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白龙记》汉唐骠骑

58、往事如烟（3）

　　姜恪下定决心，不回神龙锢，而要带着崎姬周游世界。
　　他从小就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只不过为了神龙锢的使命，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制自己的喜好。
　　他全身心地投入训练，只求武功精进，斩妖除魔，为神龙锢和人类奋战终身。
　　可所有的信念在魔窟封闭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破灭了。现在他只想和崎姬，这个传说中的敌人，举世畏惧的圣魔，一同游戏人间。无论高山大海，无论城市乡村，无论高雅低俗，无论富贵平静，他只求畅快一时。
　　更让人吃惊的是，无论何地，无论何事，无论荣华富贵，也无论困苦贫贱，只要是姜恪选择的，崎姬都会欣然跟随。
　　崎姬毕竟是圣魔，也不总是乖乖的像只小猫。她时而温柔，时而暴躁，时而文雅，时而抚媚。世间的种种她都可以接受、学习，又会任性地抛开一切，从头再来。可她越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姜恪就越发喜欢。
　　当然，崎姬偶尔还是会展现出圣魔特有的冷酷。
　　在一次游历底层社会时，她被一个人贩子集团盯上了。如此美艳的女子，又没什么背景，人贩子自然不愿错过。他们成功支开了姜恪，以为少了男伴，下手更为容易。
　　人贩子自然是打错了算盘，姜恪根本不担心崎姬的安全。他时刻紧跟着崎姬的唯一理由，是担心她万一暴走，还能及时控制。当崎姬独自一人的时候，这种担忧真的成了现实。
　　人贩子向崎姬完整地展现了人性的丑陋，完全满足了她的所有好奇心。当这份好奇心结束时，就轮到人贩子倒霉了。作为对丑恶人性的回报，崎姬用尽各种手段，尽情折磨这帮人。
　　等姜恪赶到时，最让他震惊的不是那些肢体不全，依旧哀号着的人贩子，而是站立在血肉之中，依旧笑容可爱的崎姬。如果换做过去，姜恪一定恨得咬牙切齿，不过现在似乎仅仅是有些吃惊罢了。毕竟崎姬折磨的只是人贩子，所有被抓的女孩都被她放掉了。
　　那几年时间，居然成了姜恪最开心的时光。不管神魔，不管正邪，不管生死，人生难道不该如此吗？但快乐的时间总是太短暂，姜恪还没有游戏够，神龙锢就发现了他。
　　面对突如其来的骁骑卫，姜恪悄然把崎姬隐藏了起来。当神龙锢高层追问时，姜恪既不说出实情，也没有说谎。他原本指望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会让神龙锢放弃自己。可神龙锢的高层不会让他如此轻松。虽然没有查明姜恪是如何从魔窟中出来的，但神龙锢战力严重不足，姜恪依旧是他们需要的。
　　拒绝神龙锢，只会让老家伙们继续追查下去。不让神龙锢发现崎姬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在神龙锢的眼皮底下生活。打定主意，姜恪重新回归神龙锢执行任务，但他永远不再是曾经的他。虽然他的功夫一再精进，但执行任务总是三心二意，还经常花天酒地找不到人影。
　　本来他还担心崎姬会使性子不配合，导致身份暴露。可这一回，崎姬却出奇地听话。无论姜恪在哪里，她都在不远处如影随行，而且不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为了避免被关注，姜恪一再推辞各种升职。无论是城守还是牧守，他都一概拒绝。可神龙锢的高层实在太固执，而形势也逼迫他们需要姜恪去执行一些高难度的任务。因为不想闹得太过难看，他最终才勉强接过了昆城将军的职务。
　　这段时间里，只有一件事情让姜恪耿耿于怀，那就是卢紫麒。可笑的是，当年的战斗居然只是误会，卢紫麒是多年前被魔族掳走的神龙锢幼童，不知什么原因坠入了魔窟。
　　当年的战斗算什么？牺牲的战友算什么？自己身陷魔窟又算什么？姜恪一怒之下，私自前往寻仇。
　　这次复仇毫无快感，卢紫麒的紫色皮肤早已恢复正常，无论是从言语到举止，都和正常人无异。
　　姜恪本想肆无忌惮地求一生死，穆江却及时出现了。不用穆江劝解，姜恪立刻就明白了，误会就是误会，再做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唯一的收获，姜恪终于练就了“明镜”。
　　为求生存，卢紫麒在魔窟中磨练出来了独特的心灵感应能力，也是武学中高不可攀的领域：“明镜”
　　“明镜”不仅能对气息弱小的对象实施控制，更能看透人心，做到先发制敌。这也是姜恪与卢紫麒战斗时，总是处于下风的关键。
　　在魔窟疗伤的日子，姜恪一直在琢磨自己的不足。直到和崎姬能顺畅交流后，他才摸到了“明镜”的门槛。
　　为了压制卢紫麒，姜恪终于在战斗中将“明镜”圆满了，可修为的长进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喜悦。
　　什么武学修为，什么血海深仇，什么是非对错，一切对他都已不重要了。他想要的，不过是继续那些放纵的生活罢了。
　　只是时间一久，崎姬的存在已被神龙锢察觉。好在姜恪机灵，让神龙锢的老家伙一直弄不清楚崎姬的身份，也不好轻易下手。
　　在躲躲藏藏中，姜恪又找到了新的生活乐趣。和神龙锢的猫鼠游戏，让他有一种顽童恶作剧的满足。
