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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晚宴 ...

  •   群臣宴正式开场不过两刻钟,便有一个户部官员遥遥向帝王敬酒。

      仁元帝接了他的酒,顺嘴一问:“户部去年的政绩不错,我朝这一年也算风调雨顺,范大人功不可没。”

      范大人连忙恭惟回去,临了却又说:“臣等只盼着今年也能民生富庶,想来只要洛都城中少出阳春楼那等事,也该是无虞的。”

      这话像是要说什么,仁元帝贵为帝王,即便听出来范大人是别有所图也不可能不问,便挑眉:“阳春楼?阳春楼出了什么事?”

      范大人支支吾吾不愿明说,群臣都不由地捏了一把汗。

      檀长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到此时却狰狞一笑,酒水过喉,凉了三分热血心肠。

      他认得出来,那范大人便是那日在阳春楼跟在檀裕霖身后的人。

      “范大人!”仁元帝的耐心已经被耗尽,此时轻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酒盏中的酒水晃了三晃,“阳春楼好歹也在洛都地界,坐在洛都皇城皇位上的人好歹还是朕,竟有什么事情是朕不能知道的了吗?”

      这话放到谁身上都不敢接,范大人当即从座上起身,挪到阶下跪了,躬身道:“圣上息怒,此事绝非臣有意欺瞒,只是臣……”
      他抬眼看了看上首的檀长信,而后又小心措辞:“只是臣实在是不敢得罪啊。”

      “得罪?”仁元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视线在檀长信身上停留一二,随即又看向下首跪着的人,“我朝吏政清明,你莫不是怕有人挟私报复?”

      “臣不敢!”

      “不敢,那就说。”

      帝王嗓音淡漠,下首朝臣已知到了不得不开口的地步,范大人略一沉吟,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时日臣随端王殿下去阳春楼议事,偶遇靖王殿下,在……”

      仁元帝冷冷地:“在做什么?”

      范大人俯首,丝毫不敢再看檀长信,竟像是被吓坏了似的:“在宠幸一名男子。”

      满座哗然。

      檀长信终于舍得将手中的酒盏放下,清冽的酒液顺着杯盏蔓延出来,渗入到他的甲缝当中,竟有些丝丝凉凉的辣意。
      “皇叔说的不错,这酒是烈。”

      檀裕霖听清楚了这话,却没有开口,而是淡淡地垂下了眼睛。

      在场之人眼观鼻、鼻观心,竟无一人敢开口置喙此事。

      明眼人都知道,这户部是檀裕霖的地盘,户部官员又大多是他的亲信,若无檀裕霖授意,便是给他们吃了再多的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儿肆无忌惮地弹劾檀长信。

      这是当叔叔的要主动对侄子发难了……

      仁元帝并非是那种会听信谗言的帝王,范大人说得再怎么有鼻子有眼儿的,他也不会略过当事人不问就直接定檀长信的罪。

      “长信。”仁元帝看向檀长信,笑问,“范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檀长信充耳未闻,面上一副醉态,竟在仁元帝说完以后轻轻向后靠上了椅背,他没有急着回答,那双略带猩红的眼睛却缓缓闭上了,像是不愿意再看他对面坐着的檀裕霖一般。

      檀长信心里很清楚,范大人口中说的是自己带冬隅去阳春楼的那个晚上,自然,那个被自己“宠幸”的男子就是指冬隅。

      大宣民风的确开放,有权有势的王公贵族养一两个男宠并不打紧,但檀长信是储副的人选之一,此事若被坐实,于他声望有碍。

      此事一看便知道是檀裕霖小题大做,想在群臣宴上膈应檀长信一把,仁元帝自然也想要听一听檀长信会怎么回答。

      可是檀长信闭着眼睛悠悠地笑了会儿,再睁眼时竟径直地用那双桃花眼看向仁元帝,挑眉道:“范大人说那日皇叔也在场,圣上您可以问问他。”

      檀裕霖垂着的眼皮不曾掀起来,闻言却是有些意外地轻笑一声。
      他没看檀长信,也对着仁元帝说:“圣上的龙体不宜动怒,无需为了这等小事与长信置气,再者,长信年纪还小,私下里有个什么喜欢的人,也是正常的。”

      那日在阳春楼,檀长信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的这位皇叔,冬隅只是他府上的小侍卫,并不是什么“男宠”。
      檀裕霖当时信了,如今却又拿着这件芝麻大小的事来栽诬,那就更加坐实了故意为之的罪名。

      凭着仁元帝素日对檀长信的重视,他此时只要辩上一句也就没事了,可他没有。

      那双风流的桃花眼轻轻眯了一下,扬声道:“皇叔这张嘴,便是死人也能被说活,既如此不妨多说几句,看看可能将我父王与母妃给说活吗……”

