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复苏后我被退婚了》少菏泽

11、答应

　　元广泠其实不是很意外自己被人催着离婚。

　　她刚知道自己的婚事的时候，距离出嫁已经只剩一个月了，满心茫然，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噩梦，可是元家的人难得地都来她的院子里看她，摆着笑脸看她的热闹。

　　人人都说小小姐命好，平日里默默无闻的，也没什么出色之处，只是在家里坐着都能捡到个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良婿。

　　只有她自己还不知道能决定她命运的谢家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连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

　　女仆告诉她，对方年纪没比她大几岁，婶婶说对方是南湖谢家的嫡长子，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没什么可挑剔的，最后才有人说，那位郎君之前出国游学，好像有十年没回来过了。

　　新潮人士嘛，不喜欢旧人旧事的居多。国朝败落后的十年里，因为厌恶旧式女子另寻新欢的实在不在少数，真的做到离婚那一步的也有了那么几个了，倒也不算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

　　听到这一句后，元广泠的心才终于能安心地掉了下来。

　　她就觉得自己不可能有那样的好运气，所以谢家人对她冷淡的时候，她觉得理应如此，没有因此感到失望。

　　但令她意外的是，她的郎君待她很好，并没有一见到她就扭头就走，虽然也确实没多看她一眼，但那并不是因为在他眼里妻子只是个脏东西，因为……

　　因为那个人接下来就询问了元广泠接下来的打算，是确实在为她考虑离婚之后她该如何生活的问题。

　　那元广泠反而有一些……困惑起来。

　　谢知夷是没必要在意她的。

　　一开始她担心过谢知夷的意图是什么，后来她想，那可能真的只是因为谢家郎君的心很好罢，谢知夷对她毫无所求。

　　但和谢家郎君亲近的人，自然会觉得她这样的人哪怕只是站在谢知夷身边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与你无关。”谢知夷垂目看了拏天师弟一眼。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生气的腔调，事实上也并没有生气。

　　拏天师弟并不是恶意插手他们的事，他只是太敏感了，见到与他母亲相似的事就会立刻从腼腆少年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杀种。所以这孩子现在没有立刻拔剑相向已经算是在表达他对师兄的尊敬了。

　　但元广泠不知道啊，她刚刚还以为这个会对她道谢的年轻人是个乖仔呢，下意识地想还给人家一个笑容，唇角还没扬起来就尴尬地收了回去，她眨眨眼睛。

　　“恕我冒犯。”

　　拏天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他追杀程太平的时候唯一一个从来没有阻拦过他的人——最公正的谢师兄，也会是那种人吗？

　　他并不愿意如此推测，因此在将剑从波浪中拔起重新握在手中时平淡地又说了一句：“如果谢师兄觉得她麻烦的话，可以让她到我那里去。”

　　在来到悬渊之前，拏天对这个秘境有过无数的想象。

　　他希望这里很坏，因为这是程太平抛妻弃子也要投奔的地方，只有很坏的地方才配得上很坏的程太平，但又希望这里不要坏得太过分，还是因为这是程太平抛弃自己的家选择的地方。

　　——至少别让他的母亲觉得自己连这样坏的地方都不如。

　　但他还是来得太晚了。

　　母亲没有了父亲的陪伴，只有他了，所以成日惶惶不安，从不许他出门，祖父也担心他像父亲一样出了家门就再也不回来，所以他没有机会亲自来看一看。

　　直到他那娇弱得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一路追到悬渊，然后死在了这里。

　　那之后，拏天才得以来到了悬渊。

　　“悬渊并不坏。”

　　他没花多久就发现了这件事，师兄们很好，师姐们很好，先生们也很好，悬渊也很好，灵气不是什么坏东西，开了灵窍之后，他也能拥有力量了。

　　所以该死的只有程太平。

　　谢师兄为什么要做程太平那样的人？

　　方才因为元广泠的一触停滞了的电闪雷鸣，突兀地又响了起来，炸裂在众人耳边。

　　这一次，拏天没有等师兄回复，他歪了歪头，直视那位未来可能和他的母亲遭遇相同的事的小姐：“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啊，对不起。”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礼貌地道了声歉。

