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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流放军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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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盘两座墩台。
一座在军屯内,名二号墩台;
一座往北五里,名一号墩台。
营盘军户需离营值守一号墩台,每日定点燃平安烟。
军屯内的二号墩台得见,亦燃平安烟。
南迁的两营军户,所筑四座墩台接替燃烟传讯……不出一个时辰,驮城便可知悉尚郡与军屯情况。
营盘军屯共十户,两户各出一人,分驻两处墩台,五日后互换,一旬一轮,循环往复。
值守墩台,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简单:无异常,燃平安烟,有异常,烽火示警。
除此之外,就是熬。
熬完五个日夜,便可顺利归家。
期间,除了防范野兽敌袭,就是及时补充燃料,如薪草、晒干的动物粪便,以及,自行解决吃喝拉撒睡。
值守人员名单,参照借用耕牛的次序,轮到施家时,已经入夏。
“阿姊,我想和你一起去。”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施文成终于开口。
“阿姊还有我!”
早有预料的施文珺勾唇。“行,去收拾东西。”
“嗯嗯。”兄妹俩异口同声。
“阿姊,我们都出去了,地怎么办?”沉迷灌溉的半大少年,想到了菜地、麦田。
“只出去五日,坏不了。”
“阿姊,我们真能在那待五日吗?”小姑娘雀跃开口。
“多一日少一日都不行。”
“好耶。”
施文珺没忍住噗呲笑了。“别人避之不及,你们倒好,当出门游玩了。”
“汪斌、耿铭去过,都说好玩,他们还找到了好几个兔子窝。”
“你敢逮兔子了?”
“敢,我要逮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
“我要捡好多好多野鸡蛋。”
听着二人稚气未脱的话,施文珺笑容更深了。“好。”
翌日,天明。
施文珺推着装满物件的独轮手推车走正中间,施文成、施木棠一左一右跟着。
远远就看见墩台旁踱步的身影,发现她们后,停在原地不住挥手,归心似箭不言而喻。
“你们可算来了。”不等施家姐弟安顿好,蓬头垢面的蓝玉,迫不及待进行交接。“放宽心,没我大伯说的那么难,记得戌时一刻燃烟即可。”
“附近枯枝、干粪都被拾干净了,墩台内囤得也够多了,你可以不用捡。”末了,蓝玉补充了一句。
“多谢。”
大步回军屯的的蓝玉摆了摆手,既是回应也是告别。
“阿姊,我们要住里面吗?”入内扫视过墩台内情况后,施文成面露菜色。
“我先看看再说。”
一号墩台距尚郡仅五里之遥,选建在高处,整体构造似大土包,底座圆滚滚,只有一个进出口,往上逐渐收窄,直到变成长长的烟囱。
俯身入内,杂糅的异味刺鼻,四周堆满了薪草、干粪,中间是燃尽的烟灰,其余落脚地遍布前人生活过的痕迹。
“阿姊,我们要睡在这里吗?”
“不了,睡外头。”施文珺牵着施木棠走了出去。
站在高处环顾,一览无余。
将手推车上的东西卸在墩台附近,简单收拾完,又走远些带回生火自用的薪草。
申时一过,暑气渐弱,施文成和施木棠闲不住了,施文珺叮嘱了两句,便由着他们到处溜达。
平安烟袅袅升起,兄妹俩才回来,手上还抱了捆柴火。
铲泥沙覆盖火星,施文珺扶着土壁,循着月色走向出口。
【叮——】
【检测到可交换物——古烽火台,是否进行交换?】
刚探出头的施文珺身形微滞,条件反射抽回手,无声拒绝。
墩台从开修到完工,耗时近三月,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若交换至空间,没了需得重建,和自讨苦吃没什么区别。
心念一动,人已经来到了避风处。“收获如何?”
施文成摇头。“没见到兔子,也没发现野鸡窝,好在有枯枝可捡。”
“明儿我同你们一道去找找。”
“嗯嗯。”
翌日。
施文珺走走停停,用小手铲一挖草药一个准,不远不近跟着的施文成和施木棠,先是收获了一堆“野鸡蛋”,随即被告知兔子窝所在。
虽狡兔三窟,但施文珺总能精准无误地预判它的位置。
兄妹俩连连惊呼,雀跃不已。
“真有兔子。”
“好多啊!”
“没抓到。”
“还有,出来了,快!”
