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信飞雨》木归林M

3、第 3 章

　　这是林雨阳回忆里跟陈星宇的初次相遇，场面极为狼狈不堪。

　　张帆惊叫着把车子扔到一边冲过去搀扶林雨阳，值班老师也不再管什么考勤登记了，同样跑过去对她表示亲切的问候。

　　“同学，你还好吗？”
　　“同学，同学，同学……”
　　“赶紧送医务室去！”
　　“快快快！”

　　一时间，场面被张帆和值班老师两个人搞得之热闹宏大，当事人林雨阳只觉得自己尴尬到想像鸵鸟一样找片干净的沙子一头埋进去。

　　就这样，林雨阳被张帆强行按到单车后座上一路奔向医务室。

　　车子拐进校门的瞬间，林雨阳余光里似乎看到了一众吃瓜人群中陈星宇那一张错愕到“似笑非笑”的脸。

　　虽然只是空腹加剧烈运动产生的肠胃不适，但林雨阳还是被校医强行留观到了第一节课结束才让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张帆像是搀扶孕妇一样小心翼翼地搀着林雨阳的胳膊，林雨阳挣扎数次未果，最后干脆直接放弃反抗。

　　邢中一共四栋教学楼，自南向北依次是南开、北大、清华，以及混入南北两所名校中间育美楼。
　　育美楼的教室里全是专业学习音乐美术之类的艺术生，也是其他三栋普通高中生羡慕神往的地方。
　　这栋楼里不仅没有他们那样繁重的课业压力，最重要的还是育美楼几乎集齐了全校的帅哥美女。

　　从医务室回南开楼就必须要穿过育美楼。

　　一路跟着张帆打闹过来的林雨阳此时突然安静温婉下来。张帆不明所以，只有林雨阳自己知道，隔着一个走廊的距离，她就远远看到了趴在栏杆上往远探望的韩岩。

　　秋风吹动男生额前细碎的刘海，放空发呆时的韩岩沉寂起来就像一幅干净的画。

　　林雨阳不敢大声讲话也不敢大步走路，她只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惊扰到了画里的人。当她朝他靠近，胸膛内按捺不住的心跳声早已剧烈的像是千军万马在击鼓长鸣。

　　十、九、八、七……

　　林雨阳数着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一个人影突然从厕所出来横在自己和韩岩之间。

　　“想什么呢？”

　　陈星宇甩着手上将干未干的水拍在韩岩身上，韩岩蹙眉回头，陈星宇“无赖”地耸肩一笑，韩岩又瞬间没了脾气。

　　他们两个，认识？旁边林雨阳看得早已整个大脑呆滞停止思考，跟着一起停下的还有她完全僵住的身子。

　　思绪万千，动弹不得。

　　好在身边还有个“活宝”张帆及时救场。

　　“大林，诶，大林你怎么了，不会又是难受得想吐吧。”

　　一通喊话完毕，周遭也都跟着安静了下来。林雨阳再次成为目光汇聚的中心。

　　这场，真是，不救也罢。

　　趁韩岩还没完全看清自己之前，林雨阳快速低头亡命一样逃离现场。陈星宇看着林雨阳慌乱的背影，张张嘴巴，欲言又止。

　　韩岩疑惑：“认识？”
　　陈星宇笑了一下：“不认识，但又好像认识。”

　　这形容就像林雨阳对陈星宇的感觉一样，明明不认识他，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非常想要躲开他。

　　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从见第一面开始，就注定了要在命运的牵引下纠缠到一起。

　　接下来一段时间，林雨阳没再参加任何学生会活动。或是碍于同事之间的情面，郭主任最终还是给林雨阳放了个长假。

　　郭主任嘴上说的是趁这段时间让林雨阳从学生会工作中抽离出来一阵，好好放松心情调整状态；实际上则是要等下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林雨阳继续担任这个学生会的工作。

　　林雨阳心里清楚，但也不想过多辩解。
　　大人们决定了的事，小孩子再怎么理论争取，在他们看来都是胡搅蛮缠。

　　不用查操，不用查课，不用开例会，不用查卫生，不用……少了学生会的事情，林雨阳突然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的日子变慢了很多。

　　更令人不习惯的其实是她不能再趁着查操的机会数着美术班最后一排的韩岩一遍遍从自己眼前经过，也不能再“假公济私”地借着查卫生的由头到美术教室偷看晚自习趴在桌上睡觉的韩岩了。

　　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于是林雨阳就在困顿中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好像只有好好准备下一次月考。

　　用一次考试成绩来挽救自己萌芽中的爱情，多少也值了。

　　十一月，随着冬天的开始，裹上棉衣的学生们也跟动物一样陆续开启了冬眠模式。

　　早上迟到的学生越来越多，每间教室后排都有那么几个课堂上【小鸡啄米】一样昏昏欲睡的同学。

　　只有林雨阳掺杂中间像季节错乱疯狂生长的春芽一般，充满了向上的旺盛的生命力。

　　无论前天晚上复习到多晚，林雨阳第二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教室预习当天功课，甚至就连跑操和升旗这样的间隙时间也不无例外地被她拿来记背单词。

