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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求你不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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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已经是二模了,小人整整一个月连床都起不来,一晚上被疼醒无数次,动都不敢动,缩在付文昭怀里不住地颤抖。
虽然推他的不是付文昭,可他却结结实实被潮水般涌来的悔意淹没了。不属于他的错误日日夜夜萦绕着他,将他绑在十字架上审判,连赎罪的资格都被剥夺。
事发第二天,他去了沈楠亭家一次,带着厚礼赔罪,准备把沈母接过来方便照顾。
原本不想带小人去的,可小人不放心,怕自己母亲给他难堪,硬是趁他不注意,自己用手臂撑着坐到轮椅上。
刚刚受伤的腰椎猛然受了力,哪里吃得消,根本就撑不住身子,小人拼命撑着扶手想往后靠住,闭着眼睛痛吟着。
“宝宝,你在干什么?!怎么自己起来了?!”
付文昭吓坏了,冲过来就想把人儿抱回床上,可竟抱不动他。
“医生说的要绝对卧床,你身子不要了?”
沈楠亭倔强地抓着轮椅扶手,五官因为剧痛而无比扭曲。
“不,不回去……你推着我回家,不然,就算你把我抱到床上,你一走,我,我就起来!”
沈楠亭说得出来就做得到,他就是这样的人。
付文昭瞪着他惨白的小脸,心如刀绞,长叹一声,一刻都不敢再犹豫,把腰托给小人戴上,推着他急匆匆走了。
怕有颠簸他不敢推得太快,等到了沈楠亭家破房子门口时,小人坐都坐不住了,撑着后腰歪在轮椅里,抑制不住地低吟,还不忘提醒付文昭。
“别忘了,待会儿千万别告诉我妈真相,跟他说,我自己把腰扭到了就行了,一会就好了,其他的,咳咳,都别说!”
付文昭心痛万分,点了点头,没有再犹豫就推开门进去了,喊了声“阿姨我来了”,小心翼翼地把小人抱到床上,拉起被子给他掖好。
“哎哟——”
酸痛不堪的腰骶部突然触上床垫,被压抑的酸意瞬间顺着神经炸了开来,伴随着腿部针扎般的刺痛。沈楠亭无法在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一拳砸在床上,偏过头去气喘连连。
“亭亭,怎么了,还受得住么?”
沈楠亭不说话,眼泪一串串地落在脸上,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艰难地扭过头看着旁边的女人,薄唇颤抖得不成样子。
“妈……”
沈母也哭了,她好像一夜间老了十岁,泪水顺着苍老的皱纹无声地滑落,伸出手来颤巍巍地抚摸着儿子苍白的小脸。
“亭儿,妈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你也不接,也不回家,把妈给担心死了……”
她又扭过头来,嘴唇颤抖着问一旁的大男生,
“文昭啊,你告诉我,亭儿他这是怎么了?他怕你把伞给了他自己没伞用,就去了你家,怎么,怎么就……”
付文昭眼睁睁看着小人因为忍痛把薄唇都咬破了,心里一阵阵刀割般的剧痛,瞬间就忘了约定好的话。
“阿姨,都怪我,要不是我——”
还没等他说完,沈楠亭就急急忙忙地开口了,
“妈,跟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好,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腰给扭到了。不过你放心,文昭已经带我去医院看过了,主任说不出一个月就能全好了!”
付文昭跪在床边给小人揉着僵硬不堪的腰侧,只觉得内心被巨大的酸涩整个包裹住了,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越收越紧将他牢牢困住,五脏六腑都跟着融化。他张开嘴想告诉沈母实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亭儿……”
沈母哭了,布满皱纹的双手捂住脸,剧烈却无声地颤抖着。良久,接过付文昭手里的纸巾胡乱擦了把脸,扭过头来定定地注视着他。
“文昭,我也知道,我们家家境根本配不上你,你和亭儿也还小,还没到谈婚论嫁时候,但……”
沈母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抓住付文昭的手,
“我这破身子也不能照顾亭儿,能不能求你……求你……”
“妈,您放心。”
付文昭捏了捏她的手,拿出前不久生日的时候母亲送他的房产证放在床上。
“我昨天已经把别墅转移到亭亭名下了,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亭亭和你,一到法定年龄就娶他为妻,您相信我。”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沈楠亭眼含泪水,吃惊地把红本子翻开,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木木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什么时候……”
“你睡觉的时候。”
付文昭简短地回答着,捏了捏人儿的小手,又转向张着嘴、一言不发的沈母。
“妈,我可以……这么叫您吗?”
