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白龙记》汉唐骠骑

86、圣域（10）

　　城外，鬼车与一种魔族正惬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妖兽大军。
　　“大哥！何必如此麻烦，让我打头阵，立刻撞开那些个没用的城墙。”巴蛇自告奋勇道。
　　看到众魔跃跃欲试，鬼车反倒很冷静：“稍安勿躁，先让小的们练练吧。美酒要慢品方知好滋味啊！”
　　阵前立刻响起众魔的阴森笑声。
　　鬼车挥了挥：“开始吧。”
　　一声令下，妖兽蜂拥冲向圣城。顿时间，大地开始颤抖，妖气遮盖了整个圣城的天空，妖兽撕破心肺的嚎叫声划破天际。
　　妖兽群速度极快，很快就离城墙只有半里地了。
　　忽然，地面塌陷，冲在前面的妖兽措手不及，纷纷坠入戍卫事先挖好的壕沟里。这壕沟宽五丈、深两丈，底部不仅有尖锐的铁刺，还有大量硫磺、煤油，以及大量破魔陷阱。妖兽一旦坠入其中，不是被扎死，就是触动机关，被大火和破魔法术烧焦撕裂。
　　很快，围绕圣城一圈的火墙便被点燃了。不过这道火墙仅仅延缓了一会儿妖兽群的进度，大批妖兽无视火墙的存在，继续向城墙扑过去。
　　这时，圣城中弩车和抛石机开始向妖兽发射火球了。临近城墙的地面，已经浸透了火油。火球立刻点燃了火油，又是一片火海燃起。可妖兽数目实在太多，它们仅用尸体便将火墙给压住了。
　　不过火墙只是在进一步标明距离，眼看大批妖兽冲过火墙，圣城中的弩车和抛石机换装了一种精致打磨过的圆形巨石，上面铭刻着破魔铭文，一旦接触到妖兽，便会发生连锁反应，如同炸弹一般爆炸开来。
　　在密集的爆炸形成的火海面前，依然有不少高等级妖兽突破了封锁。
　　这些妖兽群继续逼近城墙，距离一箭之遥时，城头响起了号令：“弓弩，精击！”一阵阵乌黑的箭矢，带着箭羽滑过空气的尖锐声音，准确地奔向当头的妖兽。
　　这些弓箭、弩箭上也有破魔铭文，即便是高等级妖兽，也不过数十箭就倒下了。但是，随着突破的妖兽越来越多，城头的号令再次改变：“弓弩，随击！”弓弩手不再精准射击，而是以最快速度发射出箭矢。
　　几十轮射击后，庞大的妖兽群还是逼近城墙了。此时，伴着震天的擂鼓声，城头忽然传来了雄壮的歌声：“河兮湍湍，与子同游。妖魔何惧？挥我戈戟。山兮巍巍，与子同攀。妖魔何惧？拨我弓弦。云兮渺渺，与子同乘。妖魔何惧？舞我长剑。伫立大荒，日月相衬，浩然正气，天地同辉……”
　　妖兽几个跳跃，便爬上墙头，白刃战开始了。
　　即便驻守城头的都是老弱病残，但他们的战斗力依旧惊人。圣域中人人习武，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城墙上的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戍卫们依旧岿然不动，即便那里有他们的父母妻子。
　　城门也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妖兽已经开始撞门了。不过三两下，精钢制作的大门便被撞开了。迎接妖兽的，正是视死如归的戍卫们。他们在城门洞里，和妖兽碰撞在一起。任凭妖兽有多么凶悍，都不能再进一步。
　　风华羲来到市政广场，只见戍卫早已依托地形，堵在了上山的路口上。
　　“现在远离清儿，并不妥当啊。”姚盖全副武装，却还是一脸的和气微笑。
　　“为什么不让他们固守城墙？”风华羲对姚盖的布置很不理解。
　　“你不知道田忌赛马？”面对风华羲的质疑，姚盖一点也不着急。
　　“现在是赛马吗？”风华羲想要冲向城墙，却被姚盖拉住了。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妖兽经过层层阻截，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气势最弱的时候。”
　　“有用吗？”风华羲觉得姚盖简直是在说笑。
　　“对于保卫圣城？当然没用，但是我们可以杀更多的妖魔。对吧？神族戍卫！”姚盖声如洪钟，周围的戍卫顿时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
　　没过多久，城墙上的呐喊声便减弱了，就连战斗最激烈的南门，也渐渐陷于沉寂。
　　这种沉寂没有持续太久，在城头即将失守之时，最后活着的人点燃了火药，城墙立刻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个城墙陆续发生爆炸，可依旧不能拖延妖兽群太久。
　　很快，妖兽就踏着尸体和废墟，潮水般涌进城来。
　　城中并非一片坦途，每一个房屋，每一个巷子，都陷入了血腥残酷的巷战。最后一个人倒下前，都会毫不犹豫地点燃火药。顿时，城中爆炸声四起，那些厮杀声和爆炸声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所有人的心。
