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信飞雨》木归林M

5、第 5 章

　　林雨阳有些难为情的“嗯”了一声承认。

　　我认识你。
　　我不仅认识你，我还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你。

　　“我……”林雨阳停顿许久，最后少女满腹心事只变成了一句，“我听他们说起过你。”

　　“说我什么？”

　　因为疑惑，韩岩的眼神带着一层捉摸不透的雾。

　　眼神交汇。林雨阳心虚地躲开，然后把弄着手里的食品袋故作轻松笑笑说：“说美术班有个叫韩岩的画画特别好，说你长得特别帅，还说了好多，不过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都是夸你的话。”

　　接着林雨阳又扭头跟纪琳琳使了个眼色，说：“对吧琳琳，贴吧里的人是这么说的吧。”

　　“哦，对，没错。”纪琳琳秒懂，紧接着继续找补：“还说咱们学校就没有女生不喜欢韩岩。”

　　哈哈，哈哈哈……

　　纪琳琳越笑越夸张，反倒韩岩挺平静地说了句：“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不看这些，也没有社交账号，不过下次你可以帮我跟大家说声谢谢。”

　　没有社交账号？
　　韩岩一句话没说完，在场除了陈星宇和林雨阳以外，其他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2009年，那个手机贴吧、博客、□□、人人……一系列社交平台雨后春笋般兴起的年代，居然有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说他没有社交账号。

　　覃飞诧异的嘴巴张得像是塞了个鸡蛋一样大：“你的意思是没有贴吧账号，还是说，□□、人人这些你都没有。”

　　“都没有。”韩岩语气寻常，似乎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行了，都别围观我们老干部了。”陈星宇左边胳膊搭在韩岩肩膀上拍了拍，说：“韩老师以后是要成为艺术家的，艺术家都喜欢清静。”

　　“可是也有一句话，叫‘艺术源于生活’。”

　　今晚一直没怎么讲话的郭超突然开口辩驳。

　　陈星宇喝了口酒之后又讲：“那也有人说过，阳春白雪，下里巴人，要百花齐发，雅俗共赏呢。韩老师喜欢研究的就是那种脱离了我们这些广大群众低级趣味的作品。”

　　“你这话说的不对，来源于大多数人生的作品才能更好地引起大家的共鸣，所以艺术创作前提就是要融于大多数……”

　　“停，停，停……”
　　坐两人中间的大个儿和覃飞终于听不下去地打断了这场辩论。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啊，真要较起真来，辩到天亮都说不完。”

　　确实。别说一场辩论，就是单纯坐着喝喝酒聊聊天，少年人讲不完的话都能连成天上的星星，一串串点亮黑夜，直到东边升起的太阳瞬间烧红了天。

　　这晚，一群人一直坐到放学铃响，然后趁着学校上空回旋的铃声余音再次举杯高喊一声“生日快乐”之后才收拾了眼前欢乐过后的杯盘狼藉各自散去。

　　或许因为今晚有“新朋友”在，覃飞一个高兴喝的有点多，好在队里还有大个儿这么一个高高大大靠得住的男生搀扶着他，一路摇摇晃晃下了楼。

　　林雨阳最后一个锁门下楼，转身的时候，大部队身影刚好消失在六层楼道拐角，只剩陈星宇和韩岩还等在台阶上朝她这边望着。

　　下楼的时候，林雨阳走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刚好差了一个台阶的高度使得她视线正正好落在韩岩笔挺的肩背上。
　　这个背影她太熟悉了，过去几年，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像现在这样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了，她总是追光一样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有一天他会为她回头。
　　但那些祈祷，却又无一例外的全部落空。

　　陈星宇说得对，韩岩有他自己的世界。
　　那些不曾被他在意的年少暗恋，注定了只能被写在他的世界之外。

　　几个人在教务楼外下广场说了再见。

　　林雨阳要回教室，张帆刚打了电话说还在楼上等她。韩岩往美术楼走，剩下一个人的陈星宇快步追上林雨阳跟她并排前行。

　　不断从教室出来在楼道汇集的拥挤人群，将这两个逆流而上的人紧紧包围住。
　　几个从林雨阳身边经过的男生下楼跑得快了些，带着林雨阳往旁边人身上一躲，小小的个子刚好撞进陈星宇怀里。
　　陈星宇靠着栏杆不敢动，但抿起的嘴角像极了在窃窃偷笑。

　　“不好意思啊。”

　　林雨阳反应过来之后立马从陈星宇怀里起开，面带窘态地整了下额前碎发低头快步往前走。

　　“林雨阳。”没走几步，陈星宇又叫住了她，说：“林雨阳，你□□号是多少？我们加个好友吧。”

