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天真与白切黑[青梅竹马]》二鱼有鱼

2、第 2 章

　　太阳已挂树梢，戟戮山庄角角落落洋溢着欢声笑语，红灯笼红烛火，红花轿红喜字，每个人脸上也是红彤彤的，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

　　喧天的锣鼓，咿呀的戏剧，欢腾的人群，因为蒙着盖头，此时耳朵也变得格外灵敏起来，如若不是成亲当事人，楚东婉真想掀开盖头参与其中。

　　这热闹吵得人心痒痒的。

　　她听着人们的起哄声，道贺声，以及靠近门外的吵闹声，讨吉利钱、要吃喜酒、对诗解谜，明显是夫婿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即将要踏门而进。

　　楚东婉有一些恍惚，如坠云里梦里，但这份热闹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要出嫁了，她有些慌张，以及些许对未来的不安。

　　这份心境让她无法再淡定地置身之外，因为这一场喜事，她是主角之一。

　　“拜见阿兄，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新郎来到面前了。

　　他的声音清冽，如一湾清泉顺着耳膜流到了心底，莫名就掀起了一点涟漪，但如果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紧张忐忑的尾音。

　　“噗呲。”楚东婉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人怎么像话本里迂腐的书生？

　　还“这厢有礼了”，这不是戏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

　　现在已经不流行这样的话头了，听了叫人想笑。

　　楚慕祁也忍不住咧嘴向上扬了扬，放下楚东婉，扶起他的手，说：“不必多礼，以后我就把妹妹交给你了，你可要对她好点。”

　　“是。”他作了一揖，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楚东婉被人扶上花轿。

　　起轿。

　　沿途，唢呐锣鼓声一路举乐，吸引了不少百姓夹道观看，热闹无比。在纷纷的议论中，她听见有人啧啧称羡——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天造地设。”

　　“两家联姻一定会让姜楚两府如虎添翼，怕各大世家都不及他们了。”

　　“这位郎君生得好生俊俏，真是便宜轿子里面的娘子了。”

　　“如果我相公也是这幅模样，我愿余生餐餐吃素，日日供奉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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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东婉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八卦，忍不住扯下红盖头，偷偷掀起了帘子的一角，打量着前方骑着骏马一身红喜服的新郎。

　　日光有些晕眩，他整个人沐浴在光芒之中，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红绳玉冠束起，有风拂过，头发扬起，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是光背影亦可引人遐想，高头大马，意气风发。

　　楚东婉的思绪飘回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是在八岁，他随父母到家拜访，虽然眉眼还没长开，但是跟同龄人相比，他就是要好看好多。

　　那时粉妆玉琢的他甚是可爱，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之前她的小伙伴都是在泥里土上打滚着玩过来的，当时第一眼她觉得他应该是天上的童子，白白净净不沾染一点儿凡尘俗土的那种。

　　她看了就满心欢喜，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双手奉上给他。

　　记得当时她躲在珠帘后面，一反常态扭扭捏捏地不肯上前介绍，害得别人都以为自己怕他。

　　不过今天他应该也是心里不喜的，或许只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她亦是无可奈何的事罢了。

　　他那时从未对她表态过喜欢，流露的情绪都是不耐烦的躁意和碍于情面的客套。

　　这样想着，楚东婉更坚定了要逃婚的信念。

　　坐在轿子上沿着道路摇摇晃晃了半天，终于停轿了，接着，有人掀开轿帘，面前出现了一只修长均匀、骨节分明的大手，楚东婉把手伸过去，握住了。

　　手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还隐隐冒出了些细汗，黏黏糊糊的。

　　红盖头下是一片通红，所能瞧见的空间实在是狭小，突然耳边炸开噼里啪啦的喜乐鞭炮声，加上迎亲的唢呐锣鼓，当真是震耳欲聋，着实把楚东婉吓了一跳，下意识抖了一下。

　　似是察觉到了她受到惊吓，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声音低沉地说：“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楚东婉腹诽着：就是被吓了一跳，我才不是怕，还没有矫情到需要人保护的地步。

　　她不知觉地“哼”了一声，声若蚊蝇，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而后一节红绸做成的“同心结”塞到了她的手，谓“牵巾”，寓意夫妇连成一体。

　　她由着他牵着往前走，不一会儿，只听他叮嘱道：“跨火盆了，仔细脚下。”

