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漾涟漪》一袋食盐

9、第九章 必得

　　不一会，她发现这道题本质上和她以前思考过的一个问题很类似，只是多了很多附加条件。
　　修长的手指握着笔间断地旋转，她在思考问题时喜欢转笔。
　　闻邈从来没见过她如此专注的样子，上课时她要不就是睡觉，要不就是走神看着窗外。
　　宽大的校服下，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少女的手臂，半长的头发随意梳起，几缕梳不上的短发垂在脖颈处。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时而提起笔在纸上写些什么。
　　夏日午后的蝉鸣，窗外的吵闹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面前的这道题看似复杂，实则很有趣，她饶有兴致地做着。
　　不一会，她抬起头，穿过面前的书堆，她看见闻邈一直在看她。
　　“闻老师，我做完了。”她笑着把纸递给闻邈。
　　闻邈回过神，他从那个笑容里读出了志在必得的决心。
　　一页娟秀有力的字映入眼帘，闻邈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字体，是那天在酒吧她在纸上写下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许思渊的神情不自然起来。糟了，刚才光顾着做题，太投入了，忘了改字体了。
　　她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往椅子后随意一躺，还装模作样地翘起了腿。
　　闻邈的眉毛很好看，浓密乌黑，无框眼镜下的眼眸深不见底。要不是他教数学，她还以为他是个明星。许思渊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闻邈，就像他看着她那样。
　　她想起任望舒，任望舒的眉眼是少年的温柔，尤其是那一颗泪痣，像是开在茫茫白雪中的一朵梅花。而闻邈，则带着刚刚步入成熟的青年的特殊气质。
　　“你做得很好。”闻邈笑着看向她，“只是下一次，作业可以用这种字体吗？”
　　写得像虫子爬的字体本来就是为了恶心赵刚的，既然是闻邈在判作业，换一下字体也无所谓。
　　没想到他找她来不是问罪的，居然只让她做了一道题，许思渊不解地看着他眨眨眼。“行。但是闻老师找我就是让我做题的吗？”
　　“我想，在咱们学校开展数学竞赛培训，你愿意来参加吗？”
　　“所以刚刚的是考试？”
　　“不是，那只是为了解答我的一些困惑。”
　　许思渊云里雾里地点点头，“一点困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过了一段时间，赵刚和闻邈一起在食堂吃午饭。路上的学生都积极和闻邈打招呼，但到赵刚时只是怯怯地问好。
　　赵刚撇了他一眼，心想什么时候他和学生混这么熟了？
　　“小闻，你去给我打点饭，给你饭卡。”
　　闻邈虽有不悦，但已经习惯了赵刚随意使唤年轻老师这件事，于是接过饭卡，没有说什么。
　　他打了两份饭，有些吃力地一个人把盘子端到桌上，赵刚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赵老师，我想问您点事。”
　　赵刚挑起眉，把一大口饭扒到嘴里。“你说吧。”
　　“咱们学校，有没有考虑过做竞赛方面的培训？”
　　“竞赛？”赵刚轻蔑地笑他，“你以为咱们是市重点中学啊？还搞竞赛？你瞧瞧班里的那几位连课内知识都学不明白，你还指望他们能竞赛得奖？”
　　食堂里学生和老师的座位离的很近，闻邈看向一边独自吃饭的许思渊。
　　“我只是觉得，不该埋没了有天赋的孩子。”
　　赵刚嗤笑一声，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你觉得，这些学生里哪一个是有天赋的？”
　　闻邈的表情僵硬了，他猜到赵刚会拒绝开展培训课，但没想到他这样贬低自己的学生。再多解释也无益，因为赵刚的教学观念已经和他发生了分歧。
　　“赵老师，这样行吗？我选一个孩子做竞赛培训，如果他真的拿了奖，明年就让学校里想走竞赛的学生都来接受培训。”
　　赵刚不耐烦地喝了一口汤，“你爱选谁选谁吧，只一点，别给我惹麻烦。”他抬起头打量了闻邈一眼，青年的英姿勃发和满腔热忱让他心生妒意。“小闻啊，我告诉你，我们是小地方的学校，老师们管好自己，多花点心思在……”
　　他说这，用手指了指天，意思是多花心思在校领导身上。
　　闻邈目光如炬，失望地看着赵刚，他放下筷子，“赵老师，我吃完了，您慢用。”说完端起盘子离开了座位。
　　看着他的背影，赵刚“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不撞南墙不回头……”

　　夜色降临，学校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纷纷走出班，准备回家。
　　许思渊走上回家必经的桥，她看见，奔腾不息的车流，让世界坠入光河。深吸一口气，初秋微凉的晚风让她皮肤一阵战栗。
　　她打开手机，见有一条消息提示，是任望舒发来的。
　　“放学了吗？
　　“嗯。”
　　“抬头。”
　　任望舒站在人群中，笑着朝她招手。夜晚光线不佳，她无法判断他具体的神情，只能看到，他如同湍急水流中布满青苔的岩石，此刻站在匆忙的人群中静静地等着她。
　　灯火炫目，她眯了眯眼睛。万家灯火，他是唯一值得她靠岸停泊的存在。

　　许思渊愣了一瞬，觉得眼前的景象是不真实的，更像是某位摄影师引以为傲的作品，抑或是某位天赋异禀的画家为世人呈现的艺术品。
　　流动的光影与人海里，只有他们是静止的。

　　“你怎么会在这？”
　　“我和朋友演出完，顺路就来看你了。”
　　的确如此，许思渊看到他背后还背着琴盒。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腰间系着一件薄薄的衬衫。
　　“你……要回学校吗？”
　　任望舒摇摇头，“学校离这还远，回去估计赶不上宵禁时间，今天我去外面找地方住。”说着，他朝她伸出手，“书包给我吧，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