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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洛都 ...

  •   大宣仁元十九年,冬。

      月前刚下过一场大雪,青砖缝隙间尚有碎雪积聚,景阁楼台尽数藏匿于捧雪中,红符伞灯与琼英玉屑相映,衬得洛都景物更显气派辉煌。

      冬隅背着个小包袱在路上走走停停,每走一步就要停下来对着眼前的雕梁角楼左右瞅瞅。

      “天呐,这就是洛都啊,鹿言,这就是洛都啊!”

      鹿言早已经不知道被他这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逗得失笑了多少次,他伸手将又一次从冬隅肩膀上滑落下来的小包袱提上去,笑道:“早就同你说过了,洛都是我朝都城,天子脚下的皇城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这是咱们涧州那小地方没法比的。”

      冬隅早就被眼前的糖人铺子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压根没听清楚鹿言在自己耳边絮叨什么。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糖人,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全是渴望。

      鹿言没好气地伸手掐上他的脸,恶狠狠地咬牙道:“小冬隅,再看眼里就要冒星星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

      冬隅揉了揉自己被掐疼了的脸颊,气鼓鼓地说:“我本来就是十二楼里最没有出息的!”

      鹿言原本还想要再数落他几句,一听这话却也沉默下来。

      洛都主街上人来人往,糖人铺子门前络绎不绝,鹿言垂下头去看比自己矮了足足半个头的冬隅。
      只见那孩子分明穿了一身干练的窄袖武服,生的却是一张白嫩可爱的面容,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眨动表情因刚才的话而有些不满,嘴角正微微努着,一颗虎牙在嘴唇边戳出一个小小的坑,更显着整个人乖糯讨喜。

      鹿言自言自语般地感叹了一句:“我真就不明白了,楼主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来刺杀靖王,你看你这人畜无害的样子,哪里像我们十二楼的杀手啊。”

      十二楼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专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之事,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说十二楼共有十二位楼主,也有人说十二楼的楼主其实只有一人。
      但这都是传言,因为就算是鹿言和冬隅这样的楼中杀手,也不曾见过他们楼主的真面目。

      他们自年幼时便在楼中苦习各种暗杀之术,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存活下来,只等有朝一日能够接到暗杀任务,好能借此步步高升。

      前些时日十二楼中便有消息流传,说是楼主打算挑选一人前往洛都,刺杀大名鼎鼎的靖王——檀长信。

      所有人都为这个人选争破了头,却不想最后一纸密令,这刺杀的任务竟然落在了冬隅头上。
      一个平日里混吃混喝,不只心思单纯,还是楼中年纪最小的孩子身上。

      鹿言与冬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故而亲自护送冬隅来到了洛都。
      他此时满是同情地伸手揉了揉冬隅的脑袋,不由地长叹一声,回答了自己刚才的问题:“许是楼主觉得你长相纯良、讨人喜欢,更容易接近靖王,所以此行才万里挑一把你给挑了出来。可是我听说那靖王性情暴戾阴晴不定,稍有不慎就会在他面前路出马脚,冬隅,此次你可要长点脑子。”

      冬隅眨着眼睛裂开嘴笑,就差拍着胸脯做保证了,他压低了声音说:“你放心,等我成功刺杀靖王,回去就向楼主请封赏,以后咱们就不用再过那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鹿言被他这孩子气的一番话说得一阵心软,忍不住弯腰又去揉了揉他的头,好哥哥一样地:“乖,哥哥给你买糖人吃。”

      鹿言说完就进了身后的铺子,不多时又拿着一只花里胡哨的糖人出来了。
      是傻憨憨的猪八戒,手里还拿着九尺钉耙。

      冬隅自小被关在十二楼中学那些没有人情味的东西,从没见过这样新奇的玩意,一时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搂着鹿言的脖子说:“鹿言最好了,鹿言是天下最好最好的鹿言!”

      鹿言没好气地笑了,又觉得他在大街上笑得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只好拉着他走到巷子后面,拎着人的耳朵又是一顿嘱咐。
      “小冬隅,洛都是鱼龙混杂之地,不像十二楼中有那么多人都宠着你,我也只能送到你这里了,这次的刺杀任务十分艰巨,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冬隅正稀罕自己手里的糖人,闻言只掀了掀眼皮敷衍:“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像唐三藏一样能唠叨。”

      “统共就给你讲了半部《西游记》,你还学会用来骂人了。”鹿言恶狠狠地去掐冬隅的笑脸,笑骂,“没良心的小猪八戒。”

      小猪八戒晃晃脑袋笑得春风得意,随后又冲着鹿言摆了摆手,“十二楼的杀手平日里不能轻易在外露面,洛都人多,你快回去吧。”

      鹿言心想这孩子可算是长点心了,于是颇为欣慰地第三次掐上冬隅的脸,“那我可真的走了,你能找到靖王府在哪儿吧?”

      “能能能!”冬隅被他掐得说话都费劲,恨不得他早点走,只能费力地开始哄人,“好鹿言,你再掐我就真变成猪八戒了!”

