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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盗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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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可能是因着受到了打击,没几年师傅便病倒了,很快就撒手人寰。至此,这个曾经热闹的小道观就只剩下了常方一人。那时常方十几岁,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也并未离去,办好师傅的丧事后,仍留在道观里打理。
附近百姓见常方孤苦一人,平日里也都多加照顾。若是连着许久没见到他人,还会有人特地到道观里去看望一番。逢年过节时,也会有人给常方送去吃穿用品。也有人家要邀常方去他家里吃,但都被常方拒绝。
可以说,常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人。
常方逐年长大,也未娶妻。他将道观料理得很好,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默认他是道观的新一任观主了。
在常名之前,常方其实也收养过一个孤儿。谁知那可怜孩子长到十几岁时得病去世了。这是常方第一次养孩子,他也不过是凭着师傅养他和师兄们的经验来对待那孩子的。从前师傅要同时养好几个孩子,还都是生性好动的男孩子。再加上师傅自己平时还有事做,不可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
所以,常方他们小时候基本上是处于放养的状态,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甚至还真的爬上了道观房顶上揭了几块瓦,薅掉了几扎茅草。师傅起初还不知道,后来是晚上下了雨,师傅带着几个孩子睡觉,屋顶漏雨还滴到了被褥上,他这才知道这件事。
然而,常方收养的这个孩子,是他在秋冬之际发现的。天气寒冷,孩子不知受了多少苦,自小便留下了病根,后来得了病更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事对常方的打击不可谓之不小。
后来收养了常名,常方尤其注意他的身子。常名若是喝了冰水或是吃了不知来路的野果子,常方都会紧张得不得了,要念叨他几句。所以和第一个孩子比,常名养得要精贵些,但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再精贵也精贵不到哪去。
之后常方去世,道观里又只剩下常名一人,他并未像常方那样一辈子留守在道观里。常名选择出去闯荡,只偶尔回来一趟,在观里修整一段时间后又继续外出。常名基本上几年才能回来一趟,最后一次格外地久,在外面待了六七年才回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久。
也就是这一次,不知道他从哪学到了点石成金的本领。回来之后就跑到灵武街边卖艺,随后声名大噪,最后被永嘉帝召见。谁也没想到这个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
几次交谈下来,常名几乎将自己前半生的经历都告诉了永嘉帝。永嘉帝面上不显,但心里很满意,常名所说的和他派人调查的情况基本属实。看来,常名并未对他撒谎。
再之后,常名被永嘉帝封为国师,他的自称也从“奴才”变成了“微臣”。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国师并不属于朝廷里那些文武百官,他也不能参与国家大事。当然参与与否,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常名虽不能参与朝会,但永嘉帝批阅奏折时,他常常在身边伺候,有时候永嘉帝也会和他说上几句。
承华殿。
永嘉帝翻开一本奏折,大致过了一遍,这本奏折里讲的不是什么朝政,而是讣告。
“李文顺。”永嘉帝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眉眼间带了些淡淡的愁绪。
“李文顺。”他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永嘉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朕的记性是愈发不好了,一时间竟想不出这是哪个人了。”
常名看了永嘉帝一眼,并未开口说话。
永嘉帝道:“常名,你可还记得这个人是谁?”
常名道:“回皇上,此人是礼部的李侍郎。”
“哦——”永嘉帝这才记起,“是他啊。”
“皇上,李大人怎么了?”
“去世了。”
“啊……”常名惊道,“这也太突然了。”
“可能年纪大了,平日里衣食住行再有个不注意,就很容易出事。”永嘉帝又是一声叹息,“还得想想让谁来接他这个位置。”
没过多久永嘉帝就让常名离开了,又过了半个时辰,承华殿里仍灯火通明。
侍者再次缓步上前,轻声道:“皇上,该休息了。”
永嘉帝不语,仍看着桌上的奏折,只冲侍者摆摆手。
侍者了然,无奈退下。
殿里又只剩下永嘉帝一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虽说已到了这个时辰,但他其实并没有看多少奏折。
国库已捉襟见肘,如今南方多地出现灾情,民不聊生。于情于理,朝廷都得免了这些地方的赋税。除此之外,赈灾更是少不了。这一切,都与钱挂钩。国库来源主要是征收于百姓,出了这样的事,就意味着国库不入反出,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永嘉帝手掌抚上额头,拇指摁在太阳穴处,颇有些不耐地揉搓起来。
“……幼时家境穷苦,大了在外闯荡,竟赚得盆满钵满,在当地算是富甲一方。”
“这个人年轻时外出闯荡赚的钱不是正儿八经赚来的。”
“是盗墓。”
不知怎的,前几日常名说的话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那日永嘉帝和常名无意中聊到了市井中流传的话本,永嘉帝就随口一说:“很多人都幻想着能够一夜发财,就是这些话本都会写开始穷苦的主人公最后变得富有的故事。”
常名接道:“皇上此言让微臣想到一个人,他和皇上说的很像,幼时家境穷苦,大了在外闯荡,竟赚得盆满钵满,在当地算是富甲一方。”
“哦?他是做什么的?”