　　妖兽的主力则沿着朱雀大街，直奔市政广场而来。戍卫已经结成坚阵，长朔如林。可是妖兽却不在乎，迎面撞了上来，整个方阵都被逼得微微向后。后面的妖兽越聚越多，很快就把整个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这时，朱雀大街两侧的建筑忽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石造建筑被炸倒，碎石横飞，众多妖兽纷纷毙命。
　　稍微沉寂了一会儿，妖兽又如海啸般涌来了。这一次，鬼车也隐约出现在了妖兽群中。姚盖抽出佩刀，对风华羲一笑：“来！随老夫痛快一战！”
　　前锋的长塑分开，姚盖带着一群陌刀戍卫，向妖兽群发起了反冲锋。戍卫的呐喊与妖兽的嘶吼在交织，刀剑与爪牙在碰撞，血花四溅中尸体堆积如山。
　　在妖兽的持续冲击下，戍卫渐渐不支，好在还有姚盖这样的高手存在，可以一敌百，勉强稳住了阵脚。风华羲可不会配合大阵，他一个人冲进了妖兽群中。
　　这种天昏地暗的砍杀不知持续了多久，风华羲的全身都被鲜血浸透了。在无尽的妖兽中，鬼车正狞笑着缓步走来。
　　风华羲运足真气，大喝一声，直冲鬼车。沿途的妖兽躲避不及，被风华羲的刀气撕成了碎片。
　　鬼车不躲不闪，扬起方天画戟，不仅将风华羲的全力一击化解，还把他震飞回去。见风华羲落败，姚盖迅速前出，把他拉回了大阵。
　　风华羲虎口尽裂，五脏六腑七上八下，一口血腥味直冲喉咙，又被他狠命咽了下去。他努力调节气息，准备再战。
　　这时，一个半大的孩子，浑身血淋淋地提着一把刀，从圣山上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
　　“……龙使大人……魔族攻上山了……”孩子一头栽倒在姚盖怀里，五孔流血。
　　姚盖并没有惊慌，反而微笑着安慰道：“你和你父亲一样英勇。”
　　男孩咧嘴笑了笑，再不动荡。
　　姚盖抬头看着风华羲，脸上带着坚定从容的微笑：“去吧，清儿在等你。”
　　风华羲咬着牙，疯狂地向山上冲去。没跑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阵巨响。他回头一望，只见两团庞大的气息正在剧烈地碰撞着，那是姚盖与鬼车在战斗。
　　风华羲不敢多想，含泪向山顶冲去，心中默念道：“要赶上！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风华羲就感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冲突着，其中一种正是轩辕清的仙气，可是已经越来越弱了。当他一跃跳上山顶，眼前一片血腥的炼狱。
　　多数孩子已经遇难，遗体被撕得四分五裂。轩辕清还在拼死撑开结界，护住小英和另外两个孩子。一大片黑压压的妖兽正在猰貐的带领下，肆无忌惮地猛攻结界。
　　眼看轩辕清的结界就要被撞碎了，风华羲咆哮着冲进了妖兽群中。
　　猰貐一看是风华羲，急不可待，迎面撞了过来。
　　风华羲再次被撞飞了，可即便口吐鲜血，他也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口咬向了最近的妖兽。
　　“哎呀呀！狗急了用嘴咬啦！”猰貐嘲弄道。
　　咽下一块妖兽肉后，风华羲的气势大增，一刀挥出，竟将成片的妖兽被拦腰折断了。他毫无保留地使出了“兽血凝”，凶暴的气息居然与众妖魔不相上下。有了“兽血凝”的支撑，他与猰貐竟能一较高下。双方过了上百招，依旧难分高下。
　　忽然，一条粗壮的身体横扫过来，把双方同时击飞了。
　　风华羲虽然用了“兽血凝”，肉身全面强化，但是连番重创还是让他一时无法站立。
　　猰貐倒像无事人一般，从容地站起来埋怨道：“巴蛇兄，想把我也压扁吗？”
　　巴蛇收了原形，笑道；“猰貐兄说笑了，这点冲击最多就把你的衣服弄脏罢了。”
　　两个魔头大笑不止。
　　这时，大风也不紧不慢地上来了，后面跟着最为令人恐惧的鬼车。他手里提着的，正是姚盖的头颅。姚盖的脸上虽然布满了血污，可是面容平和，嘴角还带着一贯从容的微笑。
　　鬼车随手将姚盖的头颅扔到了风华羲的面前：“没想到区区凡人，还能和我过上百招。如果不是我等兄弟合力，与我再战千合恐也难落下风，真是可惜了。”
　　风华羲完全分不清心中是痛苦还是悲伤，不可阻拦的怒气正在迅猛增长。
　　“有我等魔族之血做引，你还敢用邪术，真是无知小儿，蚩尤大人马上就可以现身了。”鬼车得意道“再给他加点料。”
　　大风心领神会，猛地冲向了轩辕清。
　　风华羲也同时启动，想要挡下大风的攻击，却立刻遭到了猰貐和巴蛇夹击。
　　轩辕清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脆弱的结界在大风的攻击下不堪一击。大风的手爪轻易击碎结界，直接穿透了轩辕清的肚子。三名幼儿更是被大风强劲的气给弹飞，重重地撞在石壁上，立刻丧失了性命。