　　就在这时，风华羲加入了神龙锢。
　　神龙锢高层对风华羲的事情守口如瓶，但并不妨碍姜恪从其他方面获得一些信息。虽然不太完整，他也能大概猜出神龙锢的意图。
　　姜恪带着玩乐的心态接触风华羲。神龙锢明令他不得接触风华羲，这反而让他更感兴趣了。
　　与风华羲的接触，并没有让姜恪找到新的乐子。这人真是奇怪，明明弱得一塌糊涂，为什么会被老家伙们看重？明明弱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还要死撑着战斗？明明弱得一塌糊涂，为什么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风华羲的身体里似乎有一个让人颤抖的阴影，甚至让姜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卢紫麒，不过又有一些明显的不同。
　　不管怎样，姜恪非常确定，风华羲一定是神龙锢新的牺牲品。他在心中始终念想的，不过是如何破坏神龙锢未知的行动。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神龙锢已经越来越接近崎姬。
　　姜恪想好了，与神龙锢的游戏总该有一个了结。他决定带着崎姬，彻底离开神龙锢。隐居也好，被追杀也好，反正要远离尘世间的一切纠葛。但他不知道的是，逼近崎姬的不仅有神龙锢，还有魔族。
　　对于魔族而言，发现崎姬真是如获至宝。她这样的初代圣魔，全部还在魔窟中沉睡。残存于世的魔族中，甚至有的觉得应该以崎姬为首，统一开展行动。不过崎姬的态度则是模棱两可，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她也不可能完全听命于任何人。
　　魔族迫切需要削弱神龙锢的实力，眼前最好的机会就是利用崎姬与姜恪的特殊关系发起一次攻击。如果能够杀掉姜恪，一定能让神龙锢西南方向的防御实力大打折扣。有个别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族成员想要用强硬手段逼迫崎姬就范，不过立即便见识了圣魔的真正实力。他们得到的答案，是崎姬不会帮助魔族诛杀姜恪，也不会妨碍他们。
　　崎姬没有阻止魔族的设伏，姜恪也的确有些大意，对魔族模仿的俩人暗号没有仔细斟酌。他赶到赴约地的时候，等候的是魔族的精锐部队和数百匹大妖兽。当然，崎姬也在。她就在远处，呆呆地望着姜恪，不知在想什么。
　　本来，以姜恪的实力想要突出重围，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看见崎姬的那一刻，便彻底打消了任何退却的念头。他站在那里，面对崎姬，等着敌人围上来。一批又一批，倒在姜恪脚下的妖兽难以计数。为了这位名扬天下的昆城将军，魔族可是倾注了血本。
　　身陷重围，单枪匹马，远处还有格外美丽的崎姬。这一幕如此熟悉，姜恪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真是命运弄人。
　　他浑身是血，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他想起曾经那些逝去部下的音容笑貌，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不起来了，此刻却如看电影一般清晰；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崎姬时的场景，那真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啊，这么多年那抚媚的面容都从未改变，这天眉头微皱的模样就更加可人了；他想起很多曾经的往事，无趣的、有趣的，最后竟然想到了风华羲。
　　为什么是这个臭小子？姜恪自己也不明白，但还是不自觉地笑了。就这样吧，他觉得没什么好回忆的了。眼中的景象停留在了远处的崎姬身上，停留在她那双深邃的双眸中，再无动静。
　　至始至终，魔族都没能直接杀掉姜恪，他是气尽而亡的。
　　战至最后一刻，当姜恪生命的火光熄灭时，竟无一头妖兽敢上前来。他如落叶一般悄然下落，从容地盘腿坐下。他带着微笑、望着崎姬，崎姬也回应着微笑，一切都结束了。
　　事实上，这样激烈的战斗都在神龙锢的掌握中。
　　本来，监视姜恪的人都是从身为白虎的姚玄晖手下甄选的。但在不久前，神龙锢下达命令，由青龙卫羽的直属部队接管了姜恪的监视工作。
　　这一次姜恪的外出，也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他们全副武装，在一里开外悄然注视着这场死斗，全程没有一点动静，即便姜恪战死也是如此。
　　姜恪自然也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致死也未想过向这群人靠拢。大家心照不宣，彼此观望。魔族也察觉到了这队人马的存在，一直心存顾忌。可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些人始终没有支援。
　　原本魔族想把姜恪的尸体带走，却被崎姬制止了。等魔族安然远去，监视的人才慢慢上前。他们并不着急姜恪，而是在战场上急切地搜寻着什么，过了很久才悻悻地带回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