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师尊一见钟情》宴起

45、冥鸿

　　几道菜上桌，戚云松道：“好久没做了，有些手生，阿姐尝尝味道如何？”
　　戚桃叶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个遍，点头道：“嗯，和以前一样好吃。”
　　戚云松笑了出来，道：“那阿姐多吃些。”

　　姐弟俩坐在一起吃饭也就不讲究什么“食不语”了，二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天。吃完饭，戚云松将残局收拾好后便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戚云松心里不免又想到他这个姐姐。戚桃叶小时候并没生过什么大病，又因为一直修习，她的身体在女子中算是比较好的。然而六七年前，突然出了意外。

　　修真界有这么一个习俗，有钱人家的男孩长到十几岁时，家里人就会让其在外游历闯荡，既磨练了身心，又可见见世面。有这个条件的人家不在少数，但真正敢放孩子出去的却是少之又少，毕竟这太冒险了，就怕有个闪失，追悔莫及。是以大多数家庭要么就不让孩子出去，要么就只让他在附近城镇游历。

　　戚云松便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他十四岁时便独自离家在外闯荡，待回到偃月堂已是一年多之后。

　　当时戚桃叶知道戚云松要外出游历，很是羡慕，也想像他一样能游历四方。戚云松知道她的心思，便去求了戚恩光，希望能让他们姐弟二人一起出去，却被拒绝了。戚云松不死心，又大着胆子再去说此事，却被戚恩光狠狠地斥责了一番。戚桃叶知道后，便阻止了戚云松。

　　因着这个，在外那一年多的时间，戚云松每到一个地方便搜罗当地的特产玩意。出门在外，轻装简带最好，但戚云松仍是不厌其烦地做这件事，攒到一定数量时便派人送到偃月堂。

　　也就是在这期间，戚桃叶出事了。

　　待戚云松回到偃月堂要见戚桃叶时，他却被告知戚桃叶在闭关修炼中走火入魔，几乎丢了大半条命，如今还在修养，不便见人。

　　戚云松无可奈何，只得等着。期间他又到戚桃叶住的地方，看到屋里摆放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是他在外派人送回偃月堂的。有两个箱子是空的，戚云松还有些印象，这两个是他最早送回偃月堂的箱子，里面的各种东西都被摆到了房中各处。而剩下的箱子甚至都未曾打开，上面还蒙了一层灰。

　　再见到戚桃叶已是三四个月后，当时若不是戚云松再三确认，他都要觉得他看到的是一具尸体。戚桃叶小脸惨白，人几乎消瘦了一圈。最晴天霹雳的消息是戚桃叶灵核已被损毁，再无修行的可能。

　　也就是说，戚桃叶这辈子都和修行无缘。她出事一年多后就是仙盟大会，这是戚桃叶期待好多年的事。修真界有规矩，弟子需年满十四岁才可参加仙盟大会。戚桃叶终于到了年纪，却出了这样的事。

　　犹记得那时仙盟大会的请帖送到偃月堂，堂里上下都在热议此事，只有戚桃叶将自己关在了房中，就是戚云松也见她不得。

　　***

　　从戚桃叶那出来后，戚云松便去找了戚恩光。

　　父子俩一见面，戚恩光便问道：“去戚桃叶那了？”
　　“……”戚云松道，“是。”

　　戚恩光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声音有些冷：“以后少去那。”
　　“……是。”

　　“和她说了什么？”
　　“就是讲了一些仙盟大会的事。”

　　“离宫那事说了吗？”
　　“没有。”

　　“不准和她说这件事。”
　　“是。”

　　***

　　离宫。

　　已是半月之余后，阮鳞鸿将自己苦思冥想得来的称号告诉了临倦。

　　“冥鸿。”阮鳞鸿道：“这个尊称怎么样？高飞的鸿雁。如何？寓意好吧？我觉得很称你。”
　　临倦笑道：“很好，我很喜欢。”

　　阮鳞鸿又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为了这个称号，不知翻了多少本书。等我做了掌门，我就再给你办一场仪式，正式尊称你为冥鸿君。”
　　临倦道：“好。”

　　***

　　从离宫回来后，林安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每日除了修习，便是各种打听阿娘的消息。他没事便往偃师门跑，若是仙九峰治下哪个地方出了活尸，他也会赶去清理，但那么久了，还是没有阿娘的半点线索。

　　时间长了，林安难免会生出灰心来，也会在心里胡思乱想，若阿娘真的成了活尸，莫不是被其他修士或伏翼者先行一步，将她碎尸了？每每想到这，林安就不敢再往下想。

　　林安也曾怀疑过阿娘是否真的成为了活尸，况且当时整个墓地只有他阿娘一人的尸体丢失，未免太过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可阿娘只是一个普通人，谁会偷盗一个普通妇人的尸体？偏生林安也无计可施，只得通过活尸这一途经来寻找阿娘。