“又没抓到。”
“好难。”
“里面,我看见了。”
……
兔子动作迅速又轻盈,兄妹俩扑空了一次又一次。
“阿姊。”
“阿姊,我逮不到。”
“眼疾手快,预判它的动作,就能抢占先机,就像这样。”说话间,一只兔子窜出,施文成和施木棠刚要提醒,就见它被施文珺捏住后脖颈,四条腿蹬来蹬去。
“阿姊抓到了!”小姑娘拍手叫好。
“阿姊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刚才眨眼了没看清。”半大少年拍了下脑门,懊恼自己错过了精彩时刻。
“那你这次可别眨眼。”施文珺走向逃离的兔子躲藏处,在它察觉危险蹦哒前一刻,果断出手。
“好…阿姊,你你你…我难道又眨眼了?”施文成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阿姊,教我,我要学!”
“我也要学,学会了就有吃不完的兔子啦。”
“熟能生巧。”将两只兔子放进背篓,施文珺又道:“正好一雌一雄,带回家养着。你们在这看着,别让它们跑了,我再去抓一只,晚上烤兔肉吃。”
“嗯嗯。”施木棠乖乖照办,施文成不错眼盯着施文珺,试图看出门道。
但,她出手太快太准,看都看不清,更别提学了。
……
自己外出,几无所获,阿姊同行,满载而归。
“阿姊,你如何知晓兔子会从哪个洞口窜出?”一口青菜粥一口烤兔肉的施文成,求知若渴。
“猜的。”施文珺面不改色心不跳。
“啊?我还以为有什么窍门。”施文成抽了抽鼻子。
“倒是有个窍门,你不妨试试看。找齐兔子可能出没的所有洞口,堵住其它只留一处,往里熏烟它受不住自然就出来了。”
“我明儿就去试。”心情多云转晴。
“阿兄,我还想去。”啃兔腿的施木棠瓮声道。
“放心,肯定带上你。”
“嗯嗯。”小姑娘继续埋头吃。
第三天。
施文珺在墩台附近活动,时不时留意远处兄妹俩动向。
日暮西斜,燃烟结束,施文成和施木棠带着新鲜草药满脸沮丧回来。
“阿姊,兔子被烟熏出来了,但跑得太快,还是逮不住。”
“徒手逮不住,可以布置陷阱。”施文珺继续引导。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施文成恍然大悟。
“为什么阿姊抓兔子,都不用布置陷阱?”小姑娘疑惑不解。
感觉被扎心的施文成,抹了一把脸叹气:“可我学不会啊。”
施文珺摇头失笑。
自己服用过进化液,五感六识异于常人,哪里是想学就能学会的。
好在,施文成和施木棠没过多纠结,而是把心思都用在设陷阱逮猎物上。
最后,超额完成任务,捕到了一只野鸡。
第六日清晨。
将东西都收拾好放上手推车,只待李家来人交接。
“阿姊,下次我们还来。”
“行。”施文珺应答完,一阵心悸,余光飘向尚郡那边,取出背篓递给施文成。
“趁着现在天还不热,你们带着兔子和野鸡先回去,到家给菜地浇点水。我还想再挖些草药,半道见到李叔别忘了知会一声。”
“嗯。”“好。”
目送兄妹俩走出两里地,施文珺快步往反方向奔,行至山坳处脚步变轻动作放慢隐入其间。
与此同时,另一边。
“哈哈哈,我赢了!”疾驰过后,勒住缰绳,马蹄高抬,赤卓稳稳坐在马背上,发出胜利者的笑声。
“话别说得太早。”
“怎么,不想认账?”赤卓眼神微眯。
“你是第一个到的,但是马后拴着的那位,还没断气,可不能算你赢。”阿逐努不紧不慢开口。
“我不信这该死的狗奴才,命能这么硬。”赤卓一跃而下,大步流星走向被拖拽得不成人样的麻衣男子,猛踹了两下仍一动不动。“死了,哈哈哈。”
阿逐努没说话,而是抬脚狠狠碾压男人被缚住的血淋淋的手腕。
嘶——
剧烈的疼痛刺激,濒死的男人恢复意识。
“喏,活了。”
功亏一篑的赤卓气红了眼,对着没死绝的麻衣男子连踢带踹,他又痛晕过去。“晦气!”
“哈哈哈,还是你眼光好,从一堆反贼中挑到骨头最硬的。”
赤卓翻了个白眼。“行了,我愿赌服输,坐骑归你,这硬骨头,也送你。”
“马我要了,脏东西就算了。”言罢,阿逐努斩断缚绳。
“斩草除根方绝后患,死了也得把脑袋割下来。阿逐努,这可是你教我的,忘了?”
