忘。
小妖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时呈简头发已经不滴水了。楼梯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没一会,奶奶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
“喝了再学,当心感冒!”
时呈简一口气憋着把它喝完才呼吸,姜汤浓辣的辛味冲鼻辣喉,喝完身上已经微微出汗,然后咂巴着眼睛望着眼前的老人。
“你个赖猴。”奶奶说着手里拿出几枚糖汁话梅。
她从小到大不怎么生病,但每次生病都特别难哄,尤其是喝药的时候。后来奶奶就养成了一口喂药一口喂糖的习惯。再后来,长大了,不用人哄就能自己吃药,奶奶还是随时都藏着零食。
时呈简笑眯眯地拿来吃掉。
奶奶坐在她的床上,宠溺地看着她。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呈简静静地吃完话梅,酸甜的口感让她精神一振,感觉精神又恢复了。她翻开笔记本,准备过一遍错题再睡觉。
静谧的夜色一点点从指尖流过,直到夜色一点点褪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准时撕裂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