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潮鸣》云上羽渊

5、调查

　　最后他俩顶着全店的目光选了两套衣服，艾尔没有再试，他的身材也不挑衣服，只选择了合适的尺码。店员把衣服包好递过来的时候，艾尔迟疑了一下，才从店员手里接过袋子。
　　之后是鞋子和日用品，逛完俩人手里好几个购物袋，回到家时天已经不早了，所以晚餐只简单煮了面，为了照顾艾尔的口味，黎酒没放辣椒。
　　油泼面很香，艾尔对面包以外的食物很宽容，真情实感地称赞了面的香气。但是当他拿到筷子的时候，对着碗里宽厚的面条却无从下手：“有叉子吗？”
　　“没有，有勺。”
　　勺子怎么吃面？
　　黎酒看着吸血鬼对着面碗沉默的样子，好心道：“其实也有一次性手套。”
　　“……”艾尔瞥了一眼猎人，对方还是一张冷淡的脸，这话听起来却怎么都像嘲笑。
　　“不要浪费食物。”说着，猎人取下袖子里的折刀，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艾尔：“……”
　　“筷子也挺好。”
　　黎酒本以为艾尔不会用筷子，但对方只是吃得慢，每次夹起面条送到嘴里都很慎重，生怕面条滑落。虽然慢但是稳，如果忽略速度，用起来不比他差，完全不到用叉子的地步。
　　完美主义。
　　黎酒在他身上打了个标签。
　　吃完饭后就该洗碗了。
　　又是十分钟，黎酒看着厨房里碎成两半的碗、一片狼藉的洗碗台、以及还挂着泡沫的另一个碗：“……”
　　他不该指望一个连热水器都用不利索的纯血种吸血鬼去干洗碗这种技术活，损失了一个碗的猎人拉高袖子，亲自上手：“我教你。”
　　教吸血鬼学会洗碗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洗完艾尔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习惯独居的猎人第一次考虑把洗碗机提上日程。
　　处理完家务，他才有时间重新翻出黎生生给的资料，猎人协会有辖区内常住的吸血鬼名单，两份名单一对比，黎酒发现这五位死者都非李家族系，潮鸣区内大部分吸血鬼都是李家的族系，行凶者显然是有意避开。
　　艾尔身为调查者，应该也有一份长老院的资料，但是当黎酒提起的时候，吸血鬼毫无心理负担地表示资料也随着行李一起遗失了：“但是我看过一遍，还记得一些内容，可以简单复述。”
　　黎酒没有让他复述，既然一起调查，他自然也把资料共享给了艾尔。只是吸血鬼中文说得流畅，看起文书来却相当吃力，他认识的汉字不多，好在他记忆够好，有些人只需要一些关键词他就能想起来。
　　晚饭后的时间就在整理资料中度过，这五个死者，除了第一个吕书量外，其他四个人都在一个相对集中的区域里，这块区域是吸血鬼生活最密集的区域，同时也是大部分猎人生活的区域。
　　吸血鬼和猎人不同，他们冷漠且自诩高贵，不太在乎同族和人类的生死，尤其是纯血种，接受雾都协议的约束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让步，调查过程更别想他们能遵守人类的规则。艾尔也是纯血种，好在合作过程中他并不强势，也愿意迁就猎人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在屋檐下吃穿用度都要靠别人。
　　看了会儿资料，黎酒昨晚没睡好的后果就体现出来了，他窝在沙发里别说思考了，动都不想动。
　　吸血鬼的睡眠需求不高，艾尔精神很好，他说着话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黎酒眼睛都闭上了。
　　艾尔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是没反应，捏着他手里的平板试图抽出来，黎酒下意识去摸袖子里的折刀。
　　艾尔举起双手：“打扰你睡觉了？”
　　看到他黎酒松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艾尔：“你坐在我的床上我没法睡觉。”
　　黎酒：“……”
　　黎酒默默离开沙发，回卧室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二人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到达邻市，这个城市也归属于潮鸣区，但是吸血鬼住民不多，第一个遇害的吸血鬼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住民之一。
　　死者叫吕书量，是一个三代吸血鬼，一个人独居，年龄血亲均不详。按时间推算他是潮鸣区第一个因不明原因死亡的吸血鬼，当时最先发现他失踪的是他的助理，一个不清楚他吸血鬼身份的人类，所以这个案子还报过失踪。
　　警方当做失踪案调查过一番，虽然没有得出结论，但是留下了详细的调查报告。他们第一时间去了警局，从警方手里拿到门禁卡和办案资料，才去了死者居住的小区。
　　吕书量是活在人类社会的吸血鬼，这种生活方式在非纯血种并不少见，他们几乎不与同族往来，每隔十几年就会换个身份换个地方重新融入人类的生活，消磨着孤独又漫长的生命。
　　吕书量住七、八两层，有独栋电梯。进门后黎酒翻阅着警方给的资料，艾尔看那些文字费劲，便先观察房子，一层是典型的欧式装修，简洁得甚至有些冰冷，房子内有内置的楼梯，二层的风格是法式复古风，卧室和书房连通，门上还有密码锁。
　　细致地转了一圈后，艾尔站在站在楼梯中间的拐角看着猎人：“他死在楼梯角还是死在厨房？”
　　黎酒合上资料：“你看到什么了？”
　　“上来。”艾尔勾勾手指。
　　楼梯拐角有一面窗，此刻拉着厚厚的窗帘，艾尔一把拉开窗帘，被窗帘布遮住的窗台上有一道明显的刮痕，从大理石窗台一直延续到墙上，把壁纸抠开一整块。不仅是窗台，阶梯和拐角的大理石地板上都有划痕，有一块特别密集，像是某种动物留下的爪印，以大理石的坚硬程度，想要留下这种程度的痕迹并不容易。
　　黎酒细致地抚摸着窗台上的划痕：“他应该是死在这里。”