　　风华羲狂暴不可遏，眼睛愈发通红，居然一击轰退了猰貐和大风。他向轩辕清冲去，可视野却离轩辕清越来越远。身后无尽的黑暗中，正是那道阴森的铁门。
　　这一次铁门已经打开，一个魁梧的身躯出现了。他雄壮无比的身躯上，怪异地长着六只手、八只牛脚，四只眼睛的面孔怪异无比，全身的肌肤都泛着金属的光泽。
　　“圣主！你终于来了！”蚩尤一开口，汹涌的气息，如血海一般迎面而来。风华羲被蚩尤牢牢拉住了，可他却根本不在乎，眼睛始终盯着轩辕清那越来越远的身影。
　　“把您的肉身借我一用吧！”蚩尤把风华羲拉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风华羲的气息突变，让魔族大喜。原本冲向大风的他，居然定在了半空中，身上的气息凶猛狂暴，连魔族都不得不稍微退后。那气息甚至化作实体，蚩尤的形象已经渐渐可以看出。
　　黑暗中，风华羲的视野正在慢慢闭合，缝隙里只看到轩辕清的双手已经无力地垂下。他嘶吼着，却无人理会；他挣扎着，却被蚩尤锁得越来越紧。
　　忽然，风华羲猛地转向蚩尤，直面这个长期以来不敢正视的魔神。他愤怒的目光，反倒让蚩尤吃了一惊。
　　“圣主！未真正苏醒之前，您就乖乖……”蚩尤话语未落，风华羲猛地咬向了蚩尤的脖子。蚩尤钢铁般的身体，居然被他咬下一口肉来。
　　引以为傲的金刚不坏之躯居然被咬伤，蚩尤的震惊压过了愤怒。可风华羲还不罢休，一口咽下蚩尤的肉，继续疯狂地撕咬。
　　原本兴高采烈的魔族，也发现风华羲的变化停滞了，那个由气息形成的蚩尤形象正在慢慢消散。
　　突然，他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大风面前。大风甚至来不及防御，就被他狠狠地撞飞了，连插在轩辕清肚子上的那只手臂，也被生生扯断了。
　　此时的风华羲，浑身浴火，经脉狂跳，血肉好像要冲破皮肤的束缚，眼睛是血红色的，可大滴大滴的眼泪却喷涌而出。那些眼泪被他身上的业火加热，滚烫滚烫的，一滴接一滴地落在了轩辕清的脸上。
　　风华羲抱着轩辕清，说不出一句话来，口中只有野兽的低吼。
　　轩辕清微微睁开眼，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风华羲的面颊。她艰难地用手指在风华羲的太阳穴上画了一个符，一股微弱的仙气被注入风华羲的脑中。
　　风华羲感觉仙气虽然没有立刻压制住邪气，但却多了一分冷静与从容。那仙气在大脑中游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他的眼中。他顿时有了一种通透之感，进而感受到轩辕清的心跳，甚至听到她的心声。
　　“这是给你的最后礼物，但愿我的‘明镜’和仙气日后能助你一臂之力。”轩辕清微微张着嘴，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通过心境向风华羲吐露最后的言语：“……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帅啊！”
　　透过轩辕清的眼眸，风华羲似乎看到了他俩在圣城的街巷里闲逛，在城外的农场劳作，在玄武湖上荡舟……一切的美好憧憬都随着轩辕清眼中最后的光泽灰飞烟灭了。
　　风华羲把轩辕清紧紧抱住，埋着头，发出了受伤野兽般的呻吟。突然，他猛地抬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那声波如飓风一般横扫四周，圣山顶上的妖兽居然被吹飞了，连鬼车等人都被迫连连后退。
　　“大哥，这真的是蚩尤吗？”此时大风已经返回，折断的胳膊依旧血流不止。
　　鬼车没有言语，他已经被风华羲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如同被猫看住的老鼠，不敢动荡。
　　此时，以风华羲为中心，狂暴的气息正在无休无止地提升。
　　风华羲拔出大风的断臂，那手臂瞬间便被气息碾作了尘土。他将轩辕清轻轻放平，又回头看了看远处孩子的遗体，缓缓起身，抬头望着天空无尽的黑云，又一次咆哮了。这咆哮伴着哭喊，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带着无边无际的懊悔，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在整个圣域长久回荡着。
　　鬼车等魔族再也禁不起这气息的冲击，纷纷现出了原形。
　　圣山顶上的战斗激起万道光芒，杀戮之气吸引着整个圣域中的妖兽向这里汇聚。当所有妖兽都聚集到圣山附近时，一道金光闪过，整座圣山轰然倒塌，一股澎湃的气息如同核弹一般爆炸了。爆炸的冲击波横扫整座圣域，一切都归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