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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踏鞴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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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熔,海风习习,美丽慵懒的少女站在险绝的崖顶,姿态闲适地描绘手中的画卷。温暖的余晖洒落在她瑰丽如玫瑰的脸颊上,无端染上几许温柔,晚风扯动她亚麻色的衣角,吹乱她蓬卷的头发,落在远处走来的人眼中仿若一副化入现实的油画。
“莉莲姐姐好像一颗金平糖一样,甜甜的!”手里拿着水壶的女童情不自禁地对身边同样美丽的大哥哥说道。
“嗯。”人偶紧了紧手中的篮子,收回远眺的目光,催促着身边的女童:“我们快些过去吧,她今天好像一直没有吃饭。”
女童欢快地点头同意,抱着水壶兴奋地冲着远处的少女高喊:“莉莲姐姐,我们来给你送饭了,有好吃的绯樱饼哦~”
专注于作画的少女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徜徉于色彩的海洋中,而在她的笔下,远处那座怪异,散发着浓浓不祥气息的建筑跃然纸上,鲜明如实物,却比原型更加触目惊心。
“莉莲姐姐……”女童在看到画作后,浑身一僵,咽了口唾沫,不安地转动自己的眼珠,极力将自己的视线从油画上转移出去却始终黏在画上,背后渗出冷汗,心中惶恐不安。
直到莉莲转身遮掩了油画,女童这才如蒙大赦般移开视线,大口喘着气,心中忐忑地看向印象里温柔可亲的姐姐……
莉莲姐姐,为什么会把踏鞴砂画成这样?好恐怖……
站在一旁一直默然无语的人偶提女童问了出来:“为什么要把这么美的地方画成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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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将最后一抹色彩涂抹上去,左右看了看,才满意地收回笔,转头摸了摸女童的发髻,冲着她安抚地笑笑,才开始回答人偶的问题:“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远处那座魔神的遗骨散发出的不详之力吗?倾奇者?”
倾奇者是这里的民众给人偶起得诨号,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姓,周身又散发着遗世独立的气息,以及他美丽非凡的面孔,让人觉得他该是被贵人束之高阁,珍而藏之的宝物,故名倾奇者。
倾奇者忧虑地望向远处那座巨大的蛇骨,深色落寞中却带着一丝向往:“那是将军大人的杰作,只是她似乎没有办法处理祟神遗留下的问题。”
莉莲早就知道那位统治了整个稻妻的神明就是人偶的创生者,或者说他的母亲。人偶在来到人世后接触到凡人家庭的构成后,认为自己应该是神明的孩子。但莉莲却敏锐地察觉到这可能是人偶一厢情愿的说法,对方似乎并没有视人偶为子的想法。
“母亲没有给我赐名,既然这里的人认为我配得上倾奇者这个名字,那我就叫这个名字吧!”人偶眼中洋溢着非同以往的喜悦与期待,与面前那片泛着点点星光的海面相辉映,让身旁同样坐着的少女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也开始真诚几分。他好像跋涉了很久很久的浪者,终于找到了安定的地方,对以后的生活开始充满了无尽的憧憬与想象。
“让我为你画一幅肖像画吧?”晴空下,一对同样美丽倾奇的少年男女并排坐在沙滩上,海风中忽然传来少女缥缈的提议,“这样就能记录下你此时无限幸福的感受。”
“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我以后不会有这种感受了吗?”
“谁又知道呢?”
莉莲从回忆中醒来,同样将视线投射到远处那座森森白骨上,即便已经死去多年,祟神留下的气息仍然让人不敢直视。从常人眼中,祟神留下的庞大蛇骨只是看着让人毛骨悚然,下意识远离,但在莉莲眼中,整个如山岳般巍峨的骨架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污秽的瘴气,这股瘴气裹涵着枉死的神明滔天的怨气,不断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如果稻妻的神明真的如子民描述地那般威力无边,为何不出手解决这个祸患?
除非她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或者说子民的微小愿望在神明眼中渺小如尘埃,不堪一顾?
“那座蛇骨会是所有祸患的根源,如今山辉川媚的景色在它无尽的怨念侵蚀下都会日销月毁,最后面目全非。我所描绘的画卷只是这个可能到来的未来。”少女对于踏鞴砂的未来已经下定了判决,笃定的语气仿佛那双烂漫如春光的眸子已经看到了那个可怕的景象。
此时,女童已经被倾奇者打发回家,站在悬崖边的只有他们二人。听到身边少女的回答,他顿时心急如焚,那是他诞生后第一次表现出波动如此大的情绪,确实为了一帮不相干的人:“那这里的人会怎么样?没有救了吗?”
莉莲摇了摇头,略带嘲讽地看向人偶:“连神明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能解决?”
倾奇者一愣,有些无措地看向对方,他张嘴想要解释,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沮丧地低头埋怨:“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明明其他人很好接触,为什么你却对我忽冷忽热呢?”
莉莲透过自己被海风吹乱的亚麻色卷发,那双冷漠时亦显得多情的眼睛略微失神,神思已经游离到远处翻滚的乌云之上,海鸥的鸣叫刺破弥漫在两人之间良久的寂静,她才慢吞吞地说道:“大概是因为我和你都是倒霉的人吧!”