沈母怔了片刻,点了点头,把自己枯瘦的手放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付文昭把沈楠亭的母亲也接到了自己的别墅里。
付文昭母亲自知越界了,二话不说付了全部医药费——这么点钱,对于付家来说确实是无足轻重的。除此之外,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我不过是推他一下,那个小白脸就自己掉下去了,关我什么事。儿啊,咱们赔了钱就算完事了,你别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了。”
付文昭失望至极,万般心痛,大吵一架无果后与母亲关系彻底破裂,抱着小人到了自己的别墅里,整日在床边陪着他。
他妈妈得知送给儿子、原本准备作为和王总家公子婚房的大别墅被拱手送给了那个又穷又病的沈楠亭,当场就气得昏了过去。
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撂下一句“你那弟弟比你强百倍,我从此没有你这个儿子”,就把付文昭从家族里一笔勾销了。
第二个月,付文昭在家里帮沈楠亭按腰,就收到了来自家里的最后通牒。
“离开他,赶紧回家,否则从此家里的一切财产跟你无关。”
负责带话的人如是说道,被付文昭抄起拐杖几下轰出了家门。
沈楠亭始终没有发火,也没有不理人,甚至他从没有提过当日的事情,可他越是平静,付文昭就越是害怕。
就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大海,表面上是一潭死水,深处却是暗流汹涌,随时就会爆发,将他尽数吞没。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沈楠亭,也不敢问他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床上,帮他揉酸痛不堪的腰侧,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发誓要用余生来弥补。
这日,他正一匙一匙喂沈楠亭喝粥,小人突然蹙起眉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腰不舒服?”
付文昭顿时慌了,抖着手把碗放在桌上,大手覆上小人的腰际。
沈楠亭白他一眼,淡淡地笑了,慢慢摇了摇头。
“瞧你担心的,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咳咳,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让沈楠亭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轻轻呻吟一声,小手握成拳头,无力地抵在腰下,试图抵挡咳嗽给脆弱不堪的腰椎间盘带来的冲击力,蹙着眉头拼命忍耐着喉间的痒意。
付文昭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是轻轻揉着他那僵硬不堪的腰部肌肉,心里一阵刀割般的剧痛,就听见沈楠亭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开口了。
“你去替我取一个东西,在我书包的夹层里。”
付文昭闻言照做,有些奇怪地摸出了一张银行卡,拿在手上回到了床边。还没等他发问,小人重又开口了。
“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付文昭愣住了,不知所措地捧着那张卡。
“这是什么?”
“我欠你的钱。”
小人闭上眼睛,小手无力地摩挲着侧腰,付文昭连忙帮他揉着。
“你帮我交的学费,还的贷款,帮我妈交的医疗费,这些,咳咳,我都知道。”
话没说完,他又有些咳嗽,顿了片刻重又开口。
“我一直在努力打工,除了KTV,晚上还要去看麻将馆,所以,所以白天才总是睡觉。这一年来,我拼命打工,想要快点还钱。眼看就要凑够了,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沈楠亭垂下眼睫,话语间有一丝颤抖,声音越来越小。
“卡里有十一万,还差一万,你先拿着吧。等我身子好了,我,我会……”
小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付文昭狠狠堵住了嘴唇。
“亭亭,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付文昭近乎疯狂地啃咬着小人的薄唇,口齿不清地不断追问。
“你为什么给我卡,你,呃,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想把欠我的还清,然后离开我?沈楠亭,我告诉你,你妈已经承认我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是我的人,你,你不许,不许离开我!”
他俯下身紧紧箍住小人,毫无章法地啃咬着沈楠亭的嘴唇,牙齿相互磕碰,嘴唇和舌尖被咬破,带来阵阵刺痛,淡淡的血腥味又进一步蚕食着他仅剩的理智。
付文昭像是醉酒的猛兽般疯狂地用唇舌索求,汹涌而出的泪水一串串滴落,沈楠亭几乎要窒息了,无力地想要推开他。
等气喘吁吁地分开,两人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对不起,我,我……”
付文昭沙哑地嘟哝着,胡乱用袖口抹去小人的泪水,却奇怪地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越擦越多。
“怎么,怎么搞的?”
他疑惑地抬起头,蓦地发现小人紧咬着薄唇,一声不吭地颤抖着,泪水簌簌滑落。
“亭亭,怎么哭了,你,你怎么了?”
付文昭慌了,手忙脚乱地跪在床边,用手捧住小人梨花带雨的小脸。
“文昭,我好不了了……我们,我们……”
沈楠亭的嘴唇颤抖着,看得付文昭越来越慌,就像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顾一切地用手堵住他的嘴唇,仿佛这样他就没有办法说出离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