　　——

　　晚上十点，洗漱完的林雨阳躺在床上对着手机里半小时前发来的好友申请发呆。

　　“陈星宇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林雨阳的拇指在这条消息下的同意和忽略之间犹豫了许久，最后才下定决心一般鼓了口气按下同意键。
　　按完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林雨阳飞快将手机丢到枕边，然后拉起被子将头埋进里面又重重翻了个身。
　　闭眼，脑海再次浮现今晚陈星宇站在楼道仰头看着自己的一张笑脸，少年神情天真灿烂，印在林雨阳眼里怎么也挥不去。

　　一夜乱梦，醒来的时候又到了将近迟到的点。
　　闹钟已经响过，手机屏幕上只剩下一堆张帆打来的未接来电。

　　“不是吧，又迟到。”张帆叉腰叹气，“昨晚你是喝了多少。”
　　“没多少。”林雨阳眼神躲闪顺势敷衍，“可能昨天晚上风大有点着凉，吹得头疼。”

　　“那要不要回家休息一天啊，我帮你请假。”
　　“没事，走吧，还要准备考试呢。”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林雨阳第一次对张帆撒谎。
　　十七岁，关于陈星宇在她心中引起的兵荒马乱，林雨阳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讲起。

　　放学前，这次月考的考场安排才发下来。

　　邢中各类考试一向很严谨，除了单学科的每周测试外，像年级月考这种大型考试都是按着高考规格来的。从高一入学开始就提前适应高考考试环境，也算是邢中的一种特色教育战略。

　　三十考场10号座位。

　　林雨阳和班上零星几个学生被分到了学校北侧独立的实验楼。高一年级有二十六个班，想要按着高考一比一的座位模拟来分座位的话，每个班都要有几个人被拎到实验楼做一个混合考场。

　　惨的是张帆，之前都是跟林雨阳一个考场，赶巧了还能抱上个大腿抄上几道题。这次直接一南一北隔着大半个学校调角分开，别说抄题了，就是考完第一时间凑到一起对答案都很难。

　　“行了。”林雨阳推开缠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张帆，说：“你也是时候要学着独立行走了。”
　　“我不行。”张帆继续撒娇，“咱俩这辈子注定了要一起，狼狈为奸。”

　　林雨阳嫌弃：“得了吧，你最好记得自己现在说的这个话啊，以后看上哪个姑娘了，保准跑的比谁都快。”
　　张帆不假思索，说：“那确实是。”

　　“滚吧你。”
　　“好嘞，明天见。”

　　林雨阳笑着跟张帆在路口挥手告别，沿着街边亮起的路灯骑着车子慢慢往家走。
　　几片落叶随风飘进车筐里，这段时间林雨阳完全沉浸在日复一日的复习里，这会儿突然停下来才发现，原来邢城早已不知不觉进了冬天。

　　月考是从早上九点开始。

　　一节自习课结束后，林雨阳才背着书包往实验楼走。班上其他几个跟自己分到一个考场的平时也不算太熟，林雨阳一个人往考场走。穿过育美楼的时候，林雨阳目光看向韩岩的教室，步子也跟着故意放慢了些。

　　特长生的考试安排没有他们这些普通高中生的安排紧张，除非那种大型联考，其他的都是在自己教室完成。

　　离考试还有一小段时间。怀抱着一丝期待，林雨阳边走边想，也许呢，也许走慢一点就能跟韩岩碰上呢。
　　如果碰上了，那她一定会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就说一声“加油”好了，他也一定会跟自己回一句“加油”的。毕竟前几天他们刚在一起吃过蛋糕。
　　一起举过杯的人就是朋友，至少，现在的自己对韩岩而言，应该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抱着这样的期待，林雨阳越走越慢。
　　直到后来，有人从她身后带着一阵风似的追上来，然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林雨阳按捺着被吓到“砰砰乱跳”的心脏回头，陈星宇笑着说：“走这么慢想什么呢，一会儿都该考完试了。”

　　……

　　林雨阳闭眼吸了口气，她得收回自己刚才那个想法。
　　有时候一起举过杯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朋友。比如陈星宇和自己，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本以为路上偶遇这件事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更倒霉的还在后面。

　　陈星宇一路跟着林雨阳进了实验楼，直到拐进二楼三十号考场门口，一直走在前面的林雨阳才突然驻足回头。

　　“我到了。”
　　“嗯。”

　　陈星宇点头。

　　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林雨阳又委婉地暗示了一下：“你不急着准备考试吗？”

　　“急呀。”

　　陈星宇说着抬手看了眼表，距离开考还有不到十分钟。

　　“那，你怎么还不赶紧去自己考场。”
　　“我考场就是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