　　而且，从前做此事都有闻知陪伴着，这些时候闻知不在身边，林安还真有些不适应。这般想着，林安给闻知发去了灵识。过了许久，闻知才有了回应。

　　【师弟，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安心里一咯噔，是错觉吗？他总觉得闻知的声音有些低哑。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想你了，所以想和你说说话。】
　　闻知似乎笑了一声：【我也想你了，师尊呢？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

　　【都很好，师尊也念叨你好多次呢。】
　　林安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师兄，你是生病了吗？我听你的声音有些嘶哑。】

　　闻知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小安，我祖父去世了，心情不太好……】
　　【啊……】林安眉眼低垂，【师兄，你节哀。】

　　【我没事，这几天好多了。你刚才不是说想我了吗？过段时间我可能就回去，到时候我给你带些我家这里的特产。】

　　听到闻知要回来，林安心里才终于舒坦些。

　　***

　　几日后，苏璟带着林安又去了一趟木溪镇，他们此次前往就是为了去正儿家。如今阮明府已死，苏璟便想着去知会一声。谁知他们二人在小仙门休整时，正儿的阿娘竟带着他来此，还带着些瓜果蔬菜。

　　妇人见到林安和苏璟，也是又惊又喜，道：“没想到那么巧，又遇到了二位仙长。”
　　妇人又让正儿给林安二人行礼。自进了小仙门，正儿仍是贴在自己阿娘腿后。但和上次比，他的惧怕明显少了许多。

　　话说开后，苏璟便知道了他们母子二人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听说了离宫的事，知道阮明府已经死了，便想着带孩子来感谢各位仙长。”

　　离宫这事闹得实在太大，更何况，判决这样一个曾经身居高位的人，自是要广告天下。正儿的家人虽不喜修士，但平日也多关注修真界的事情，自然也是听闻了此事。却没想到阮明府在五年前便被人害死了，死之前竟还被人活活剥了皮。初听到此事时，他们心中也被唬了一下。可转念想到自家被冤死的人，又觉得他这是罪有应得。

　　苏璟和妇人交谈着，林安的眼神则一直落在正儿母子身上的装束。他们身上虽还穿着正常的衣袍，但腰上却都系着孝带。

　　他们话头止住，林安便问道：“夫人家里……”
　　妇人道道：“家里有丧事，需要我们守孝。”

　　苏璟问是谁。
　　妇人回道：“我婆母。”

　　闻言，苏璟和林安二人俱是一愣。
　　妇人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道：“几十年了，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那天听到仇人已死，婆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当晚便去了。”

　　***

　　日子便这样一点点过去，直到有一天，闻知终于回来了。然而，林安却得到一个消息——他要离开仙九峰。这个“离开”自然不是短暂的离开，而是要退出仙九峰。

　　时隔月余，林安终于盼到闻知回来，谁知竟又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林安本以为这是谣传，可闻知恹恹的情绪，还有他刚一回来就跟着苏璟去了屋里。这种种都不得不让林安多想。

　　青朴居。

　　屋内，闻知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给苏璟行了一个师徒大礼。

　　苏璟无言看着他。
　　闻知道：“师尊，对不起，我骗了你。”

　　苏璟起身将他扶起，道：“有什么事先坐好再说。”
　　二人落了座。

　　闻知道：“我其实并不姓闻，我本姓为叶，真名为叶知闻。”
　　苏璟眼中流露出些惊诧。

　　“就是灵武的那个叶家。”闻知补充道。
　　言罢，他也有些惊讶，道：“师尊不知道吗？”

　　苏璟笑道：“你没有告诉我，我哪里知道呢？”
　　闻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拜入你门下近四年，我还以为师尊会发现呢。”

　　苏璟道：“我也确实感觉到你的家境应当是不错的，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叶家。”

　　闻知笑了笑，可这笑容也很快就褪下，他道：“当初我千里迢迢来到柳城拜入仙九峰门下，除了因为仰慕师尊你，还因为这里离灵武比较远，这样我就可以摆脱家里的束缚。而且，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自由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其实我家里还算开明，祖父祖母，父母，兄姊都很疼爱我。因为上面有父兄，家里的重担其实也没怎么落在我肩上。但在那样的大家族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束缚。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拜入仙九峰的想法，这个念头来的很突然，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我那时也才十二三岁，性子比较叛逆，有了这个想法后就在家里闹了一阵，最后他们同意了，我这才如愿拜入仙九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