　　这种礼貌放在此时就有点怪异了，宿华英和百里相宜瞬间察觉了他的意图，不约而同地喊了他一声“拏天师弟”抬手想要阻止他，然而已经太晚了，这个外表沉静又乖巧的少年挥了一下剑，身后瞬间扑起重重浪涛，连众人脚下原本的平静水流也不再听话了，刚和缓没多久的江水变了颜色，怒吼着将所有人都吞了进去。

　　“阿泠！”

　　“咳！”

　　水流扑面而来的那一刻，元广泠听见宿华英在叫她。

　　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姑娘听起来很焦急，但声音离她越来越遥远了，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回应那呼唤，问题是她不通水性，连在水里屏息也做不到，睁开眼睛去寻找对方的踪迹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眼球好痛，胀得难受，她忍不住想闭上眼睛，但是隐约间能看见自己附近有一道黑影，所以她还是忍耐着往那边扑腾。

　　那道黑影接近了她，很快，涌入到她口鼻中的江水退去，有一只手探过来，拎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平地上，可惜没放住，她站都站不稳，那人刚松手她就坐在了自己的裙摆上。

　　拏天那只手就在空中停了停。

　　他没想到元小姐这么弱，挺不好意思，嗤地一声把剑插到自己背上，用水流把人扶了起来，道歉的时候态度也很诚恳。

　　“抱歉，”拏天说，“我想如果在谢师兄身边的话你也许有些话说不出来所以才单独把你带出来……没想到你是普通人，是我考虑不周。”

　　可是那把剑是真的插进了他的后背啊……虽然那剑外表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柄木剑。

　　元广泠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勉强抬头看了眼他，想说没事，话到嘴边还是没忍住：“那个，不痛吗？”

　　——都看到血了。

　　“还可以。”拏天毫不在意地跳过了这个问题，“我的剑就养在脊椎里，所以不用在意。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可以送你回家，或者，”这少年只犹豫了大概一秒吧，就直白地问了，“还是说你更希望我杀了谢师兄吗？”

　　“等，等等！”

　　“我现在可能还杀不了师兄，再等两年或许可以，嗯，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该怎么办呢，拏天考虑了一下，他见过的女孩可能比谢师兄还少一些，其实也不知道对方需要什么，但也知道不能让元小姐回自己家去。

　　他的母亲就是在娘家生病的，阿祖说他们家没有二嫁之女。

　　“等等，不需要杀了谢家郎君！”

　　“你需要。”拏天沉静地否定了她。

　　他母亲也是那样的，总是怨恨，总是期盼，总还不肯放弃希望，所以才会死。

　　这种时候，是不可以听对方的话的，拏天从自己母亲身上学到了这样的道理。如果他不顾母亲的意愿早点带母亲离开的话，也许母亲就不会死了。

　　他想现在也许应该直接把元家小姐带走，水流挡不住谢师兄多久，现在能挡住师兄一时也是因为谢师兄没有察觉到他有杀意，所以也没有下狠手，但若是谢师兄非要坚持留下元小姐的话……

　　可以把元家小姐藏在他的住处吗？

　　虽然方才直视了那位年轻小姐，但他其实还没注意到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那也不重要，他知道旧时的女子是什么样，要她们离开自己的夫君就像要他们的命，就算对方哭泣他也不会动容……

　　说到底都是程太平的错！哪怕程太平当初不要给他母亲希望又让人失望呢！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执念里，刚在他手下如宠物般驯服的水流又湍急起来，天边雷声大作，刚要劈到他的头顶就又静止在了半空中。

　　“咦。”

　　拏天低头看了一眼。

　　那位他完全没留意长相的年轻小姐，也是喘了一口气才放下手，仿佛也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伸出手强行中止了对方发怒的勇气而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半天才开口。

　　“与谢知夷无关。”

　　女孩长长黑发被风吹得向后飞起，她看起来太瘦弱了，好像随时都会被卷走。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们在法理上已经离婚了，所以不必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