　　这样反常的状态维持三天后，一路被迫陪跑的张帆终于受不住了。

　　“大林，咱要真是心里有气就跟学校吵一架去，大不了就请家长回家歇两天，你这样每天折腾自己，真不值当的啊。”

　　张帆枕着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打着长长的哈欠，林雨阳低头皱眉认真计算着数学练习册上最后一道怎么也解不开的题没搭理他。

　　张帆又不死心地“啧啧”两声，抬手指了指林雨阳的下巴说：“瞅瞅给孩子瘦的，双下巴都没了。”

　　“闭嘴。”林雨阳停下手里的笔，拿起练习册拍在张帆脑袋上反驳：“我什么时候有过双下巴。”

　　这边声音刚落下，教室前门跟着探出一个身影引得周遭一阵小声议论。

　　陈星宇进来拍拍前排靠门最近的一张桌子说：“同学，麻烦找下你们班地理课代表。”

　　前排是个平时话就不怎么多的内向女生，这会儿也不知道是面对邢中话题人物陈星宇有些紧张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就是她转身回头时只用了极小的声音说了句：“林雨阳，有人找你。”

　　这话林雨阳自然是听不见的，但是她能看见。
　　此刻在她脸上闪现着的调色盘一样复杂的情绪，皆是因为她看到了陈星宇这张脸。

　　一张干净好看到令人觉得自己多看几眼都是觊觎的脸，一张无缘故出现在梦中令林雨阳惊醒的脸。林雨阳不动声色地把头低得很低，低到差不多一张脸完全埋进了练习册里。

　　“请问哪位同学是林雨阳？”

　　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明显不是本班的。林雨阳恍恍惚惚地抬头起身，上午十点明亮的光线洒在少女身上跟她脸上写满疑惑朦胧的神情成了鲜明对比。

　　陈星宇眉眼一弯，心想原来她就是林雨阳。

　　“地理老师找你。”

　　陈星宇嘴角挂着明朗的笑意，林雨阳听完只是撇了撇嘴，然后浑身充满抗拒地起身出门。

　　陈星宇等在教室门口说：“走吧。”

　　“嗯？”

　　隔着一臂的间距，林雨阳快速抬头打量一眼陈星宇。
　　陈星宇无所谓地笑着解释：“辛老师让我叫上三班课代表一起去他办公室数卷子。”

　　“哦。”

　　数卷子，数卷子而已嘛。
　　自己有什么好别扭的，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说到底，这个人并不认识自己呀。林雨阳一边走一边心里念叨着自我安慰。

　　两人前后下楼拐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陈星宇突然停下来问了句：“你还好吧？”
　　林雨阳疑惑：“什么？”
　　“就，”陈星宇故意停顿一会儿，“上次在校门口见你吐得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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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他记得，他还记得那件事！
　　林雨阳动动喉咙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摆手否认：“谁呀？我吗？哈哈，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啊，不是我。”

　　否认完也不等陈星宇讲话，林雨阳脚步加速在他敲门之前先进了办公室。

　　各科卷子都在办公室靠墙的一张长桌上堆着。
　　以前林雨阳都是一张张数够四十六张，现在却头一回恨不得随便拎起一沓差不多张数就走。
　　余光里，陈星宇一双好看的手倒是不慌不忙在一沓纸张上来回翻阅着。

　　“我点好了，先走了。”

　　林雨阳抱起卷子转身离开之前想了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礼貌地跟这个人打声招呼。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做贼心虚了。

　　脚步朝外迈出同时，教地理课的老辛也回来了。

　　“都点完啦，一会儿发下去就是这周的随堂检测作业了。”

　　老辛说话的时候嘴里带着一股烟味儿，看样子是刚去哪里抽了一根回来。

　　老辛这个人跟办公室其他讲话做事一板一眼的老师不一样，他这个人做事比较随意，常常是打着电话踏着铃声两手空空就来上课。
　　但，他又真的很厉害，上课从不带教案，但又能做到单手就在黑板上复制下任一地图，南北两极，随他跳跃。
　　虽然林雨阳没有直白讲过，但她真的很喜欢和崇拜老辛。

　　两人说话的一会儿功夫，陈星宇这边也点完卷子准备离开了。
　　男生站在女生身后，离近一点的距离就会发现，陈星宇的下巴刚刚好能抵在林雨阳的额头上。

　　“诶，等一下。”

　　老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陈星宇说：“刚好冯星休学之后，六班的地理课代表就一直空着，以后六班作业就你一起帮着收发了。”

　　嗯？林雨阳和陈星宇同时停下疑惑地看向老辛。

　　老辛拍拍陈星宇的肩膀笑着说：“怎么？不愿意做我的课代表？”
　　“不是。”陈星宇摇头。
　　“那就是愿意。”老辛哈哈大笑，“正好你俩都在，互相认识一下以后方便联系。”

　　林雨阳皱眉叹气，老辛这事安排的还真是一点都没让自己意外的随意啊。

　　“你好，六班陈星宇。”
　　“呵呵，三班林雨阳。”

　　这一天，随着邢城冬天的正式开始，一束阳光也闯入了星星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