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的叙事》油山云尖

4、第4章 归来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日暮时分，火车缓缓进站。外面秋雨潇潇，在窗玻璃上汇成一条条小溪，就像一张涕泗横流的脸。
　　白米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回到了省城，她求学四年的地方，这儿有她最美好的时光。在省师大的校园里，她背诵唐诗宋词元曲，古韵悠长，聆听博学儒雅的老师讲课，高山仰止。在这里，她遇到了樊荣，还有他们的“东济四金刚”。
　　大一那年，东济高级中学毕业的学生搞了一次老乡会活动，白米、樊荣、龚敏、宋帅刚好坐一桌，就认识了。四个人性格各异，好在相处很舒服，便经常凑一起吃吃饭、逛逛超市、爬爬山，自称“东济四金刚”。然后白米和樊荣成了一对，宋帅本对龚敏有意，奈何龚敏是个美人，也是个颜控，看帅哥肆无忌惮，宋帅自知矮穷矬，不敢表白，暗恋龚敏至今。龚敏虽心知肚明，但她生性大气豪迈，男女之事毫不萦怀，惟痴迷于学术研究。她成绩优异，大四时被保送为文献学专业研究生，师从国内文献学大家张平老师。宋帅本来对自己的人生没什么规划，心理学专业也是调剂的，青春迷茫，但为了追随龚敏的步伐，他发奋学习，没想到竟从此深陷心理学的魅力中，不能自拔，大四时他报考本校应用心理学专业研究生，一举考中。
　　龚敏接到白米电话说要回省城时，也很是诧异。暑假“四金刚”刚聚过，樊荣还宣布说他俩十一领证，年前结婚，预定了龚敏和宋帅当伴郎伴娘。没有等到他们领证的消息，却等来了辞职回省城投奔她的白米。
　　到省师大已是夜晚。龚敏借了舍友的校园卡，带白米蒙混进宿舍楼。舍友随导师去江西考察方言去了，最近不在学校，龚敏便安排白米在此暂时落脚。
　　龚敏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路上不便问，此刻再也忍不住，用脚踢上屋门顺手带上插销，问：“白米，你和樊荣究竟怎么了？”
　　白米倚靠在爬梯上说：“我把班上一个女孩吼成精神分裂了。”
　　龚敏快步走上前：“米，你别骗我了，你是最善良、最温柔的，说话也是和声细气的，这种事你八辈子也干不出来。”
　　白米直视着龚敏道：“敏敏，是真的，我觉得心里有个东西崩塌了，我自己也快疯了。是我跟樊荣提分手的，我没有办法跟他结婚了。我就想换个环境，留在东济每天都很痛苦。”
　　龚敏叹了口气，说：“你饿了吧，我们先吃点泡面凑合凑合，边吃边讲。”
　　白米将事情的经过从头至尾讲述了一遍，龚敏忿忿不平地说：“所以我当初死活不当老师，我就是不喜欢当孩子头管学生，难管死！”
　　“敏敏，是我的错，那个女孩很可怜。学生才十二三岁，还不懂事。”
　　“白米，你真是个好人，这么善良一人，没想到竟遇到这种事，唉！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树挪死，人挪活，回省城换个环境也好。我们才24岁，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只想着逃离东济，还没有想过要干什么。”
　　“没事儿，你慢慢想，我会帮你的。”龚敏握住白米的手说。
　　“敏敏，谢谢你！你先不要跟樊荣讲。”
　　“嗯嗯，你放心！”
　　第二天，白米和龚敏去食堂吃早餐。虽然研究生的课程不大紧，但是龚敏跟着导师做课题，每天一早就要去教研室整理资料，所以她们七点就起了。刚出宿舍门往左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喊“白米”“龚敏”，原来是宋帅，正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向她们招手。宋帅长得不帅，个头不高，一米七顶多，体型偏瘦，肤色黝黑，剃着小平头，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套头衫，一条蓝色牛仔裤，显得短小精悍。
　　“哈哈，白米，白米！”宋帅从高台上一跃而下，黄蓝的衣裤衬着他瘦小的身体，像孙猴子一样，踏叶而来。
　　“哈哈，大帅，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啊哈哈！”龚敏调侃道。
　　“抱持？敏敏你养娃啦，要当抱持妈妈啦！”
　　“滚，你才是豹螭它妈呢！”
　　白米在一旁微微笑着，以前他们四个总是这样打打闹闹，尤其是宋帅和龚敏，两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这样的时光真好。
　　龚敏很快就吃完饭去教研室了，留下白米和宋帅两个。宋帅研二课程不多，在准备毕业论文开题，比较清闲。之前宋帅已经听龚敏大体说了白米的事，今天又听白米叙述了一遍。宋帅一直把白米当妹妹一样看待，发生这样的事，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保护欲。他知道白米善良，道德感强，大晚上在行人稀少的红灯路口她都不敢闯，他们常调侃她是“良民典范”，但也正因如此，这件事对白米的冲击才特别大。如何帮助她呢？我就是学心理的，可双重身份，我也不能给她做咨询啊。白米见宋帅右手托着黝黑的鹅蛋脸，蹙着眉头，耷拉着眼睛，说道：“大帅，你不要担心，换个环境我会慢慢释怀的。”
　　“白米，你说的对，换个环境也是个不错的方法。你放心，我就是学心理哒，心理咨询就是帮助人排解心理困扰啊。白米，你想做心理咨询试试吗？”宋帅盯着白米，焦急地等待白米的回答。
　　“你要给我做心理咨询吗？”
　　“不是我，心理咨询有伦理的，不能给熟人做。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大帅，我相信你，我想做。其实这段时间我有些抑郁，确实很想找专业人士聊聊。”
　　“好，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办。”
　　“大帅，还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白米吞吞吐吐地说。
　　“你尽管说，我一定给你办。”
　　“你能不能帮我租个房子，合租的，但不要男女混住的，价格便宜一点，月租500-700之间吧。龚敏太忙，我对这些又不懂。”
　　“呃……如果给办这个事情的难度打个分，0代表没有一点难度，10代表难度巨大，你会打几分呢？”宋帅自言自语道，“啊，我打9分。”
　　白米满脸诧异。
　　“哈哈，9分的事情，我也能给你办喽。”宋帅右胳膊一扬，显得胸有成竹。
　　白米和宋帅相伴前往图书馆，途径学校的主干道。高大的梧桐树伫立在路两旁，据说这些树与省师大同岁，几十年风雨，幽深古老。在昨天秋雨的摧残下，梧桐叶抖落一地，浪漫而华美。一会儿，到文学院了，白米一眼就看到了长在冬青丛中的那排栾树，安详宁静。橘红色的灯笼果飘落在冬青丛中，吹到长廊的墙角，白米捡起几个捧在手心，向着宋帅说：“你看！”
　　宋帅一笑：“哈哈，栾树果。”
　　“你竟然也认识。”
　　“当然，大学时，我有个舍友就叫栾树。”
　　“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