　　“怎么说？”
　　黎酒把资料递给他，但是吸血鬼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满页的汉字，他读起来费劲。
　　黎酒向他解释：“保姆在这个位置发现过一条浴巾和一堆香灰。”
　　活着的吸血鬼并不惧怕阳光，但死后如果不接受特殊处理，尸体会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的时候化为飞灰。那种灰是轻盈细腻的，伴随着某种独特的味道，被误认为香灰也不奇怪。
　　“保姆？”
　　“嗯。”黎酒看着资料给他复述，“吕家没有监控，但是电梯里有，吕书量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他上个月14号晚上九点乘电梯上楼，然后再也没下来过。那天是周五，从他周五回家到助理周一上午报案，只有保姆进过他家。”
　　“保姆叫陈颖，与吕书量保持着长期的雇佣关系，按照约定每周来两次。她是周六上午来的，一共待了两个小时，据她所说，她来的时候吕书量并不在家。”
　　“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发现吕书量家的楼梯拐角处有一条浴巾和一堆香灰，楼梯和餐厅还多了一些被破坏的痕迹，保姆觉得奇怪但是没有深究，临走前把香灰和其他垃圾一起丢到楼下垃圾桶里了。”黎酒把两张照片递给艾尔，照片是监控截取的，一张在电梯，一张在楼下的垃圾桶前，穿着宽松外套的女人拎着好几个黑色塑料袋，袋子是常见的垃圾袋尺寸，装不下人类的尸体，但是装一个吸血鬼的尸体绰绰有余。
　　“报案的助理在那个周五晚上十点给吕书量打过电话，吕书量没有接听，那个时间对他来说不算晚，所以他应该死在那之前。”
　　“那他死之前呢，有谁去过他家？”艾尔拎起窗帘布抖了抖，三层的窗帘布，一层深色、一层浅色，还有一层纱。窗户朝东，如果吕书量死在这里，很容易被早晨的阳光照到。
　　“警察查看了电梯里的监控，从周一到周五，只有定期打扫的保姆和吕书量本人进过电梯。”
　　“这不是保姆嫌疑最大吗？”
　　黎酒没有接话，蹲在地上抚摸着大理石地板上的痕迹，不像是打斗时留下的痕迹，反而像是困兽枉死前的挣扎。
　　艾尔靠在墙上用指甲敲了敲窗台：“发现什么了吗，大侦探？”
　　“没有，”黎酒站起来，“厨房有什么？”
　　“也是抓痕。”
　　餐厅的桌子和地板是同种材质，地板上有刮痕，桌子边缘有一块很明显的凹痕，凹痕正对着冰箱，旁边放了一个恒温酒柜，酒柜的把手是金属的，被捏得变了形。看着那个把手黎酒第一时间想到了他被艾尔捏坏的伞柄，吸血鬼在虚弱状态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
　　线索清楚明了，死亡过程并不难想象，吕书量在酒柜前被袭击，跌倒的过程中抓到了酒柜的把手，爬起来后楼上走，在这个过程留下了桌面和地板上的划痕。上楼的过程摔倒，试图爬起来的时候把痕迹留在了楼梯上，在窗台的位置，他倒下去没能爬起来，死在了拐角，被太阳一照，就成了灰。
　　艾尔抚摸着餐桌上的痕迹：“他在受了致命伤后第一时间往楼上跑，应该是去找血包。”
　　吸血鬼越虚弱对血液的渴求越强烈，受伤或者濒死时会有强烈的吸血欲望。
　　“渴求血液，濒死挣扎，和之前的案子一样，”黎酒环顾四周，“但是他挣扎的痕迹比另外两个现场少得多，连爬上二楼的时间都没有，死得很快。”
　　“那就是受了致命伤。”
　　迅速杀死吸血鬼的方法，如果对手同为吸血鬼，掏出心脏是最有效率的办法；如果是猎人，那就把附着刻印的银器刺入吸血鬼的心脏。但是房间内明显的痕迹只有这些，可以断定没有发生过搏斗，那就不可能是前者。
　　餐厅里有一面很大的窗户，黎酒走过去拉开窗帘，外面视野开阔，如果动手的是他，远距离狙击是最好的办法，可以从背后直接瞄准站在酒柜前的吸血鬼的心脏。
　　玻璃完好无损，但如果周五晚上的窗户是开着的，就能实现。
　　艾尔站在他的身边一起往外看：“有什么想法？”
　　“你觉得呢？”
　　“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艾尔看着楼下的绿化草坪，打开窗户坐到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
　　在他往外探身的时候黎酒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艾尔回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玩味的一笑，反手抓住猎人的手腕，四处看了看：“窗户外没有可疑的痕迹，就算是纯血种毫无准备地从这么高的位置跳下去也会受伤，看来不是从窗户里跳下去的，可以把我拽回去了。”
　　黎酒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拽回来，艾尔站在地板上对他眨了下左眼：“你紧张什么？”
　　黎酒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手腕，吸血鬼的手还放在上面，他的手很凉，皮肤很白，甚至能看到浮动的青色血管：“松手。”
　　艾尔笑着松开手，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激得猎人指尖一颤。
　　“不是从窗户进出的，你有其他想法吗？”艾尔问。
　　黎酒不着痕迹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背，告诉他自己的猜测：“……但如果是这样，吸血鬼的骨灰里应该有一颗银子弹，但是保姆的证词里并未提到这个。一颗银子弹，远不如这个家里的其他东西值钱，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就只能再去问问保姆了。”艾尔用水冲掉手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