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你快乐》喜雨微寒

2、快乐后不再快乐

　　再次见到晚照是三个月后。
　　夏日炎炎，伊人着无袖浅绿纱质连衣长裙，清凉无汗，巧笑善兮，款款而至，着实是仙女下凡。
　　“好久不见。”我照样泡名曰兰贵人的乌龙清茶，叶片经热水浸泡，随意舒展，直至透彻，香气袭人。
　　“久到几近百日。”晚照细细品茶，动作优雅自然，神情恬适。我以为，她已经想通烦恼事。
　　“与林君关系可好？”
　　“两个月前，我们已经分手。”语气里毫无留恋。
　　我出奇，“为什么？”
　　“我们不能再进一步，与其双方痛苦，不如早早分手。完全是我的问题，因为我不舍得忘记杜宇。”
　　“晚照，逝者已矣。”
　　“就当是我固执，再任性多一回。”
　　我无言以对。
　　“别这样，我很好，交了新男友。”晚照笑容甜蜜。
　　我好奇，不知道有是个什么人物。
　　“他等会儿来接我，介绍你认识。”
　　“好。”

　　晚照放下紫沙杯，淡然的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应诊了。”
　　我不意外，同她开玩笑：“这本来就由你决定，可惜我少了一笔收入。”
　　“谁同你嬉笑，我说正经的。”晚照嗔怪道。
　　“我自然知道。你已经找到你所需要，是不是？”
　　晚照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与她不再说话，同样安静的饮茶，好像这样就可以延长分别的时间。
　　“时候到了，我也该走了。”晚照起身向我告辞。
　　“就这么不舍得让我多赚一刻钟的诊金？”
　　“你再胡说。”晚照脸上微红，说不过我这等泼皮无赖。
　　“啧啧，不过同你说笑，瞧你认真得那个样子，外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晚照笑道：“灵牙利齿，哪里怕没有生意上门。”
　　又伸手与我拥抱，“真不舍得你。”
　　“我也是。”衷心说话。
　　晚照忽然附耳细声说，“我怀疑过，杜宇爱的人是你。”
　　什么？我吓得一震，松开手，睁大眼看她，以为她完全恢复。
　　“不过无所谓，我已经有了爱我的人。”晚照顽皮一笑。
　　我语塞，无所适从。
　　“不说了，有空再来探你。”

　　送她出去，见有人坐在候诊的位置上看报纸，大幅报纸遮住整个人，看不清脸面。晚照轻轻叫了声“隽”，那人便有了动静，应该是她所说的新男友。那人放下报纸，抬头向晚照看来，温柔的笑。
　　一刻间，我简直无法动弹。明明就是杜宇！不，绝不是他。
　　那人起身行来，按晚照的介绍与我打招呼，她说他叫李隽。
　　杜宇身形高瘦，李隽身材健硕，似是运动员；杜宇声音醇厚低沉，李隽的声线虽然也低沉，但稍嫌沙哑。还有他的眼神太亮，两颊太饱满，皮肤太黝黑……只是相似，粗糙的相似。
　　看，我的要求比晚照高得太多，所以更加自讨苦吃，怨不得人。

　　目送两人走远，我转身入办公室。助手张姑娘跟进来，同我说：“刚才那人很像杜先生。”
　　我回答她，“不像。”
　　“不像吗？是吧，施医生你是杜先生的未婚妻，谁还能比你清楚。可惜好人不长命，一次车祸就撒手而去。”
　　见我无话说，她马上醒悟，连忙说：“对不住。真是的，我这张嘴。”
　　“没事。”事隔多时，我已经学会平常面对，至少在外人面前。
　　“向小姐的档案可以完结了。”
　　她接过文件，问：“向小姐完全康复了吗？她记起所有事情？”
　　晚照当年目击整个车祸过程，大受打击，患上选择性失忆症，记忆停留在车祸之前，甚至之前部分的都有所残缺，以为杜宇不过是忽然人间蒸发，不知踪迹。
　　“不，她益发严重了。”
　　“那……”张姑娘如堕五里雾中，不明所以。
　　我故意转开话题：“今日还有预约吗？”
　　“有。”张姑娘换上专业人士口气，向我报告，“下午有位陈先生想要克服畏高症。”
　　“只要不去高的地方就万事大吉。”我对这个病例兴趣不大。
　　张姑娘笑，“可是，他说他中意的女孩最爱玩笨猪跳。”
　　“叫他女朋友狠心推他一下。”
　　“那有像你老将生意往外推的？施医生，小心月尾我的粮饷。”
　　我举手投降，迭声说接了，不忿气的低声嘀咕：“吃饱了撑着，不见为世界多作贡献，净做无谓的事情。”
　　张姑娘听见，临出去前回头笑说：“又不伤天害理，只要他快乐。”

　　我喟叹。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寻求快乐的权利。
　　抽屉里拿出杜宇的照片，轻柔细致的擦拭。照片里，他笑容灿烂，刘海在风里肆意飞扬，意气风发。晚照说不曾见他真正开怀大笑，我见过的，也只有这次而已。
　　那天，我答应了他的求婚。如今，物是人非。
　　晚照已经找到她的快乐，你不必挂心。
　　照片中人似乎皱眉，有声音缈缈传来：我更加想你快乐。
　　我苦笑：你不知道吗？我的快乐早已随你远去，没有一丝遗留。
　　我再侧头细听，没有任何动静，原来不过是幻听。
　　镜框上滑落着一滴滴的眼泪，涓涓流淌，怎么也擦不干了；叹息声声，空屋里徐徐飘荡，萦绕耳边，久久不能散。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