“留他们全尸曝于此,更能震慑宵小鼠辈,不是吗?”阿逐努挑眉道。
赤卓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啧啧称赞:“不愧是你啊,如此杀人诛心,看谁还敢步他们后尘。”
阿逐努轻蔑一笑,目光落在驮城方向。
他想震慑的,可不止是尚郡的不安定分子。
“来来来,再比一场,比谁先回城。”翻身上随从的马,赤卓朗声道。
“奉陪。”
“驾!”
其余人有样学样,斩断拴着反贼的绳,扬长而去。
尘土飞扬,徒留一地尸首,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麻衣男子。
远远目睹并听清二人交谈的施文珺脸色很难看,泄愤抓取的石子被捏成粉末,一松手随风飘散。
近前,怒意丛生更觉悲凄。
躺着的十余人衣衫褴褛面目全非,一看就是寻常百姓,确切地说,是尚郡百姓,原本的盛朝子民。
尚郡,说的好听是和亲公主封地,仍是盛朝国土,可驮城,驻军户、筑墩台的种种举动,明摆着是朝廷认定的新边关。
至于尚郡 ,权当陪嫁拱手送给北狄。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
一息尚存的男人,趴在地上宛如死人。
施文珺颤着手,用小手铲划开捆住他双手的绳索,将其调转至仰面朝天,似是幅度太大伤口再度撕裂,麻衣男子迷迷糊糊睁开眼。
“躲…好…”
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细若蚊音,却震彻了施文珺心扉。
等回过神来,留存的那支净化液,空空如也。
男人双眸紧闭,气息愈发微弱。
施文珺踉跄起身,后退数步,环顾遍地尸首,茫然无措。
“唔——”男人的闷哼声,将施文珺从混沌中唤醒。
“小姑娘,是你救了我?”半死不活的麻衣男子,缓缓睁开眼睛。
“是。”算是。
“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敢问现在何处?”麻衣男子,也就是丘山试图拱手,惊觉身体没法动,能动的,好像只有眼珠子、嘴皮子。
“尚郡和驮城交界处。”
听到这个答案,岳山松了一口气,手指似乎能动了。
“你,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目光扫向躺着的其他人。
将施文珺口中的他们,理解成北狄人的丘山,扯出一抹苦笑,如实回答。
“在下丘山,曾是关北的军户。
关北城破,随军退守关南,之后两城都被北狄占了去,和谈后成公主封地,合称尚郡。
原以为苦尽甘来,岂料,北狄不仅不履退城之约,还虐杀属官欺辱百姓,不把我们当人看,忍无可忍便不再忍……”
说到最后,忆起反杀狄人的一幕幕,丘山眼中浮现快意。
“落到狄人手里,我就没想过能活下来。若我那些同袍,也能遇上恩人你这等神医就好了。”
“来不及了。”施文珺垂眸,掩住哀伤神色。
“应该来得及,我都活下来了,他们肯定也能。”丘山心存侥幸。
施文珺沉默,丘山努力活动身体,终于看到了躺着的同袍,瞳孔剧烈收缩,心头警铃大作:“此地不宜久留,恩人快离开。”
说完,丘山试图装死,蒙混过关。
觉察施文珺愣在原地,急得冷汗直流:“恩人快躲好,狄人定未走远,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杀人必断头,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如今遍地全尸,指定留有后手。
危!危!危矣!
“别担心,他们已经走远了,不会回……”施文珺温声安抚着,突兀改口:“回来了,两个。”
狄人意外折返,施文珺心跳加速,掌心沁出薄汗,握紧了小手铲,抿唇思考对策。“你能走吗?”
“别管我,恩人你快走。”暂且只能活动上半身的丘山,实在没法逃离,就算由施文珺帮忙,也跑不远,反倒拖累她。
“那你,顾好自己。”语毕,施文珺迅速离开。
数息后,两狄人策马出现。
“吁——”勒马巡视。
马蹄落地声急,侧身闭目的丘山心跳如擂。
“还是十二个人,都尉这回可猜错了。”
“我们都尉从来没错过,看,那边有脚印。”
“还真是,看脚印,是从驮城那边来的,八成是五里外墩台值守的军户。”
“你再仔细瞧瞧。”另一个人笑得不怀好意。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瘆人的,想找女人回城随你挑。”
“嘿嘿。”男人□□道:“你不觉得,这脚印是个小娘子的吗?很可能还是个雏。”说着,狄人扬鞭前行。
“欸,你去哪?别误了正事。”
“误不了,她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