　　楚东婉轻轻一抬脚，轻而易举跨过去了，耳边有人高声“唱四局”：“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

　　终于，来到了堂室，等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一系列的流程完结后，有礼官开始诵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冗长而繁缛的一长串礼仪着实让人累得腰酸背痛，一整天楚东婉只吃了一碗红豆莲子糖水，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他将她送回了房间，只盼着快点走才好。

　　感受到他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开口悠悠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到时再回来喝合卺酒。”

　　“嗯嗯，我会等着你的，你去应付他们吧，不用顾及我。”楚东婉很是宽容理解地回道。

　　屋里只剩下陪嫁的嬷嬷和莺啼了，等门一关，楚东婉“呼啦”扯下盖头，边揉着肩膀边往椅子上坐下：“成亲倒是一件累人的事，下次说什么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说什么胡话，女子成亲只一次就好。小姐，这不合规矩，还是乖乖坐着等姑爷回来吧。”

　　嬷嬷边拿盖头边劝嘱道。

　　“是是是，我就随口说说。嬷嬷，我都饿死了，等我喝杯茶吧，你今天也累了一天，坐下来歇歇。”

　　楚东婉拍了拍隔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随后也给她倒了一杯茶，假装不经意地抬起袖，围成一个视线盲点，指尖有粉末抖落进茶杯。

　　嬷嬷今天忙活一天，总担忧哪里出错了，精神高度紧张像紧绷的弦，现在倒是可以稍稍安心了，不疑有他，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了缓解，就像被浪花拍打到沙滩的鱼又重新回到了海里，大口大口的啜着水。

　　一杯下肚后，嬷嬷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感觉轻飘飘，头晕脑胀的，不一会儿就趴倒在桌子上了。

　　楚东婉拍了拍她的肩膀，狡黠地说：“嬷嬷，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到时醒来直接去找我阿兄，他不会为难你的。”

　　嬷嬷心中警铃大响，但嘴张了张，什么也发不出，随后彻底晕了过去。

　　楚东婉火急火燎地解开衣服扣子，催促着莺啼：“快快快，我们赶紧换衣。”

　　“小姐，这样真的可行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莺啼忐忑地看了一眼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应该是她跟着小姐闯的最大的一个祸了。

　　其实她真不是故意要逃婚给凌霄山庄难堪，她多年来寻找父母的下落，最近终于有点眉目了，不管前方存在什么危险陷阱，她都要去探一探才死心。

　　她也曾提出过要解除婚约，大吵大闹过，可阿兄就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还派人将她严加看守起来，后来又想着飞鸽传书给姜西朗，企图从他那方下手，可没想到收到他的回复却是寥寥两字：

　　「照旧」。

　　“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这节骨眼了，再晚，恐怕你小姐真的嫁为人妇，一辈子困在这里。我可是要在江湖闯出名堂，找回阿爹阿娘的人。”楚东婉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眼眶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你真的忍心我从此不得自由，郁郁而终吗？”

　　“不忍心。”莺啼摇了摇头，难以择决，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那小姐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待完成梦想后，早日回家，我会等着你的。”

　　“放心吧，不是还有燕语接应我吗？不会出什么事的。”经过一阵捣鼓，楚东婉终于顺利脱下了喜服，换上了莺啼的陪嫁装。

　　看着一身红火的莺啼，楚东婉勾起她的下巴，像个风流的浪子一样手轻轻划过她的脸，眼眸荡漾着不正经的风情，调侃道：“美娇娘甚是动人，我都动心了。”

　　“小姐，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我有点怕。”

　　莺啼的心砰砰乱跳着，一刻都不得安定，替婚代嫁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到时姑爷秋后算账怎么办？

　　“没事，你先拖延他一阵，如若被发现了，再把这封信给他。而这一封，是给我阿兄的，虽然阿兄平日看起来不苟言笑，对我颇为严厉，但是他心底还是向着我的，到时他会替你周旋，保你安全。”楚东婉塞给她两封信，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庄容，“你多多保重，嬷嬷身体不好，你也多多照料，我走了。”

　　“我会的，小姐，行走江湖如果遇到歹人，打不过记得一定要跑，逃命为上。”

　　对于她现在的状况，莺啼很是忧虑，江湖险恶，可不像在府里那般安全。

　　“知道啦，我不会硬碰硬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真走了。”

　　楚东婉长呼了一口气，故作淡定地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