      “长信。”一声低呵阻止了檀长信接下来的话,是仁元帝。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今日恐怕又是端王要占据上风,谁不知道圣上一向不喜欢靖王在这种正式场合提起他已故的父母。

      “圣上不要动怒。”檀裕霖在旁劝道,“长信这是酒喝多了。”

      仁元帝也冷静了片刻,末了叹口气,吩咐道:“靖王举止有亏,又于殿前失态,着……回府闭门思过一月。”

      檀长信眼底猩红一片,沉默良久,竟低低苦笑,一串长音。

      像是醉了。

      群臣禁不住伸手抹了抹额头上被逼出来的汗珠,起居官屏气凝神一气呵成,写道:仁元十九年群臣宴席上争锋,欲知结果如何,请查验仁元十八年群臣宴所录。

      角落里留下一行小字:我再一次替靖王喊冤!

      ——

      宫宴散时已至亥末。

      天色早已经黑透了,夜空中起了离离散散的星星,像是镶嵌在夜河中的狡黠星点。

      檀长信没穿斗篷,醉醺醺地走在群臣之后迈下玉阶,款步出了宫门。

      程总管已经带着一帮侍卫在等。

      “哎呦王爷可算出来了!”程总管料到檀长信不会老老实实穿斗篷,已经又拿了一件新的替他披上,关切道,“没出什么事儿吧?”

      檀长信轻笑一声,没有辜负老者的好意,自己将那斗篷的系带系上了。他眼眸微红,行动间仍有醉态,抬头看着浓浓的夜色,淡声道:“能出什么事。”

      程总管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就当他正要暗暗搓手感慨今日局面来之不易的时候,忽然听见檀长信继续说:“不过是又让闭门思过,还能有什么新招数。”

      程总管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又高兴早了。

      但每年的群臣宴都要有这么一出,程总管虽心疼檀长信,却也早就习惯了,只是问:“今年又是为了什么事,王爷您……又在圣上面前提先王爷和先王妃了?”

      檀长信嗤笑一声,说话时还有尚未消散的酒气,语气却是云淡风轻得很:“檀裕霖故意在今日弹劾我寻欢作乐,就是要我在圣上面前提父母,我怎能不如他的意?”

      程总管叹了口气,“前年端王说您年幼不知事,逼得您在圣上面前口出诤言,去年端王设计让官员辱没先王爷,气得您在席上动了刀剑……今年又是用了什么?”

      不知怎么,檀长信仰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眼前竟浮现出冬隅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他的神情忽然温柔下来,“说我行事荒唐。”

      因为事情牵扯到冬隅,檀长信便没有明说,程总管听得不清不楚,却也知道他们家王爷今夜是动了怒的。

      他一个做下人的,不敢置喙朝堂上的事,只能心疼自家主子:“端王与您是亲叔侄,为了个储副之位,这些年明里暗里地往您身上泼脏水,哪里还有叔侄情分在。”

      “情分?”檀长信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有些可笑,“皇家之中,本就没有这个东西。皇叔把我当成了对手,可他却不想想,那储副之位我真就稀罕么,那帝王之位,我又稀罕么?”

      程总管回身看了一眼尚未散去的官员,只恨檀长信的酒不能立刻醒过来,只能打掩护一般说:“王爷可小声些吧,这宫门口……隔墙有耳呢。”

      “我怕他们么!”檀长信却忽然发了狠,挣开程总管扶着自己的手就要往宫门处口,口中醉喃,“他们要赶在我父王的忌辰找我的不痛快,以为我就怕了么!我父母已逝,我在这洛都不过是孤家寡人,还有谁是我在乎的?”

      “哎呦王爷!”程总管跌跌撞撞地上前去拦檀长信,又回头吩咐王府跟来的侍卫,“王爷这是喝醉了酒,快将王爷扶到马车上去,咱们回府,回府。”

      檀长信的酒劲儿上来了,又因程总管的话勾起了思念亡父的情绪,此时竟是闹得厉害。

      宫门口的禁卫军和一旁的官员已经注意到他,有好事的再旁看热闹,也有好心的上前想要将檀长信劝回去。

      檀长信一个都不理,眼看着就要在宫门口再度失态。

      程总管生怕他把事情闹大,连忙呵斥随行的侍卫,“你们愣着做什么呢,还不把王爷扶到车上!”

      话音落下,有个小侍卫行着风浪走向了檀长信。

      檀长信眼前阵阵发晕,就当他忍不住想要开口大骂檀裕霖的时候,有人小心地扒拉住了他的手腕。

      檀长信回神,随即对上了一双闪着星星一样的眼睛。

      冬隅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说:“王爷,我们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冬隅来接王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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