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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桃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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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府死了,离宫的大小事宜便都落到了阮鳞鸿身上。幸好有临倦和几位长老辅助,倒也能应付得过来。虽说如此,但阮鳞鸿肩上猛地扛起如此大的担子,还是颇有些不适应。他向何悦抱怨了几句,何悦拿谢尘举了例子:“凌烟阁的谢阁主十几岁时便做了阁主,如今也是将凌烟阁打理得风生水起。你肯定也会和他一样,将我们离宫打理得很好的。”
阮鳞鸿每日处理公事,离宫上下则开始着手准备他的即位大典。此事不是小事,需准备一应事务,又要选个良道吉日。更何况离宫出了这档子事,也少不得各种料理。是以,这大典最快也得几月后。
负责此事的弟子前来询问阮鳞鸿在大典一事可有什么要求,阮鳞鸿交代了一些事情。待弟子离开后,阮鳞鸿看向临倦,终于没忍住道:“临倦,你最近怎么了?我总觉得你这些时候有些……心情不太好?”
“是吗?”临倦一怔,“我倒是没有意识到。”
“但我感觉你和从前不太一样。”阮鳞鸿顿了顿,又道,“就好像,自从发生了那事之后,你的情绪就有些低落。裴君门死了,你我二人大仇得报,应当高兴才是。”
临倦扯出一抹笑:“确实,可能是因为积压在心中那么多年的事突然解决了,一时有些不适应。没事,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们不说这些事了。”阮鳞鸿凑近临倦,“我想给你冠一个尊称,就像晴岚君那样,如何?”
临倦道:“好。”
阮鳞鸿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称号?”
临倦道:“修真界有规矩,这样的称号都是掌门给起,你来给我取吧。”
修真界确实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可话虽如此,但一般掌门大都为长辈,长辈给晚辈起称号倒没什么。但阮鳞鸿比临倦还小上几岁,突然让他来给临倦起称号,倒真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临倦对这种事并不太讲究。阮鳞鸿便没再推脱,应了此事。
***
偃月堂。
一女子坐在檐下,捧着一卷书来看。她身上裹着披风,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不时地咳嗽几声。
片刻,一男子步入庭院,他手中还拿着一个不小的锦盒。
女子听得声音,放下书卷,看向来人,道:“云松回来了。”
戚云松走到她面前,道:“天那么冷,阿姐怎么坐在院里看起书了?”
戚桃叶的身量在女子中算较高的了,但戚云松一走到她面前,便显得她娇小了些。
戚桃叶将披风扯了扯,道:“我在屋里待了大半天了,实在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
“就算如此,也该多添几件衣服。”说着,戚云松又喊侍者再拿一件披风。侍者将披风送来,便又退下了。
戚云松将锦盒放在一边,一展披风,将其覆在戚桃叶身上,又替她系了带子。
一阵暖意涌上身心,戚桃叶谢道:“有劳弟弟了。”
戚云松顺势坐在檐下。
戚桃叶将书放下,问道:“这次仙盟大会如何?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戚云松凭着记忆说了一些事情,戚桃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待聊得差不多了,已过去一刻多钟。戚桃叶唤侍者泡一壶茶端上来,戚云松也确实渴极了,直接将茶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戚桃叶问道:“听说离宫宫主出事了?”
戚云松道:“阿姐竟也听说了?”
“那么大的事,又牵扯到一派掌门,恐怕整个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了。”
“也是,裴君门和荣幸义被判了死刑,这件事离宫和凌烟阁都要昭告天下。”
“你也参与了这件事的调查吗?”
“差不多,算是协助调查。”
“那你能和我说一下这件事吗?”
戚云松笑道:“阿姐不是知道这件事了吗?还想要我说些什么?”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真真假假的我也不清楚。你和我说说嘛,我天天待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就当给我解解闷。”
“可以啊。”戚云松道,“但是阿姐最好不要跟别人说。”
“我不会说的,我就听听。”
“也不能告诉曹灵。”戚云松又补充道,曹灵是戚桃叶的好友。
戚桃叶笑道:“不告诉,我谁都不说。”
戚云松这才从头到尾地将此事复述了一遍,这一讲又过去了两刻钟。
戚桃叶给他倒了杯茶,戚云松又是一饮而尽,玩笑道:“我今天说的话比前几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
“辛苦弟弟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戚桃叶笑道,“差点忘了问你,你在大会的成绩如何?”
戚云松将茶碗放在一边,笑道:“阿姐猜一猜,猜猜我得了几个第一。”
戚桃叶笑了笑,道:“你修为那么高,成绩肯定很不错,大会一共有多少场竞赛?”
