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浮沉梦已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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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阑珊摔死在乾坤宫，云景行双腿被废，楚梨落被那场血洗惊掉了魂，变得痴傻。
宫中三位最有话语权的人同时倒台，新帝云韶光理所当然地将所有权利都拢在了手中。
此刻他正饶有兴味看着云朔夜为母守丧。
“夜王倒是个孝子。”新帝给整个大齐的下马威太过轰动，皇亲国戚一时间都怵着他，再加上那张般若面具，云朔夜见到他恨不得原地转身避开这个疯子。
但他不能，还得向新帝行礼，恭恭敬敬地唤他：“见过陛下。”
“皇兄客气了。”云韶光笑道：“从前皇兄有多么关照孤，孤心里也有数，如今见皇兄遇上难事，还有了能力回报，总不能视而不见，对不对？”
云朔夜勉强笑说：“陛下言重了。”他过去怎么对待云韶光的，他再清楚不过了，眼前这个最小的弟弟满嘴谎话，什么都信不得，更别说是报他的恩。
不报仇他就谢天谢地了。
“皇兄可真是生疏。”少年随意的摆手挥退侍从，洁白的雪色华裾飞扬至云朔夜面前，云韶光还是如未登基时的那般伪装出亲近长兄的姿态来，微微昂头与云朔夜对视，羽睫扑闪扑闪：“皇兄，你真的好幸运啊。”
云朔夜微怔，“陛下何出此言？”
“啊，你不知道。”云韶光眯着眼笑，轻快又简单的给他概括了诅咒与皇位的故事，察觉到云朔夜对那钻心噬骨之痛的畏惧，笑着说：“皇兄，你想坐上这个位置吗？只要你说想，明天孤就让他们举办登基大典，违逆者格杀勿论。”
云朔夜实在是对云韶光这动不动就杀杀杀的行为无法苟同，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残暴的出尘脱俗。
早已成家且有了孩子的他，心性与从前已经不一样了，同时，他也对云韶光的经历有了那么一丝同情。
他只沉默了一小会：“臣早在三年前遇到阿黛时就已无意皇位了。”
不仅仅是因为齐楚帝的偏宠，也是因为他许诺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他毕竟没有幼弟的狠绝，若是成了皇帝，必然是拗不过群臣要广纳后宫的。
当个王爷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朔夜见云韶光安静了下来，一身鲜活气尽数散去，再行一礼：“臣还要继续为母妃守丧……陛下若无要事，臣先告退了。”
云韶光低眉，不咸不淡地应了。
他回忆起自己七岁之前的那三年。
“……我算不算是为娘服了三年丧呢？”
扶桑、服丧。
当了三年朱槿花、穿了三年素雪袍。
可悲又可笑。
云韶光抿着唇，一言不发回到了昭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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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涣即将在这片幻境里彻底迷失自我。
他在这场幻境中目睹了鬼皇帝云韶光的生平，但却因为一股莫名的力量什么也记不清。
云韶光已经做出了他的那只通感人偶，分了一缕神魂给它，使它化肉血为人，拥有自己的思想，赐名——
凌光。
云韶光亲自为凌光启蒙，悉心教导他，甚至为他做出一条伪灵脉，让凌光可以使用与云韶光同源的灵力。
他对外宣称凌光是他的贴身内侍，将凌光护在身边。
但由于那抹神魂是云韶光最重要的一缕，一旦他们俩离得远了又未免会让云韶光精神萎靡困倦，而凌光也会使不出灵力，变得危险被动。
但是云韶光又不会轻易离开这偌大的西京城。
于是云韶光干脆把帝泪放在了凌光身上用以保命，凌光不愿意时，云韶光就笑：“我有好多灵之契呢。”
凌光顿悟。
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属实不该由他来操心云韶光。
但他不说，云韶光就以为他还在怄气，于是就去哄他。
云韶光安慰他：“你契约了我呀。你可以随时召唤我，不是也很好么？”
“……才没有很好。”
云韶光又会笑起来，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没什么顾忌，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把幻形术撤掉，用我的脸会更加方便呢。”
云韶光给予凌光自由，凌光也会在云韶光厌倦早朝时替他垂帘听决，然后回去再把他觉得重要的东西给云韶光重新复述一遍，招来云韶光一个亲昵的拥抱。
“谢谢小凌光呀~”