      他越是这样,鹿言越觉得他可爱讨喜,最后又在那张小脸上蹂.躏了一把,才依依不舍地挥挥手离去。

      冬隅如获大赦,正打算找个地方把手里的糖人吃了,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举着手里的糖人回身看过去。

      只见他身后不远处就是一家酒楼,酒楼多窗,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不少食客正在大快朵颐。
      偏巧此时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酒楼里来回逃窜,环视四周以后便从一名食客身上偷下来一只荷包。

      冬隅皱眉,见那食客穿的十分贵重,却正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他有意出声提醒,却见那小偷慌张之下竟从一侧的窗户翻了出来。

      这一翻动静不小,那被偷了荷包的食客也反应了过来,起身追到了门口的位置。

      冬隅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心说洛都是什么天子脚下的繁华都城,居然有人敢偷东西偷到你冬隅爷爷眼皮子底下。

      小冬隅义愤填膺,将手里的猪八戒糖人往酒楼门口杵着的食客手里一塞,然后撸起袖子,以九头驴都拉不回来的架势追了出去。

      捏着一只猪八戒糖人的倒霉食客陷入了沉思。

      直到有人唤他,“王爷,是属下看护不力,竟让那贼人逃窜了。”

      倒霉食客应声抬头,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薄唇轻抿起,眸中冷光乍现,一副样貌赫然与传闻中的靖王檀长信如出一辙。

      檀长信晃晃手里的糖人,语气竟不像他平日里的冷漠,他问:“敬归,你去追那个偷荷包的了?”

      池敬归惭愧地摇了摇头:“没追上。”

      “那你有没有看见有个什么东西蹿出去了?”

      “……什么东西?”

      檀长信的目光沉了沉,视线仍然落在手里的猪八戒糖人身上,意味深长地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话音未落,只见方才那个黑影又匆匆忙忙地蹿了回来,不多时就站在了檀长信面前,既没有气喘吁吁,也没有空手而归。

      冬隅扬了扬手里的荷包,十分不满意地看着檀长信,质问道:“你说谁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檀长信没见过这等有趣的灵魂,本想要与冬隅辩驳两句,刚要张口,却又看到了冬隅手里的荷包。
      一句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变成了:“你追回来了?”

      “那当然!”冬隅笑笑,露出漂亮的小虎牙,然后将手里的荷包晃了晃,十分自负地说,“区区一个小毛贼而已,有什么追不上的。”

      这话简直是在打池敬归的脸,他暗暗观察了一下檀长信的脸色,见后者没有什么不满才放下心来,于是问冬隅:“那偷荷包的人呢?”

      冬隅摊手:“放他走了呀!”

      “放了?”池敬归一听就先急了眼,“你为何不将他扭送到官府?”

      冬隅愣了一下,像是被池敬归的质问给吓住了,退后两步连连摇头,方才还十分张扬的气焰顿时被浇灭了一多半,又恢复了那副乖乖诺诺的样子。
      他解释:“那人说他上有卧病在床的八十岁老母,下有尚在襁褓的三岁小儿,家里人都穷得快要吃不上饭了,这么可怜,为什么还要把他扭送到官府?”
      “我要是把他扭送到官府了,那他的八十岁老母和三岁小儿怎么办?”

      檀长信和池敬归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抽搐了一下。

      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信这种鬼话……

      冬隅暗暗观察着眼前这两个人,凭直觉来说,他觉得这两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那个替他拿着猪八戒糖人身上穿的袍子大概可以买下十个糖人铺子,一看就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方才忙着追小偷,没顾上看这人的模样,此时一看,饶是冬隅也暗暗觉得心惊。

      他自小在十二楼长大,见到的出了蒙着面的楼主就是楼中那些冷面无情的杀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生了一双风流十足的桃花眼,一张脸锐利冷峻,是十分具备侵略性的长相,他身上的大氅显得威风凛凛,气质阳刚有韧,风流中又透着一股沉郁之气。

      洛都好繁华,鹿言的话他此时才有些信了。

      冬隅看得呆了,竟不由地张了张嘴,还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哇哦。”

      檀长信:“……”
      池敬归:“……”

      冬隅过了好半晌才将视线从檀长信身上收回来,然后上前将手里的荷包还给了他,还十分自然地将属于自己的猪八戒糖人拿了回去。

      “哎呀,我的猪八戒都化了!”冬隅皱着一张脸看自己手里的糖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是马上要挤出两颗眼泪来。

      檀长信一时哑口无言,低头在失而复得的荷包里翻看了一眼,等到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却已经没了人影。

      池敬归在旁讪讪:“王爷,他已经走了。”

      檀长信掂着从荷包里取出来的一枚白玉平安符若有所思。

      池敬归试探着问:“此人的身手与功夫俱是上乘,王爷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可要将他为己所用?”

      檀长信望着冬隅消失的那个巷子口,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行事太过优柔寡断,恐怕难成气候。”
      “不过……”檀长信掂量着手里尚有余温的荷包,语气不由地放柔了许多,“他倒是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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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子怒斥朝廷不忠,百姓众议权贵不仁,皇帝在这场由言语编谈成的怪网中难以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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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枕书未言,长而密的眼睫落得一片清灰,淡漠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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