…………
喧闹嘈杂的踏鞴砂聚集了一群技艺精湛的刀匠与他们的家人,正在热火朝天地锻造稻妻军士所需要的武器。最高负责人丹羽正在巡视刀匠的工作,沿途收到一众匠人殷切的招呼声,他一路笑着回应,看得出来,这位负责人在这里很受欢迎。
直到他看到一个衣着华美,面容精致,浑身气质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站在炉子边打铁时,才兴致高昂地快步走过去,“倾奇者,怎么又在帮阿望打造他那些异想天开的东西啊!”说着,满是厚茧的大手按在那颗蓝色的小脑袋上狠命撸了几把。
倾奇者乖巧地点头,回答对方的疑问:“因为阿望的武器图纸又有一些新的改进,别具一格,我觉得可以一试,反正在这里只有我这一个闲人。”
旁边一直双眼火热看着倾奇者打铁的阿望闻言,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有些尴尬:“因为我觉得倾奇者好厉害,才来这里不过几个月,居然可以和那些老刀匠比拼刀剑锻造的技术。能够帮我将想象中的武器变为现实的,恐怕也只有他了,所以一直在恳求倾奇者帮忙。”
丹羽哈哈一笑,戏谑地看向阿望:“恐怕是只有倾奇者才会搭理你这个异想天开的画图匠吧!能想出把所有武器的形制集中在一起的创意,难怪那些相熟的老工匠不愿意搭理你。好了,我来是为了给倾奇者送信,你呀!还是多去观察学习一下其他刀匠的作品再来画图纸吧!”说完,丹羽讲怀中的信件递了过来,看着倾奇者欣喜地接过信件,他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赞同的意味:“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真的舍不得她,那就该留下她或者跟她一起走,而不是让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独闯天涯。”
倾奇者闻言,脸上的喜悦不减,只是增添了几分不解:“莉莲有自己的心愿,而我也喜欢踏鞴砂的大家。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强求她留在一个这里,或者我离开这个让我心安的地方呢?我只要知道她在远方自在地追寻自己的目标,那么我与她在不在一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莉莲是个女孩子啊,你不怕她会出现什么意外吗?”丹羽对于倾奇者的心宽感到惊奇。
“她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就算她是,当她做出自己的选择后,我也没有任何立场留下她……”说到这里,倾奇者瓷□□致的脸庞出现一丝落寞之意。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阿望,你过来帮忙画个图纸,别呆在这了。”说着,丹羽不顾阿望的叫喊,勾着他的脖子走开了。
倾奇者等着他们走远,才坐在旁边的三脚凳上打开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倾奇者:
展信佳,一切皆好,请勿挂念!
我已经乘坐来往商船抵达璃月,这个传闻中与神同行的国度的确繁华热闹,与稻妻不可同日而语。我听说最近七星之首天权将要举行请仙仪式,届时那位威名赫赫的岩神也会出现,这实在是难得一遇的奇事。我已经决定在这个国家逗留一段时间,品味此间别具一格的风味,之后再前往那个充满自由与诗歌气息的蒙德。
愿海风带去我的祝福,希望看到信的你那边万事顺遂。不必回信,万水迢迢,望你珍重。
莉莲·道格拉斯
倾奇者慢吞吞地念出信尾的名字,这是与稻妻姓名截然不同的格式,一如它的主人,好似从天上而来,带着一身的谜团与神秘,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的世界,又毫不顾忌地匆匆离开。
踏鞴砂的众人都说自己是倾奇者,但在人偶看来,那个远方的少女才算是当之无愧的倾奇。他抬起头望向澄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恰如当时那人离开的景象,只是如今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他一人。
倾奇者不愿离开的原因很复杂,一方面他的确喜爱这个地方与这里可爱淳朴的刀匠们,他们毫无芥蒂地接纳了自己,教授自己生存的技能与为人处世的道理,在得知他们可能有难后,倾奇者自问无法问心无愧地抛下他们独自逃生;另一方面,人偶垂下茂密的眼睫,想起那个给予自己生命的神明,他还是想留在母亲大人所在的土地。
如果他有办法解决母亲大人遗留下的后患,是不是就能得到她的承认呢?倾奇者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小小的希冀。只是一次,哪怕是一次,请母亲大人为他而骄傲吧!就像阿望的母亲一样,会看着阿望欢呼雀跃地举起刚完成的画稿微笑。
人偶捏紧信件,想起少女离开前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已经看穿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那双喜怒皆嗔的眼睛里涌现出人偶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不发一言地转头登上远去的航船。
莉莲她,不赞同自己吗?
人偶垂首细细琢磨,却在一无所获后泄气地将信收好,重新开始狠命地捶打起刚烧红的刀坯来。
锵锵锵……锻造声越传越远,直入云霄,仿佛能穿过云层,将满腹的愁思送到远方的故人耳中。
于此同时,人烟阜盛,笙歌鼎沸的璃月港口,传承多年的老字号铁匠铺一如既往砰砰锵地响起打铁声,而在不远处小吃摊上,异乡的少女正在享受一碗便宜的卤面。她本来是可以打算去闻名遐迩的新月轩或者琉璃亭享受璃月的特色菜,但回来的路上,钱包不知丢到哪个地方去了。身无分文的莉莲只好靠着打工赚了一碗最便宜的卤面钱。
“这可真是难得的经历啊!”放下筷子的莉莲对着空碗感慨万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