凌光虽然是云韶光制作的通感人偶，可以随时将各种感官经历都反馈给本体，但是云韶光从不读取他的记忆，让他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个中感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云涣就这样看着，直到——
有一天。
云涣看到云韶光向他招了招手。
他的思维已经变得很迟钝了，但是隐约觉得云韶光不该看得到他，可在幻境中朝夕相处的这些年里，云涣对云韶光也建立了不浅的信任。
所以云涣走了过去，云韶光拉着他坐在未央宫的那道紫藤花廊里，支着下巴看他。
“白衣袖，你怎么还没走呢？”
云涣慢吞吞看他一眼，“……你想要我走吗。”
“我？”少年愣了愣，回答的很快速，展颜笑容灿烂，“我不想你走，留下陪我吧。”
身形抽条的少年还是矮了云涣一些，但他们现在都坐在廊下，于是他放下手中端着的凤凰单丛，凑近云涣，向他献上了一个带着甜气的吻。
只是双唇相依，热气氤氲，云韶光一双鎏金色的眼眸中映着云涣的模样，说：“该付出代价了，观礼者。”
漫漫时光中的陪伴早已扭曲了云涣该在云韶光心中那高洁皎月的模样，他们坐在紫藤花廊下，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恋人，云韶光对“白衣袖”的情根深种，好像也并不算是意外。
凌光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他乍一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先是震惊，然后快步过来，把鲛珠悄悄塞进云涣垂落的手心里，将云涣的神思从幻境雾霭中解救出来。
云涣只晃了一下，迟缓的眨了眨眼，面前那张天香国色的美颜猝不及防撞入他的眼中，他愣了一瞬，掌心握紧了鲛珠，轻轻扶着云韶光的肩将他推开，把鲛珠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说付出代价。”
“我乐意之至。”云涣不疾不徐地回答他的那句话。
云韶光难得的安静，他垂目拿起鲛珠，水蓝色的珠子只有拇指大小，透明状的水晶似的，闪烁着波光粼粼的淡蓝光泽。
云韶光看了凌光一眼，还没有恢复记忆的他应该要对凌光与云涣的认识以及鲛珠的来处都产生怀疑才对。
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地把鲛珠吞吃了下去，浓郁的灵力翻涌，一缕黑色的烟雾飘飘而上，散成世间浮尘。
云韶光安安静静将头靠在云涣的肩上，羽睫轻颤，慢慢地睡了过去。
凌光见状松了口气。
“等陛下醒来，凌无极就彻底消失了。”凌光颇为郑重将帝泪交给云涣，“我本就是陛下神魂脆弱时分散出来的分神，也会随凌无极一起消失，重新融入陛下的神魂中，到时候希望你可以多陪陪陛下。”
云涣接过帝泪，没说话。
“鲛人宫与陛下的神魂有共鸣，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凌光好像很轻松，身上的担子全都卸下了，脸上也是淡然的笑意。他自顾自又道：“第一层幻境是陛下的执念。娘没有被烧死，而是生了病被舅舅救活了，她成了巾帼英雄，陛下也不是流落在外的皇族子嗣，而是无名氏的一个独女。”
“陛下把我当做寄托，补偿我就像补偿过去的他自己一样。我也努力替陛下突破幻境取来了鲛珠。”他难得有些雀跃。
“第二层就不是幻境了。”
云涣闻言抬眼看他，凌光的身影已经变得浅淡，周身萦绕着鎏金色的光华，身体变成了一粒粒金色光点。那张与云韶光一模一样的脸上唇角轻勾，道出真相：“是鲛人宫的‘溯回’，你——是陛下过去的亲历者。”
“轮回不息，溯回不止。”
“凌光请云城主，替我照顾好陛下。”
云涣低着头，指尖轻触云韶光纤长浓密的眼睫，蝶翼般抖了抖，轻轻地挠痒，引来云涣意味不明的轻笑。
“自然会的，还请凌内侍放心。”
凌光向云涣躬身行礼，姿态端正，最后看了沉眠中的云韶光一眼，随后化作一缕流光，汇入云韶光体内。
原地只余下一只精致漂亮的木偶娃娃，五官神态都肖似云韶光笑起来时的模样，眼角那滴泪痣也落得惟妙惟肖。
幻境消散，他们此刻正坐在琉璃华顶宫殿的主座上，中心是一根空心冰棱，中间的圆心正是鲛珠的大小。
云涣半扶半抱着云韶光，抬起头，微怔了一下。
那是一副巨大的、水墨色的画，似乎是镶嵌在宫殿中，整个圆形的墙壁全是那些水墨色，虽然像是人为墨画，但云涣直觉，那就是泠水所绘。
画中一屠夫、一美妇、一书生。
茅屋凉院瓦房，向阳花开易为春。
也许是这鲛人宫的主人。
云涣没再看那画，低眉描摹云韶光的倾国倾城，然后轻轻地将人抱在怀里，静静等待这株樱花盛开。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白衣袖，此后浮生血色皆作绕指柔。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浮沉梦已醒