“微臣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别人出去做生意,挣了钱后又回到了老家,之后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只在老家那一片开店。听人说,当时有条街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商铺,将近一半的商铺都是他的。”
永嘉帝点点头。
就在此时,常名突然神秘道:“然而微臣和此人深交后才知道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猫腻。”
“什么事?”永嘉帝也被他勾起了兴趣。
“这个人年轻时外出闯荡赚的钱不是正儿八经赚来的。”
“无奸不成商,难不成是坑蒙拐骗?”
“是盗墓。”
“盗墓?!”永嘉帝惊道,毕竟任谁猜似乎都猜不到这个“赚钱”的法子竟是盗墓。
可惊讶之后再仔细想想,这种事又不是不存在。这片土地上曾涌现出不少王朝,无论是哪朝哪代,人们皆视死如生,有钱有势的更是如此,恨不得将生前的一切都复刻到地下。虽说挖人坟墓是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但在巨大的财富面前,道德又算得了什么?别说来自民间的盗墓贼,从前还有朝廷的人下令去挖别人的墓。
永嘉帝又问:“这种事你又是从何而知的?”
常名道:“有一次他喝醉了酒,一时失言,微臣这才知道的。”
***
几个月后,几箱金银珠宝被送到永嘉帝面前。
永嘉帝的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但也只是转瞬之间,这一点精光又被卷入瞳孔的更深处。他看向常名,问:“这是几个墓的?”
常名垂首道:“回皇上,一共三个墓。”
“三个?”永嘉帝有些吃惊,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准确找到墓的具体位置,再干净利落地挖了,最后在黑市上卖个好价钱,这个常名在盗墓一事上还真是有些天赋。
“好好好。”永嘉帝赞不绝口,“这几箱东西来得正是时候。”
“唉——”上一秒还有些激动的永嘉帝突然叹了口气。
常名抬眼看向他。
永嘉帝整个人被浓郁的无法让人忽视的悲痛笼罩了,他并没有看常名,自语般道:“睿王去世了。”
常名呼吸一滞。
睿王是永嘉帝的长子,今年才三十多岁,颇得永嘉帝喜爱。虽说出生显赫,但他本人对权势并不多关心,而是一个喜交各路好友的闲散王爷。
“你前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可能没听说过。一个月前睿王就染了病,也叫了太医去看,但一直没有好转,不过半个月人就不行了。”永嘉帝道,“毕竟是朕的儿子,又英年早逝。他这一走,于情于理,朕都得出些东西来安抚睿王府。”
“皇上……”
常名正要说些什么,永嘉帝又突然岔开话题:“你出去几个月,除了这三个已经挖了的墓,还有发现其它的吗?”
常名道:“还有一个,只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还需要实地查看一下。”
永嘉帝点点头:“行,你尽管去做,有事和朕说。”
常名恭顺道:“是。”
话头止住,常名就要退下,永嘉帝却突然叫住了他:“还有一事。”
常名止住脚步。
永嘉帝问道:“那些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常名愣了一下,才道:“回皇上,他们都是干久了这种事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永嘉帝颔首,须臾,他略微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考虑灭口。”
常名看向永嘉帝,一时没说出话来。
永嘉帝道:“如果真到这个时候,朕会善后的。”
常名垂下脑袋,道:“是,微臣遵旨。”
一箱又一箱金银被秘密送进皇宫,有些被永嘉帝拿来用了,有的经过重重包装进入了国库。但无论是哪种,都不过是杯水车薪。与此同时,各种史学典籍、地学典籍、风水五行等等书籍也被送到了永嘉帝的桌上。虽说真正去做事的是常名,但永嘉帝自己也开始关注这方面的学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