戚云松道:“二十八场。”
“嗯……”戚桃叶想着,“那你拿了十个第一吗?”
戚云松笑出了声,道:“阿姐也太高看我了,没有这么多,我拿了八个第一。”
戚桃叶道:“也差不多了。”
说到此,戚云松将身旁的锦盒递给戚桃叶,道:“这次大会的寻珠赛我拿了第一,这些是我抓到的珍珠,差不多有一百多颗。阿姐看喜不喜欢。”
戚桃叶已打开了锦盒,便见里面堆满了珍珠,各个圆润饱满,色泽光滑。戚桃叶捏起一颗,细细地揉捏了几下,又凉又润,像水似的。
她放下珍珠,笑道:“多谢弟弟。”
合上锦盒,戚桃叶又道:“如此,我也算是参加过仙盟大会了。”语中带着淡淡的可惜。
戚云松道:“阿姐身子不舒服,不易舟车劳顿。”
戚桃叶苦笑道:“我真的很想去,但我身子实在是不争气。”
戚云松道:“阿姐去不了远处,可以在偃月堂附近逛逛。不是还有曹灵吗?平时可以找她玩。”
“嗯。”戚桃叶道,“前几年她成亲生子,我又刚生病,交往也就少了许多。这两年她家孩子稍大了些,她也能腾出身来。”
戚云松又道:“既然如此,阿姐不妨出去玩玩。只是不要误了时间,身边也要跟着侍者伺候。”
戚桃叶道:“这是自然。”
姐弟二人就这般聊着,一转眼便到了晌午。他们肚里也有些饥饿感,戚云松便问道:“阿姐中午想吃什么?”
戚桃叶道:“我没多少胃口,随便吃些就行,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戚云松道:“不如我给你做吧。”
“哎?”戚桃叶有些犹豫,“可是阿爹他……”
戚云松道:“没事的,阿爹不会来这的。”
戚云松戚桃叶的阿娘在十余年前就去世了,那时他们姐弟俩才不到十岁,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后来戚桃叶生了病,连带着心情也不好了,每日郁郁寡欢,更是没什么胃口,有一次就突然哭闹着要吃阿娘做的饭。可那时他们阿娘已去世好几年了,戚桃叶难得提出的一个要求也无法被满足。从前见过他们阿娘做饭的侍者或厨子尝试着做了几道菜,可戚桃叶只吃了几口便又哭喊着说这不是阿娘做的。
身边人一筹莫展,戚云松在旁也是又着急又心疼,最后竟亲自下了厨。在此之前,戚云松从未做过饭,一阵鸡飞狗跳后,他才端着几道起码能看下去的菜来到了戚桃叶的床边。其实戚云松做的还不如其他人做的,只堪堪能咽下口,味道自然算不得好,更是没有半点母亲的味道。
但戚桃叶还是吃完了。
戚云松喜出望外,自此便着了迷似的每日泡在厨房里,变着花样地给戚桃叶做饭。
直到戚恩光知道此事,他将戚云松臭骂了一顿,无外乎就是那几句:
“你多久没修习了?法术背了吗?剑练了吗?阵法都会了吗?”
“你一个大男人每日待在厨房像什么样?!学做什么饭?!那都是女人家做的事,你做什么?!”
“过几天我要检查你的修习状况,要是不过关,看我怎么治你!”
戚云松起初还会争辩几句:
“阿姐她想吃……”
“阿姐生病了……”
但换回来的是又一次破口大骂,最后他直接被戚恩光强行带离了。
戚恩光有意将戚云松培养为下一任堂主,便时常带着他出席各种场合,或是交给他处理各种事情。戚云松也逐渐忙了起来,这些年偶尔才有机会下厨。
戚桃叶随着戚云松去了厨房。这间厨房是戚桃叶院里自带的,虽然不大,但做饭所需的东西应有尽有。戚云松卷起袖子,戴上围裙,洗净了手,开始查看厨房里的东西。
戚桃叶道:“不要做太多,就我们俩吃。”
戚云松蹲下身正翻着筐里的蔬菜,道:“好。”
戚云松是个长相偏硬朗的人,身材高大有力,和同龄人比就显得成熟些。但他今年也只二十余岁,不过弱冠之年。眉眼间仍带着些少年的青涩与意气,平时很难看出,只有在某些时候才能显现出来,比如委屈的时候,笑的时候,或是现在。
锅里冒出的热气在戚云松身边翻腾,他专注于做饭,面部线条柔和了不少。被热气熏得厉害了,他还会皱几下眉头,腾出一只手挥一挥,另一只手则继续炒菜。
一片氤氲,恍惚间,戚桃叶觉得她和戚云松又回到了数年前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